路上的光阴转瞬即逝,9月1号良寒路霄到达学校,路闻烨先是送良寒去报道。
良寒的行李不算多,因为精于收纳,一个行李箱把能装的都装进去了。亮眼的帅哥从停车场刚下来的瞬间,好多在周边接新生的学姐的眼睛都亮了,路家一行人还没走出停车场,已经有好几个热情的高年级过来要帮忙指路、拿行李了,良寒漫不经心地转身拍了拍正在卖呆的路霄的后腰:“霄霄,别闲着,过来帮忙拿。”
安馨袖着手和路闻烨走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往新生报到区的医学部走,目光颇有兴致地环顾一走一过的女孩子,跟路闻烨感慨:“年轻真好啊,你看这小姑娘一个个鲜嫩的,花团锦簇的~”
路闻烨搭着她的肩膀:“你看着就和她们一样。”
安馨笑着打了他一下,看着前面越发高挑的身影心潮起伏,以前路霄总是穿着校服,现在校服也脱掉了,一晃眼就这么大了,她跟路闻烨低声说:“孩子头一次走这么远,怪舍不得的。”
这话让路霄听到了,路霄侧着耳朵回头:“妈你说什么呐,这国都没出,怎么就头一次走这么远了。”
安馨有点委屈地耸了下肩膀。
良寒做事很快,别人引导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报道、交钱、开通校园卡一系列结束,就是领行李去宿舍,几个学长学姐领着他到了宿舍,寝室在三楼,屋里只到了一个新生,良寒跟室友打过招呼,感谢送他过来的学哥学姐们,学姐明显是想跟良寒再聊聊,一直在说学校的事情,想加个联系方式,良寒听了一会儿,礼貌地拒绝了,说等会儿还要去隔壁送弟弟报道。
良寒是那种冷系的男生,清瘦又有棱角,很有那么点清冷的男友感的意思,哪怕外面的酷暑还没消下去,他也澄澈得像是冬日人迹罕至处的一捧雪。
可路霄那个心大的货半点没有紧迫感,从进寝室开始反复感慨寒哥这个寝室条件可真好啊,有阳台有卫生间,上床下桌,又敞亮又大方,良寒心累地看他一眼,打开行李箱开始归置东西,安馨也是个看什么都新奇的人,国内第一学府的男生寝室让她很好奇,走廊里走来走去地看环境,等安馨和路闻烨想着帮帮孩子的时候,良寒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也只是二十分钟的时间,该擦灰的擦过了,该放东西的放好了,良寒还把缺少待买的生活用品列出清单:脸盆、浴筐、衣架、衣架夹、卷纸……
安馨悠哉悠哉重新回到良寒的寝室的时候,路霄正和良寒的室友聊得火热,良寒则默默整理好了自己所有东西,把电脑等贵重物品先放在柜子里,柜子上锁;安馨和路闻烨对良寒的迅速很是瞠目,绕到他床铺下面想帮忙干点什么,发现人家良寒根本没有给他俩施展的空间,良寒拿着手机和钥匙,跟安馨说可以去送霄霄了,他这边完事儿。
夫妻俩又绕回停车场开车从正门出开去路霄的学校,相比之下,路霄的行李可就太多了,两个行李箱,他车上还带了他的玩具公仔,进了学校梅开二度,学生志愿者过来引导哪里停车、哪里新生报道,下车之后路闻烨本意是给路霄拖行李的,但是没用上他,一早有学生过来帮忙接东西,安馨笑呵呵地和学生聊天,问路霄的专业、院系、宿舍楼在哪、食堂在哪……
良寒则是走在前面陪着路霄报道签字、缴费、领行李,到了宿舍,路霄的室友们全都到了,路霄是最后一个,大家看起来都挺热情开朗的,路霄一进寝室就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开始拆行李铺被褥。
路霄的床铺在上铺三号床,上去的楼梯很陡峭,路霄爬上去以后发现自己的寝室确实是比良寒的四人寝逼仄了太多,行李箱一摊开、家长一进来整个屋子更挤了。
