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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番外 枪与玫瑰

黑天 木苏里 7917 2024-06-11 00:55:50

白鹰疗养院在很早以前其实没有那样戒备森严,后来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升级警报和隔断系统,纯粹是因为某一批军部遗孤活像基因扎堆变了异,实在太难对付了。

更准确地说,也不是那一批都变异了,而是其中有两个刺头鹤立鸡群,连带着其他鸡崽子也跟着学会了几招。

很不幸,楚斯就是那两位著名的刺头之一,是白鹰疗养院的重点盯守对象,他在那里生活了多少年,就斗智斗勇了多少年。

天知道他其实不想那么费劲,他只想每天找一个安静的,绝对不会被傻子们打扰的角落,看一点书或是睡上一觉。

但偏偏没有一天如愿。

为了能实现这个微小的愿望,他被迫熟悉了白鹰疗养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间,不论是对外开放的还是不开放的。

那究竟是哪一年发生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下午,阳光清亮,疗养院里的粉玫瑰开得正好。

那时候的他性格阴郁,沉默寡言,平日里根本不会在意哪种花开了,哪种没开。他甚至连那些繁杂的品种都搞不清。

之所以记得那天的玫瑰花,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那天午餐过后,他最初选择去的地方是疗养院的白鸟湖。那里背靠一片树林,林里枝叶太过茂密,阳光很难漏下来,如果是盛夏,一定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但其他季节,那里都太过阴嗨潮湿了,没什么人乐意去。

这正好合了楚斯的心意。

他过去的时候,那里也确实很安静,陷在春末午后的困倦中,没有人影,连湖上的天鹅都蜷着脖子在小憩。沿着湖有一圈两人多高的铁栅栏,为了保护栖息在湖边的各俯水鸟,以免牠们被精力过剩无处发浅的熊孩子们薅走烤了吃。

楚斯没有这么无聊的爱好,少年时候的他对食物毫无热情,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没有热情。

两人高的铁栅栏对楚斯来说毫无作用,他天生就是进军部的料,三两下就轻轻松松地翻了进去。

他在湖边的草地上找了一棵不那么潮湿的树,倚在树根上打算睡一个清净点的午觉。结果刚谜眼没多久,就隐约听见了人声在朝湖边靠近。

他睁开眼一看,就见三位年轻的护士正站在铁栏后面看着他,轻声商量着什么。即便听不清内容,他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定是打算再叫一两个高大的男护工来一起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觉得他太过沉郁了,随时想不开要跳湖;还是担心那些打盹儿的天鹅会惨死他手。

楚斯抬手用手背掩了眼睛,打算不理那些煞风景的继续睡。她们如果硬是觉得这样盯着一个睡觉的人很有意思,他也阻止不了。

然而很快,他就再次不耐烦地移开手背睁了眼——

除了那几个还算安静的护工,又来了其他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是跟他同期进入疗养院的,都是熟面孔。

不得不熟。即便楚斯不想去记这些无关人士的脸,也架不住他们整天绕在他百米以内晃荡,偶尔还会拿一些他根本没关注过的事情来问他。

十来岁的楚斯绝对不是什么容易亲近的人,脾气也绝对算不上好,甚至整天都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气场能冲出两公里。

终年纠然着他的头痛症把他的耐性磨得近乎为零,于是他冷着一张清隽秀气的脸翻身坐起来,在那些人靠近铁机栏前沿着相反的方向,直接进了林子。

「诶——」

他听见护士试图叫住他,步子走得更快了,三拐两博就将那些烦人的家伙们甩在了树林之外,再找不见他。

但是这么一来,他也不方便再出去。于是他干脆穿越了整片树林,朝疗养院的西边走去。

疗养院的西边其实是他转悠得最少的地方,因为那边大多是文艺馆、音乐厅或是画廊,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慢慢欣赏那些东西。而且激烈的音乐或是情绪过于饱满的画总会让他的头痛症蠢蠢欲动,一副要提前发作的架势。

那些大块的建筑分布在一个偌大的喷泉花园里,楚斯在途中为了躲开几个同样烦人的病友,差点把自己绕晕在花园一角。在那种地方,想要分辨方向就不太容易了。

楚斯索性也不找花园出口了,随意挑了一条卵石小路就顺着走了下去。

没过十分钟,他在小路尽头看到了一栋非常别致的小楼,只是楼有点旧,也有点冷清,像是建成之后就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里。

