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戏在底层甲板上拍摄。
乔怀清等人前去围观的时候已经开拍了,谭郁时脸上的战损妆很逼真,半边颧骨乌青,另外半边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皮肉外翻。
明知是假的,乔怀清的心脏还是抽疼了一下。
这场戏承接上午的打斗戏,莱恩一人难敌群殴,被对家组织的头目擒住后绑了起来,正在拷打逼问。
他双手被缚身后,双膝跪在甲板上,这个姿势令他前胸破损的黑衬衣绷紧,更加贴合身形,纽扣有爆开的趋势。
这时,一名手下泼去一盆冷水,失血过多而短暂昏迷的莱恩在刺激下苏醒。
——他下巴微微扬起,线条冷峻,睁开的眼眸暗不见底,浓眉像是两把挑起的刀锋,扫视间割过每个敌人的脸庞。
“你们没杀死我。”他沙哑的声音道出英文台词,嘴角的笑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狠戾气息,“你们会后悔的。”
小玉掩嘴压下兴奋的尖叫,完全沉浸在当首批观众的快乐中了。
乔怀清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领,嘀咕:“怎么这么热……”
裹着围巾的詹子延回头:“嗯?今天才七度啊,我还觉得手有点冷呢……”
骆恺南立刻把他的手揣进兜里,状似随口道:“我突然有个灵感,我们可以做个海上副本,就发生在一艘船上,你觉得怎么样?能画吗?”
乔怀清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谭郁时身上,敷衍地回:“我什么不能画?给我设定就行。”
“好,回国给你,顺便再给你老公画个游戏角色吧,这是我们代言人应得的。”
乔怀清一愣,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看向骆恺南:“你什么时候这么为他考虑了?是不是他让你提的要求?我才不画。”
骆恺南:“我帮他提要求干嘛?你为什么不想画?他今天这造型你一点儿by訁訁。没有创作欲?”
“……”
何止是创作欲啊,各种欲都爆棚了。
乔怀清重新看向谭郁时——
这会儿他被对家头目抓着头发仰起了头,水珠与鲜血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淌下,途径青筋暴起的脖子,浸入湿透贴身的衬衣,完美的肌肉轮廓更加醒目。
乔怀清用力吞咽,并裹紧了大衣,扣子从最上面系到最下面一颗,将自己小腿以上全部遮住。
“这水好像是冰水。”柏朝突然开口,“我刚才听谭先生说,这场戏的时间背景是夏天,所以他们穿得都很单薄,水也得用冰的,否则会产生白雾,就穿帮了。”
乔怀清倏地定住,难以置信地问:“冰水?那多冷啊,会生病的吧?”
柏朝耸肩:“谭先生说当演员就要有这种觉悟,何况他现在有牵挂了,假如不敬业不努力,粉丝或许会认为是谈恋爱令他懈怠了,转头来骂你,所以他必须要坚持住。”
乔怀清咬住嘴唇,舌根下漫出一阵酸涩,心疼如刀劈斧砍。
骆恺南接着说:“他都为你这么拼了,你连个角色也不愿意给他画吗?”
詹子延困惑地看着他俩一唱一和:“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虞度秋搂住他的肩,低笑:“詹老师,别管他们,三个男人一台戏,我们看戏就是了。”
詹子延小声问:“他们是不是在帮谭先生哄怀清啊?”
虞度秋:“‘哄’这种事,如果当事人心里不愿意妥协,怎么哄都是没用的,能被哄到,就说明他只是想有个台阶下。”
詹子延若有所思:“有道理,虞先生也经常这样哄人吗?”
虞度秋哈地一笑:“我哄人?怎么可能,柏朝不听话我就把他关狗窝去……”
“聊什么呢?”柏朝刚好走过来,视线扫过詹子延肩上的手,语气冷了些,“代言的事谈妥了,你今晚跟我住游艇上吗?还是去詹老师房间再聊会儿?”
詹子延感觉肩上的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随后很快出现在了柏朝的脖子上。
“问的什么问题,聊会儿天也能吃醋啊?”虞度秋搂着他轻晃,“好了不聊了,现在开始只陪你,行了吗?”
“那就不用等到晚上了。”柏朝圈住他腰,迈步就走,“我们有事,回头再见,詹老师。”
詹子延目送他俩登上上层甲板,似乎是往主卧去了。
骆恺南仍在劝说:“画个角色又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其实你心里也想给他画吧?”
乔怀清原本动摇的脸色闪过一丝迟疑。
詹子延一听这话术就知道不妙,心软又要变成嘴硬了,立即上前助力:“是啊怀清,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为谭先生作画,可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别小看任何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裂缝,放任它生长或许就会成为难以填补的鸿沟。”
乔怀清听完神色就变了,鼻子吸了又吸,反复思量后最终下定决心:“你说得对,詹老师。我……哎,我不该闹这种别扭的。”
詹子延柔声道:“没事,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乔怀清凝重点头:“我现在就去弥补!”
他说走就走,背影坚定,詹子延正想感叹年轻人执行力真强,骆恺南突然一把抱住他,脸埋进他颈窝闷笑。
“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一件好笑的事。”骆恺南笑了半天才停,“回去给怀清订做一条横幅吧。”
“嗯?横幅上写什么?”
“就写:热烈祝贺乔怀清同学发现阔绰约稿人竟是自家老公小号。他以后要是再骂我,我就挂到他校门口去。”
剧组的夜戏拍到凌晨才散。
游艇的主人虞度秋很大方地开放了几间客舱,允许他邀请的客人入住。
骆恺南等人早早就去房间休息了,发来消息称:“搞定了,等着惊喜吧。”
谭郁时心定了,收起手机,去淋浴室冲掉了浑身的伤妆,接着去给守在拍摄场地外围的粉丝签名。
有粉丝催他:“boss别忘了今天的发博任务!”
