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乔是在五天之后发现陈也晚上睡得不好的。
因为晚上几乎没睡,所以陈也每天都起得很早,并肩负起了叫江湛乔起床的任务。但因为第一次叫江湛乔起床时,不光没把江湛乔叫起来,自己还在江湛乔的房间睡着了,刘姨总是打趣道:“小乔自己赖床还拉着你睡回笼觉,这下小乔肯定想让你每天去叫他起床。”
也是从那次开始,陈也发现只有在江湛乔身边他才能睡着,因为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于是江湛乔发现,哥哥在他身边总是一副困困的样子,拉着哥哥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哥哥睡着了,连看哥哥最感兴趣的海绵宝宝都不行;下午的时候拉着哥哥在书房画画—画着画着哥哥睡着了,水笔还在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诸如此类,让江湛乔联想到了他为考试复习的那两个月,也是这样每天困得不行。
难道哥哥晚上也没有睡好吗?可是为什么呢?
江湛乔想不明白,去问陈也:“哥哥为什么你总是很困呀,是不是晚上的时候没有睡好呀?”
陈也不想让江湛乔知道这个,再适应一段时间可能就好了,便否认道:“没有。”
江湛乔更想不明白了,难道是因为哥哥害怕自己一个人睡,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想想也是,哥哥之前一直住在福利院,是和其它小朋友一起住的,自己睡当然会不习惯。江湛乔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他从三岁开始就自己睡了,江爸爸告诉他,人与人之间是各自独立的—他那时候还不理解独立这个词,大概是不麻烦别人的意思吧。
可能哥哥也是怕麻烦他,所以才不好意思和他说。
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比如江湛乔就害怕蛇。哥哥害怕自己睡他能理解,可总是睡不好觉怎么行呢,他要帮哥哥。
江湛乔还去请教了刘姨:“刘姨,如果一个人害怕自己睡觉怎么办呀?”
刘姨疑惑道:“小乔害怕自己睡觉吗?”
不是我,是哥哥。
但江湛乔没有说,他要帮哥哥保守这个秘密。
刘姨说:“要看看为什么害怕吧,有的人怕黑,有的人胆子小,要对症下药。”
江湛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晚上陈也又一次无法入睡,他都已经快习惯了睁眼睁到天亮。他现在无比盼望天亮的到来,因为天亮后就可以看到江湛乔了,还可以去叫江湛乔起床。
江湛乔睡着的样子、半梦半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样子都被陈也刻在了脑海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想一想。
就当陈也开始想江湛乔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陈也对声音很敏感,立刻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
外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哥哥,是我”。
陈也疑惑地皱起眉,马上开灯下床,打开了门。
江湛乔穿着毛绒绒的皮卡丘睡衣,一只手上抱着枕头,另一只手拿着个小夜灯,大眼睛眨呀眨,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哥哥,我、我睡不着,请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陈也看起来很惊讶,又有点不敢相信,但最后变成了莫名的开心。他没有进行任何思考,立马回答:“可以。”双手接过了江湛乔手上的枕头和小夜灯,侧身让江湛乔进来。
江湛乔笑出酒窝:“谢谢哥哥!”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房间的床,陈也转身关门的功夫,江湛乔已经激动地跳上了床,连拖鞋都踢飞了一只。
陈也把江湛乔带来的枕头摆在他的枕头旁边,小夜灯放在床头柜,又把江湛乔踢飞的鞋规规整整摆在床边,才上了床。
江湛乔乐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没有穿袜子,本来就白的小脚在蓝色床单的映衬下白得发光,陈也发现江湛乔的右脚脚踝处有一颗十分显眼的小红痣。
江湛乔爬到床头柜旁,把小夜灯插上电,回头说:“哥哥,我们开这个灯吧,这个光暗暗的,我们晚上可以一直开。”
这样哥哥就不用怕黑啦。
陈也不知道江湛乔在想什么,应了声“好”,抬手关上了明晃晃的顶灯。
江湛乔打开小夜灯后钻进了被子里,陈也从来没有和别人一个被子睡过觉,全身一僵。
江湛乔也感觉到了,对陈也说:“哥哥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和你抢被子的。”
陈也不怕江湛乔抢被子,要是江湛乔冷的话他可以把被子都给江湛乔。
江湛乔陷在软软的床中,舒服得很,问陈也:“哥哥,这个床是不是特别软呀,我可喜欢了。”
陈也“嗯”了一声,在心里想着,喜欢可以再来睡。
江湛乔还不想这么快就睡,拉着陈也聊天:“哥哥,那你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呀?或者爱好什么的?”
陈也没有任何喜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呢?”
江湛乔想了想:“唱歌,画画应该算爱好,喜欢什么呢…”
江湛乔冲陈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喜欢哥哥!”
陈也一愣,随即也笑了。
尽管陈也笑得非常不明显,江湛乔还是发现了,一下子抱住了陈也的胳膊,乐滋滋地说:“哥哥笑了。”
江湛乔的身上暖呼呼的,还有一股香香的奶味,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让陈也想回抱住江湛乔。
江湛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陈也说:“哥哥,其实我小时候有段时间也总是睡不着。”
陈也问:“为什么?”
江湛乔摇头:“不知道,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睡着会做噩梦,很害怕。”
陈也侧身看了看江湛乔,江湛乔也看着陈也:“那时候爸爸会哄我睡觉,像这样—”
江湛乔离陈也更近了一些,用小手一下下轻轻顺着陈也的背,软乎乎地说:“不怕啊不怕,那些都是梦,没什么可怕的,我在呢,睡吧睡吧。”
陈也更清楚地闻见江湛乔身上的奶味,忽然说:“不对。”
“嗯?”江湛乔停下动作,“什么不对呀?”
陈也的胳膊圈住江湛乔,学着江湛乔的动作轻拍着江湛乔的背,放低声音说:“宝宝不怕,宝宝不怕,睡吧睡吧。”
江湛乔又感觉难为情了,整个人羞得往陈也怀里扎了扎:“好像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