路霄平日生活没有良寒那么靠谱,安馨看了看觉得儿子被褥铺得不行,就想脱了高跟鞋亲自上去帮忙。
路霄立刻说:“哎呦妈妈,这个楼梯有点陡,您别上来了。”
良寒扶着横梁:“我上去吧。”
路霄同样拒绝:“你也别上。”
安馨几次要帮忙几次拒绝后也有点无所适从,绕着路霄那窄窄的一条桌子前面打转,总想帮着干点什么,路闻烨则不急不躁地坐在板凳上跟寝室里的家长和几个孩子聊天,问问是从哪个省来的,怎么来的,是不是要北京玩两天,路闻烨并不想干活,哪怕安馨推着他要他搭手,他也温温吞吞地,等老婆指令,一条指令动一下,笑呵呵地跟人聊天。
安馨事无巨细地操心着路霄,帮着粘挂钩,分门别类地区分擦脸毛巾、擦脚毛巾、抹布,因为洗发露是新的,开封之后需要拧一下才开这种事情也要提醒,好像在妈妈眼里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做不了,衣服不会洗,被褥不会套,东西丢三落四,自己养了十八年养的是个小废物……
良寒默默地看着安馨为路霄忙叨,眼神沉静且羡慕,但是路霄显然并不喜欢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尤其是在未来室友面前,安馨的关心显得他像个残废,她越想帮忙做什么,路霄越是要坚持自己做。
几个回合之后,良寒和安馨只能袖着手在旁边看着,路霄开学后要军训两周,防晒早就买好了,但是路霄会不会用不好说,良寒扭头看到寝室的窗户缝没有关严,伸手用力地把窗户合严实,担心晚上会有蚊子,在要采购的日百里加了两瓶花露水。
就在这几分钟的空档里,安馨又说想帮霄霄洗一遍抹布,路霄忽然有些急了,大声喊了一句:“妈!”
寝室里正在聊天的人顿了一下,安馨站在下铺,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只能什么都不管了,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说:“那我去趟卫生间,你先弄着。”
屋里所有人都看着路霄,路霄也意识到刚刚口气不好了,点头压低了嗓门:“好。”
安馨出去了,良寒责怪地看了路霄一眼,也跟着安馨出去了,走廊里安馨走到缓步台处,肩膀轻轻抖动着,良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姨,别难过。”
寝室里,聊天在停顿后又自然地继续下去,路闻烨看到老婆和良寒出去了,又和人聊了两句,然后悠悠走到路霄的窗前,不轻不重地看了儿子一眼,低声问:“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路霄有点烦躁又有点自责,避重就轻道:“哎呀,这不是不用她来回忙活嘛,她那双手在家都不干活,怕累着她。”
路闻烨很明白安馨的舍不得,路霄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会反复地喊“妈妈妈妈拜拜拜拜拜拜妈妈妈妈拜拜妈妈妈妈妈妈……”来挽留安馨,随着自己的孩子慢慢地长大了,父母和孩子一步步迎来了分离,还得看着他欢欣鼓舞地投入新生活,安馨当然会感觉到很失落。
安馨在缓步台缓和了情绪,整个过程良寒一直默默陪着她,等再回去的时候路霄已经收拾好了。
良寒走过去主动问老婆:“还缺什么东西吗?一起去买?”
路闻烨好像是工作上有事出去接电话了,屋里没有阳台,他只能去走廊的尽头。
安馨主动说:“带你俩买东西去,收拾收拾。”
路霄抬脚就要走。
良寒拽住他,抬头笑着看向屋里的人:“拿钥匙,这眼看午饭时间了,你室友们也要出去吃饭啊。”
路霄这才反应过来:“噢噢噢!对!钥匙!”
