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陶裕宁打来的,就是一直跟着水航的那个秘书。
他说:「唐哥,不是我背地里打小报告挑拨你们的关系,但这个事儿,我觉得我必须得告诉你。」
当时水航正在洗澡,我坐在餐桌边等他一起吃晚饭。
这阵子天冷了,前几天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水航每天回来第一件事是吻我·然后去洗澡暖和暖和。
陶裕宁的语气跟平时一样,急匆匆的,让我想起小时候被半夜叫醒,说北京申奥成功了。
我问:「什么事?」
他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我们公司来了个人,是合作方派来的,要在我们公司办公一个月。」
这不稀奇。
我跟水航在一起五年,虽然对他公司的事了解甚少,可这类的情况没少出现过,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没想到,他说:「唐哥,你现在很淡定,但是我跟你说完这人的身分,你肯定就不淡定了。」
我笑:「好,你说。」
「这人以前是我们隔壁公司的,追求过水总呢!」
「追求水航?」
「对,不过确实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陶裕宁跟我说,「那会儿水总还天天暗恋你呢。」
我笑了笑,没当回事儿。
「你别笑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陶裕宁想了一会儿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家伙今天一来我就觉得他可能没憋好屁,一到下班时间就直接进水总办公室了,要约着吃晚饭。」
「可是水航回来了。」
「对啊,回来了啊,」陶裕宁又说,「当时我在呢,水总直接给拒绝了,说家里人在等,得回家。」
他在电话那边笑,我听着也笑了。
家里人。
我喜欢水航这么称呼我。
浴室的水声停了,陶裕宁知道后·匆匆挂了电话,还嘱咐我不要告诉水航他来打小报告了。
这件事我是不放在心上的,直到水航早上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出门,说是要去接一个合作伙伴。
他说:「合作方派来的,在这边住一个月,公司给安排了住处,但是没有车,我上班刚好路过,就接上他。」
我没说话,看着他换好鞋准备出门。
「过来。」
我走过去,被他抱住亲了一口
「好了,晚上见。」他看着我笑了笑,贴着我的耳朵说了一句,「爱你。」
这是我们五年来的习惯,他出门和回来,都一定会吻我。
水航走了,最近赋闲在家的我躺在沙发上看书。
书没什么好看的,后来我索性抱着书睡觉,可觉怎么也睡不踏实,总惦记着水航,稀里胡涂的,一上午就过去了。
他不在家,我就睡不好觉。
这几年一直都这样。
有时候他出差·我睡前一定要跟他通话·得隐他说一句「晚安」才能安心·
这样挺不好的,我不应该太依赖他。
可是,改不了了。
我把书放到茶几上,坐起来。
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是水航的秘书发来的。
陶裕宁说:唐哥!大事不好!中午他们俩单独吃的饭!
我笑笑,不予理会。
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我始终都相信水航,他不是那种会在外面随意留情的人。
我煮了一包方便面,刚吃了一口,又收到了陶裕宁的消息。
他说:唐哥!大事不好!那个谁在对水总暗送秋波!
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给他回复:没事的,工作中难免要接触,没关系。
两点多的时候,我闲来无聊整理衣柜,把我们俩不常穿的衣服收到了下面的抽屉里。
陶裕宁的信息又来了:唐哥!大事不好!那个谁端着咖啡给水总送去了!
我觉得陶裕宁就是太敏感,或者今天工作实在太少,有点儿没事做。
他是有趣的,这几年来总是操心我跟水航的事,大家相虑得很好。
不过,我是告诉他:你上班时间监视自己的老板,这件事儿你老板知道吗?
陶裕宁拾我发了个「溜了」的表情包,再没出现。
他没再给我发消息,可是我这心却被他搅和得静不下来了。
追求过水航的人是什样的?
能跟水航一起工作,说明对方也不赖。
可能我也是真的太闲了,竟然抱着没收拾完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尽管几年过去,我还是觉得我是配不上水航的。
他年轻,事业有成,人品和性格都没得说,怎么偏偏就看见了我?
我一边自卑,一边无耻地享受着他的爱。
我从不怀疑他的真诚和忠诚,我只是也会想,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比我强千百倍的人无比热烈地去爱他,他会怎么想?
手机响了,是水航打来的。
「在干嘛?」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永远都好像带着笑,跟冬日的阳光一样,柔和不刺眼。
「在想你。」
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学会说甜言蜜语了?」
我也笑,但这不是哄他开心的甜言蜜语,是真的。
「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不忙吗?」
「忙,所以才打给你。」水航说,「我们下午的研讨会可能要开到很晚,我让陶裕宁准备了快餐,大家晚上在公司简单吃一口。」
「加班啊?」
「嗯,告诉你一声,别等我吃饭。」
水航工作很忙,我们在一起之前,他几乎两三天就有一场应酬,但自从我们在一起,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只要没事,一定回来跟我一起吃晚饭。
反倒是我总加班。
以前我加班的时候,他会在家做好饭菜给我送过去,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他,因为我这几年快变成厨神了。
我说:「水航,我能去给你送饭吗?」
我很少到水航的公司来,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我总是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引得别人在他背后说什么令人难堪的话。
我们俩不同,我只是个小职员,这里做得不开心,那就换一家继续工作,可他不一样·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水航从来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没有要我在人前刻意去掩饰我们二人的关系,但他照顾我的情绪,我也必须照顾他的感受。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多为对方想一想。
我上楼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我知道,我这一趟不仅仅是因为心疼水航忙工作吃不上饭,还有就是,我想看看那个所谓的——追求过他的人。
这一点说出来,显得我过于小气。
可是我想,我这么爱水航,因为这种事偷偷吃一点醋,应该可以吧?