不过这幢小楼对楚斯来说并不全然陌生,他曾经误打误撞来过这里,今天又来了一回,也许就是缘分,是老天在建议他从小楼里挑一间屋子午睡。

楚斯决定顺应天意。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幢小楼应该是存放乐器的地方,只不过有些乐器扔在这里就再没被捡起来过。他从侧门一进走廊,就闻到了一点淡淡的尘土味,混着青草气和花香。

不难闻,像是前几天下雨的味道还停驻在这幢小楼里,没能散开。

这种味道奇妙地让他脑袋里隐隐作痛的地方缓解了一些,这使得他对这里的印象一下就变得好了起来。

前两间屋子里堆了不少废旧的帷幕,帷幕下也许还罩着大小提琴和风琴。楚斯看着那厚厚的一层灰,又一声不吭地把门关上了。他记得第三间屋子里放着一架钢琴,也许还有一个小半人高的储物柜?总之他印象里那间屋子很空旷,也许能让他找一个窗台坐着晒晒太阳睡一觉。

然而就在他握住那间屋子的门把手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钢琴声,叮叮咚咚的,像花园顺着雕像泪流淌而下的泉水,但又透着一点春日的困倦懒散,一点也不吵闹,反倒给人一种……很安静的错觉。

竟然有人?

在楚斯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指已经先大脑一步,拧着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就开始后悔了。

那个年纪的楚斯很少有做什么事觉得后悔的时候,仅有的几次都跟同一个人有关——

萨厄·杨。

除了楚斯以外,另一个出了名难搞的刺头。

这次也不例外,先他一步霸占了钢琴室的人正是萨厄·杨。

楚斯每回碰见他都准没好事,两个人之中必有一个要见血。一般而言,楚斯都量避免跟他撞见,偏偏萨厄·杨不知吃了哪家耗子药,处心积虑找他的茬儿,躲都躲不过。

今天好不容易萨厄·杨安分了一点儿,没来找他,结果他自己送上门来撞枪口了。

房间里,萨厄·杨正坐在那个小半人高的储物柜上,一条长腿自然垂落踩着地面,另一条屈着踩在储物柜的边缘,身体微微后仰靠着墙壁,旁边打开的窗子里投下明亮的阳光,给他半边身体勾了一层温柔的毛茸茸的边,粉色的藤蔓玫瑰就那样从窗边挂下来。

他的左手搭在旁边的钢琴黑白键上,用一种极为懒散且随意的姿态按着琴键。而右手……

他右手的手肘架在屈起的膝盖上,垂落的瘦长手指上,松松地勾着一把不知从几号武器库里摸出来的灭世炮。

两种完全相悖的东西同时落在他的手里,却半点也不突兀,反而和他本身的气质完全相融,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那一瞬间,楚斯有些轻微地出神。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绷着脸回了神。

萨厄·杨百无聊赖按着琴键的手指停住,抬眼朝房门这边看了过来。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向某个人的时候,眼角眉梢总是带着浓重的懒散和傲慢。

不过在看清闯人者是楚斯的时候,他浅色的眼睛谜了一下,而后忽地笑了起来。

「是你啊……」

他轻声说了一句,嗓音带着少年往成年过度时特有的沙哑。

楚斯手指重新握住了门把手,已经打算好直接退出来,不去招惹这座瘟神了。疗养院的房间那么多,犯不着非要跟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待在一起,活生生给自己找麻烦添堵。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萨厄·杨已经先他一步抬起了手。

只不过,他抬的不是搁在钢琴上的左手,而是勾着灭世炮的右手。

就见萨厄·杨玩笑似的弯了弯眼,然后将灭世炮黑洞洞的枪管口对准了楚斯,一只眼睛靠向了瞄准镜。

喀哒一声——他的拇指拨动了保险栓。

任何人,哪怕是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成年人,在被灭世炮的枪管口瞄准的时候,都难以抑制本能的生理反应。训练有素的可能会就地卧倒一个侧翻,如果是胆小一点的,尖叫声恐怕已经穿云入霄了。

可惜,那时候的楚斯既没达到训练有素的程度,也不胆小。

所以,在被灭世炮瞄准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缩了一下,紧接着……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反向一推,把门锁上了