路霄自己在家刷指纹刷习惯了,经常丢三落四,良寒问了学校的超市在哪,路霄捋着良寒列出来的购物清单直奔校内超市,安馨跟在俩儿子后面买东西,开学期超市里的人和货品一样紧凑,三个人有的放矢地二十分钟买完,安馨结账,俩孩子把东西搬回自己寝室,果然,寝室里的人都出去吃饭去了,好在路霄带了钥匙。
四口人在男生宿舍碰了头,然后决定吃个饭,路霄并不挑剔去哪吃,说那就吃食堂呗,正好看一看,因为没有正式开学,有些店家没开门营业,他们找了一个食堂进去买饭,四个人两两人行动,成年组路闻烨选最省事儿的先去占桌。
食堂里很多都是家长来送学生吃饭的,路霄对人过目不忘,和良寒买饭的时候还看到了隔壁床的哥们和他父母,良寒和路霄在BH的食堂绕行一圈,最后两个人点了一份大盘的铁板烧,两份米饭,铁板烧里有肉段、鱿鱼、鸡丁、土豆……
两个人一个拿菜一个拿饭去找路闻烨,四个人汇合的时候安馨已经托回来两份重庆小面,还有一兜的水。
四个人开始吃饭,良寒主动把矿泉水拧开又拧上,放到路霄的手边,路霄拆了筷子在两个人的菜里拨来拨去,遇到良寒不吃的洋葱会挑出来,吃到某块好吃的肉会给良寒夹一点让他尝尝。
一家人正常地聊天吃了个饭,吃饭的途中安馨环顾食堂里成双成对的学生打趣,猜小孩们之间的关系。路霄自认那次和寒哥吃饭非常的正常,但是在开学半个月后,对铺偷偷过来问他,说:“那天跟你来的男生真是你哥吗?他是你对象吧?”
路霄一愣,心说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啊,我现在男同气质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对铺舍友立刻说:“哈哈哈哈你别紧张,我就是看你俩吃饭有点奇怪,感觉不像兄弟。”
路霄回想后满头黑线:“奇怪?哪里奇怪?不就是正常吃饭吗?”
这话属于不打自招了,舍友人很开朗,哈哈地说:“正常兄弟可不是那么吃饭的,你俩情侣氛围太浓了,坐在那感觉就不一样,你和别人相处也不是和你哥相处的感觉啊。”
路霄怔了一下,紧接着很无奈地笑了,被人看出来就看出来罢。
舍友善意地看着他:“我之前合计来着,但一直没敢确定,因为你们跟爸妈一起来的嘛。那你爸妈还挺开明的。他们挺好的。”
路霄紧接着又是怔了一下,恍惚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是,我爸妈挺好的。”
那天一家人吃完饭路闻烨和安馨就要离开了,他俩定的是傍晚的飞机,车是托运回去,路霄晚上要班级第一次开会,第二天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吃完饭后,一家人又往寝室走,其实他们也没有明确的事情要去做,安馨总觉得给儿子准备的东西还不够,还想继续给他添置东西,是不是要买点鲜切水果、买包零食、给他的室友也带点?
路霄一直在说不用不用,这些他会自己买,良寒本来也很舍不得路霄,但是一看到安馨,再看看自己上课的地方距离路霄这么近,也就不好意思发表什么看法了。
回到路霄寝室,路霄室友都不在,良寒拿起来自己那份日百,抱着盆等路闻烨和安馨喊他离开,安馨恋恋不舍地在宿舍里徘徊,说儿子你要午睡吗?你上去睡觉然后妈妈再走,路霄说不用,你们先走吧,你们走了我再午睡,安馨站在路霄的板凳边,看到他发顶上有一块小草屑,低头帮他拨掉,又摸了摸了他的头,轻声说:“那妈妈走啦?”