也有粉丝大喊:“看到嫂子来探班啦!关心你事业的嫂子就是好嫂子!”
其余粉丝附和:“没错!咱们嫂子年轻俊俏又有才,我放一百个心!”
谭郁时笑起来:“他听了这些一定很高兴,我会转达给他的。”
“好恩爱哦!”粉丝起哄,“boss你看我们都这么捧场了,能不能告诉我们,第一期节目里你们到底在柜子里干嘛啊?”
“我也想知道!‘消失的三分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其他谜团都在删减合集里破案啦,只差这个了!”
“连节目组都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你们可真会玩!大家都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谭郁时抬指嘘了声,叽叽喳喳的粉丝就全体安静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去问问怀清,看他愿不愿意说。”
粉丝嘿嘿笑道:“这么听老婆的话啊?”
“也不完全是吧……”谭郁时声音渐轻,“有时候我也挺爱欺负他的。”
粉丝没听清他的喃喃,拿到签名后便很懂事地离开了。
码头的灯光全暗了,唯一亮灯的游艇上每扇窗都透出光,像广袤夜色中的一颗颗烁星。
谭郁时朝他的那颗星星走去。
开放的客舱在游艇二层,收到虞度秋邀请的客人只有寥寥几人,剧组人员都去附近的酒店下榻了,故而整艘船上安安静静。
谭郁时独自穿过长廊,抵达自己的舱房,解锁开门——
房间面积接近五星酒店,相当宽敞,窗户前摆着张办公用的桌子,乔怀清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手中笔杆挥动,旁边薄薄一叠稿纸。
“你怎么不敲门?吓我一跳。”
“我以为你睡了。”谭郁时走过去,“这么晚了在画什么?你老板又压榨你吗?”
“不是。”乔怀清扔了笔,伏在稿纸堆上,“你别过来,我在给你画稿子,但都不满意……不想给你看。”
谭郁时停下,眉梢微挑,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意外之色:“给我画稿?”
“嗯……”
“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那是唬你的。”乔怀清闷闷道,“谁让你那么坏啊,出钱约我画稿,这钱从咱家出,往咱家进,合着我一分没赚还得给你打工呗?葛朗谭,你比骆扒皮更黑心。”
谭郁时沉笑:“这回怎么愿意了?”
乔怀清理直气壮:“因为你要代言游戏了啊,将来就是我们的摇钱树,我给你好好画,增强宣传效果,不就更赚钱了?”
“嗯,有道理。”谭郁时迈步,“我来给你看看问题出在哪儿。”
乔怀清坐起来,不屑道:“就你那魔鬼画工?我记忆犹新着呢,你还能指导我?”
“画工是不行,但鉴赏能力还可以。”谭郁时抽出一张稿子,眼睛一亮,“你画的是我今天的造型?”
“是啊,这套造型今天刚看过,印象最深,以后再给你画其他皮肤。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画的更像我本人,缺少了莱恩的狠劲。”谭郁时的手指点上画中人的眼睛,“莱恩是很疯的,杀人不手软,但他的狠劲不是因为他冷血,而是他从底层挣扎着爬到如今的地位,不允许任何人再将他踩在脚底,他的掌控欲非常强烈,这是由他的成长经历所决定的,第二部中会更加深入地刻画他的性格成因。”
乔怀清扁嘴:“可我现在看不到第二部,怎么找灵感啊?我画他的时候总是想到你,就画不出区别了。”
谭郁时笑了笑,下一秒,神色骤然变化。
依旧在笑,可笑声幽冷危险,令人头皮发麻。
“最好的参照物……不就在你眼前吗?”
乔怀清呼吸不自觉地加快:“那你给我示范一下,他怎么个狠法,掌控欲有多强。”
谭郁时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你想和莱恩做?”
乔怀清用力点头:“想想就刺激。”
谭郁时抬起他的下颌,低头轻吻唇角:“你可能会受不了。”
“定个安全词吧。”乔怀清搂上去,像听话的仆人献上自己的所有,“就你的名字好不好?如果我不喊……你就不要停。”
…………………………
夜色浓稠黏腻,笼罩在平静的汪洋之上,漂浮在海中的船内却是浪涛汹涌,久久无法平息。
不知道多少次爆发之后,哭吟渐渐销声匿迹,安稳的呼吸与亲密的耳语取而代之。
乔怀清往暖源蹭过去,蜷在谭郁时怀里,困得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谭郁时说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早上的海上旭日灿烂到不可思议。
浩瀚的海洋由黯晦混浊转为纯明鲜亮,晨风拂过海面,荡漾的涟漪映出像锦鲤鳞片般闪烁的光晕。
当天,谭郁时补上了昨日答应粉丝的发博任务,配图是一张草稿图:
「收到过最棒的礼物。」
紧接着也完成了今日的发博任务,配上了一段三分钟的视频: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一个低头含笑,一个仰头亲吻对方唇角。
轻缓的厮磨后,两个人对视一眼,接着闭上,不断靠近,直至双唇相贴。
缠绵的吻伴着海风呼呼的声音,持续至视频的最后一秒。
「怀清让我发的,接吻vlog。」
「也是‘消失的三分钟’的秘密。」
「海洋不会再让我感到恐惧了。」
曾经写下的诗句有了全新版本,一字一句都认真无比:
「因为以后我再望着大海,只会想起今日可爱的你。」
END.
作者有话说:下个番外应该是if线,在写了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