少年人就是容易被挑衅,被枪口一指,他反而改主意不打算走了。

楚斯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到了萨厄·杨面前。他伸手握住灭世炮的管口,将它朝下压了几公分,冷冷道:「我建议你瞄准这边,一枪爆头可不是灭世炮的用法。」

「如果是一个胖家伙,一炮下去也许灭不干净,还有骨肉渣淬残留。但是你的话……」萨厄·杨带着笑意停顿了一下,道,「身材刚好,不论瞄准哪里,都会走得干干净净,连一滴血都不会落下来。」

他说话总是不爱费劲,沙哑的嗓音像是从人耳边磨过。

楚斯微微蹙了一下眉。

但他依然敢打赌,萨厄·杨只是吓人为乐而已,他再怎么疯,也不至于在疗养院里当着无数军部专用监控的面,无缘无故用灭世炮搞死一个人。

当然,疗养院里还真有不少人真情实感地相信着类似传言,看见萨厄·杨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慌忙逃窜,彷佛晚一步命就没了。还有一部分脑子坏了的受虐狂,一边怕得哆嗦,一边锲而不舍地想要接近萨厄·杨,整天把自己搞得像个慷慨赴死的英雄。

只能说……这是个傻逼频出的年纪。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头,楚斯就看见萨厄·杨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扣了扳机。

咻——

空气擦过枪炮管口的声音对楚斯来说并不陌生。

他周身猛地一僵,瞳孔瞬间缩起,冷汗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蒸出一层。

锁骨的位置被枪管里射出的气流撞了一下,不轻不重,却让人下意识呼吸一滞。

「别紫张,空炮。」萨厄·杨看着他紧绷的表情,弯着透明的眸子晃了晃自己握着灭世炮的手,就见他的掌心里,正躺着两枚灭世炮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卸下来的。

楚斯:「……」

你是不是有病?

灭世炮在萨厄·杨手指上划了一圈,炮管朝向了地下。他把卸下来的弹药重新填回去,锁上保险栓,然后从储物柜上下来,跟楚斯面对面站着。

也许是为了对峙不输一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楚斯没往后退,也没偏头,就那么蹙着眉冷眼看着他。

只不过萨厄·杨很高,楚斯本来就算同龄人里偏高的了,萨厄·杨却还是比他高一截。他微抬着眼,还没瞪一会儿,就见萨厄·杨突然低头凑近他,以一种鼻尖几乎抵着鼻尖的距离,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

「干什么?」楚斯有点恼怒,朝后让了一下。

萨厄·杨又重新直起身,耸了耸肩道:「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高兴。」

楚斯:「……」

哪个人被灭世炮抵着轰了一发还能真的高兴?你找一个出来我看看?

但显然,萨厄·杨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

他从楚斯脸上收回目光,又在四周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窗边垂落的粉色藤蔓玫瑰上。

他连步子都懒得挪,只是偏了一点身体,伸手从那上面摘了一枝下来,藤蔓上遍布的尖锐的刺在他眼里彷佛是不存在的,即便在他手指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渗出了血珠,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抿了一下手指上的血珠,像个矜持的吸血鬼。接着他捏着那枝粉玫瑰长长的花枝,用柔软的带着清淡味道的花朵在楚斯嘴角边扫了一下:「花送你,房间也让给你,那么漂亮的脸就别这么板着了。」

说着,他又弯了弯眼,将那枝粉玫瑰顺手搁在钢琴键上。

他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彷佛只是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了小楼里,再没了踪影。

**

「长官?楚长官?楚斯?喂——」

楚斯猛地回神:「嗯?怎么,说到哪里了?」

邵珩一脸无语,为了把这位走神的主叫回魂,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喊了一遍。天知道他平时很少这么喊楚斯,冷不丁喊个遍,瞥扭极了:「说到钢琴。」

安全大厦以往搞什么合作博览会或者公众展出活动,除了什么高级加密通讯设备就是新的智能系统,要不就是跟军部挂钩的高尖端武器和太空机甲舰船。

邵珩都快看吐了。

这回好不容易换了个新鲜的,让负责星际外交的办公室联合其他友星来了个艺术交流博览会,展出的是各星球经典及革新的艺术品,也包括乐器。

所有展出品在博览会的最后都会进行拍卖,所得拍卖金全数捐入星际间慈善基金会。

非常有意义嘛。博览会开始之前,邵珩队长是这么想的。

然而博览会开始之后,他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根本原因在于,他陪了两个完全不该陪的人。