路霄立刻干脆利落地和安馨和路闻烨道别,像是催他们快点走一样,从头至尾都坐在椅子上,没有多给任何眼神。
安馨从寝室出来帮忙把寝室门关上,人还没走出宿舍楼就开始掉眼泪,良寒抱着自己的水盆手足无措,只能默默跟着,路闻烨在旁边劝安馨,安馨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要去问问新生报到处家长还需要做什么吗,其实还需要家长做什么呢?有很多学生根本是自己来报道的,他们的家长远在天南海北,根本没有来到这个学校,但是安馨还是踩着高跟鞋斯斯文文地去问,路闻烨没有陪着妻子,反而是良寒陪着她去问,在得到不需要家长做什么的结果后,安馨默默地“哦”了一声,然后沿着林荫路往校外方向的停车场走。
良寒以为路上全是人,安馨阿姨不会像在宿舍楼里那样失态,可是很快她哭得更凶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良寒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路闻烨适时地走过来,良寒立刻退开,路闻烨搂着妻子的肩膀走在前面,笑着说:“没事儿,哭,这么舍不得孩子我跟校长说一声给你在男寝加张床。”
落泪的安馨被路闻烨逗得一顿,抬起手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除了气我不会好好说话!”
路闻烨呵呵笑着握住老婆的拳头。
安馨哭得停不下来,越哭越难过,抓着路闻烨的衣襟说:“老公我项链好像缠头发了,后面有点疼。”
路闻烨立刻帮她看,安馨好像找到了借口可以流眼泪,一边撩着头发一边哭:“是不是有小虫子落上去了啊,感觉有什么东西咬我。”
良寒不好上前去,路闻烨给安馨提着头发看后颈,“没有……没有小虫子,都挺好的。”“可是我疼……”“没事儿,你别拨弄,过一阵儿自己就好了……”
良寒没有见过自己父母感情很好的相处过,所以每次看到路闻烨和安馨这样,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大开眼界在后面默默跟着,安馨边走边哭,到最后就是故意找茬撒娇,路闻烨搂着人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从林荫道一直走到学校的十字交汇口,路闻烨对安馨说:“老婆你收收,前面有警察,你再哭我就要挨打了老婆。”
两个人一把年纪,孩子都上大学了,感情比学校里正热恋的小年轻还好,良寒也不敢说话,默默跟着,等终于上了车,安馨开着车门透了好久的热气,路闻烨开车里空调,安馨情绪稳定下来,释然地说:“孩子上大学了,我终于解放了。”
路闻烨笑着挂挡,调侃道:“啊,原来你哭是这么回事儿啊,那看来我刚刚是理解错了。”
安馨嗔怒,轻轻给他一拳:“啊烦人!你怎么这么烦人呢!”说着回头看着良寒问:“小寒你说,你叔叔烦人不?”
良寒:???
叔叔阿姨,我可能不该在车里。
路闻烨和安馨闹归闹,正事儿还是不耽误的,绕了个小圈把良寒送到学校里去,顺路给良寒买了很多的零食和水果,因为这对夫妻知道良寒吃饭总是很糊弄,不把东西准备好放着他是想不起来去给自己买什么的,路闻烨把良寒送回寝室,安馨则是在宿舍楼外面看到一只小刺猬,蹲在草丛里逗刺猬玩儿。
路闻烨站在二楼的窗口正好能看到童心未泯的老婆,低声朝着良寒嘱咐:“学业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找我和你阿姨,别不好意思开口。”
良寒点头。
路闻烨:“还有路霄你多关照点,他还没成年,做事轻一下重一下没有个谱。”
良寒:“您放心,我一定看着他。”
路闻烨注视着良寒,口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尽数化成了在他肩头用力地一拍,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的安馨在草坪里站起来,抬起头看着阳台上的良寒和路闻烨,路闻烨看着她笑了下,眉目间的柔情自然而然地水一般宣泄出来,在良寒眼里,安馨阿姨优雅知性得体大方,但是路闻烨眼里,自家老婆就是个傻白甜,他宠了她半辈子,还得再宠下半辈子,且每次霄霄不在的时候,路闻烨从不避讳和安馨的相处,好像每次都在用行为暗示良寒“好好学学,我怎么哄我老婆的,你也得学着哄霄霄”。
路闻烨朝着楼下招呼了一声,紧接着拍了拍良寒的手臂,说:“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叔叔阿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