我往水航办公室走的时候,会路过他们的会议室。
会议室三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不可避免地被看到了水航穿着我给他洗的衬衫,站在最前面在说着什么,衬衫袖子被他挽到了小手臂,他慷慨激昂的样子,看得我心动。
我很少会看到这样的他。
我见到的水航大都是在我身边温柔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对着我像是捧着一颗水晶似的,说话都不会大声。
我们连做爱的时候,他都深情款款,以我的感受为主。
五年来,我见多了那样的水航,差点忘了他其实是个意气风发的生意人。
我看得有些入了迷·站在那里欣赏着我的男人。
他属于我,而且会属于我一辈子。
我经常会想,虽然看起来我好像是一个很倒霉的人,但事实上,老天并没有太亏待我。
水航看到了我,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这么一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我,让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对大家说了句什么,然后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水航推开门快步走出来,笑着问我:「来了多久了?」
他伸手来拉我,我尴尬地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那些人。
他读懂了我的意思,笑着说:「走吧,去我办公室。」
我们朝他办公室走,而我的余光始终都在瞄着那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七八个人,除了陶裕宁和三位女士,其他几个男人中,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的那位情敌。
「看什么呢?」水航回头问我。
「没。」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在找我的情敌。
他笑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对我说:「别看别人了,我在这儿呢,多看看我。」
水航有时说话像个小孩子似的,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在撒娇。
我们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接水给我喝。
「冷不冷?」
「还好。」我放下保温饭盒,打开把里面的菜一一拿出来。
其实这几年,我可能真的有点被他宠坏了,家里下厨的总是他,我本来就不怎么精湛的厨艺逐渐变得更拿不出手。
水航说:「你做这些没少花时间吧?」
他坐在我旁边,把筷子递给了我:「你也没吃?」
「嗯,我特意等你一起。」
水航笑着看我,一点没了刚刚在会议室里的气势,他又变得温柔起来。
我们正吃着饭,有人突然敲响了门。
我以为是陶裕宁来找水航,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人高高瘦瘦的,很白,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他进来后看见我,愣了一下,笑着说:「水航,在忙啊?」
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就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陶裕宁说的那位,曾经追求过水航的人。
水航见他进来,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礼貌地从沙发上起身。
水航说:「家里人给送了饭过来,吃一口。」
家里人。
我心里有些得意,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对方听见他说「家里人」的时候,探究似的看了看我,然后笑了笑。
「原来如此,我还想着找你到楼下简单吃一口。」
水航笑着和他说:「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说话的时候,伸手来拉了我一把。
水航的手很暖和,握着我的时候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我觉得踏实。
他说:「他亲手给我做的,也是难得,我得珍惜这顿饭。」
他的话让我毫无防备地就脸红了,看着他,移不开视线。
什么情敌,什么假想敌,我都看不见了。
那人离开了这间办公室,我甚至没看到他走前的表情,因为我一直盯着水航。
他转过来笑着冲我挑挑眉,说:「怎么样?现在安心了?」
「什么?」
他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然后拉着我重新坐回去。
「陶裕宁背着我没少给你传消息吧?」水航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他搞的那点儿小动作,我还能不知道?」
这一瞬间我是有点尴尬的,是那种小心思被人戳破的尴尬。
「他以前确实对我表达过好感,」水航说,「那都四五年前的事儿了,咱们俩刚认识没多久。」
我没想到是那么往前的事儿,那时候我还没想过我跟水航会走到现在这一天。
「他人不错,也够坦率,」水航捏了捏我的手,「但我也很坦率,那时候就喜欢你,所以拒绝了他。」
他看着我,给我夹菜:「你来看看也好,看完了,就能安心了。」
「我没怀疑过你。」我急切地解释,「水航,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是怀疑他,而是怀疑我自己。
刚刚那个人,我没打个照面的工夫我就看得出来,论条件,他跟水航更相配。
「嗯?没有那个意思?」水航笑,「那你来,就只是单纯地为了给我送饭?」
「当然不是。」我也低头吃饭,然后用好几秒的时间去纠结下面那句话要不要说出来。
「那是为什么?」
他追问:「为什么突然来?」
我被他问得耳朵都烧了起来,不得已,只好认输,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对他说:「我是来宣誓主权的。」
我看向他,告诉他:「不管他现在对你还有没有那个心思,我都想让他知道,你家里人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