邵珩掌管着整个安全部队,博览会上一切宾客的人身安全都得由他负责。尤其是直属上司,有且仅有楚斯,和一干文弱的特邀专家,比如米勒医生等等。

前半程,他一直在跟米勒这家伙拼命。他实在弄不明白,一个医生为什么会对艺术品这么兴趣浓厚,看见什么都想拍,拦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就算米勒那个级别的专家赚得不少,了那么多年,家底丰厚真的不愁钱,但也经不住往死里造。照米勒那个拍法,出了博览会的门,他就能穷得只剩身上的衣服。

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邵珩队长就像一个护着崽的老母鸡一样,全程半遮半掩着那些展品,生怕米勒多看一眼就动心。

到了后半程,米勒医生看了看自己的资产余额,终于面带遗憾地收了心。

邵珩刚要松一口气,楚斯就来接米勒的班了。

于是邵大队长又一脸屈辱地当回了老母鸡。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楚斯没米勒那么疯,不会见什么都想拍,但他想拍的刚好都是价哄得最高的。

邵珩拦住了一半,另一半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

不过,之前那些名画名字他还能理解,这回楚斯突然看上了一架钢琴,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那架钢琴造型做工倒是没得说,漂亮大气,但既不是什么著名演奏家遗物,也不是什么着名造琴师的手笔,就是一架毫无背景的普普通通的钢琴,还是旧的,标注的来源是白鹰军事疗养院。

邵珩一度怀疑是疗养院那边找不出什么东西了,就随手掏了几样出来凑指标。

刚看到这架钢琴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吐槽过,心说这东西哪个冤大头会过来拍,指不定还得原路抬回去,或者几个联合主办方公费解决了,权当作慈善。

谁知道这心思刚动完,姓楚名斯的冤大头就上门了。

「你真要拍这架破——」邵珩拍了一下自己说秃噜的嘴,改口道,「旧钢琴?没什么特别的啊。」

楚斯看着钢琴的来源标注,又扫了一眼整个琴身,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保存得相当完美,一点磕磕碰碰的瑕疵都看不到,几乎就像是新的。

「这琴够特别了。」他随口回了邵珩一句。

邵队长:「……」长官你怕是一点艺术鉴赏能力都没有,就这样还买什么琴。

「况且我拍回去也不是做摆设的,要那么艺术做什么?」楚斯又道。

邵队长震惊了:「不是做摆设?不做摆设难不成还要弹吗?你家有会弹琴的人吗?没有啊,你跟杨先生哪个像摸过琴的人,难不成依赖你家那个人工智障?」

楚斯:「……」

他又看了一眼那架钢琴,在邵珩死鱼眼一般的瞪视下举了拍卖价牌,然后平静地道:「谁跟你说萨厄不会弹琴?」

咣当一声,邵队长摸着的配枪掉在了地上。

「啊?」

邵珩呆呆看着楚斯,然后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你说谁会弹钢琴?」

「萨厄·杨。」

「……」

邵队长觉得这个世界他妈的有点玄幻。

「不是……」邵珩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功能似乎出了点障碍,「我不论怎么想象,都想不出那个画面。只要一想到杨先生站在钢琴前,我就下意识想给他手里挂一个火箭炮。拎着炮筒弹钢琴?」

楚斯挑了挑眉:「差不多吧。」

「啊?」邵珩更茫然了。

一直到楚斯把那架钢琴拍下来,被礼仪小姐领着去签字参加一个小小的仪式,邵队长都没回过神来。

博览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各项事宜和拍卖情况整理完毕,各项展品终于被妥善送往买主手中。

那架钢琴是在那个周末的下午被搬至班克街五号的,那天楚斯没有假期,准确地说他一年到头都几乎没有假期。钢琴送到的时候,他在安全大厦开会,不在住所。原本想着警卫也能替他安顿好,不过刚巧,那天萨厄·杨结束了太空特训,提前回来了,于是钢琴的安排自然而然就由他接了手。

晚上八点,楚斯的飞梭车停在了班克街边,他下了车径直进了五号的大门,飞梭车则由警衔停进专用的车库里。

外面的车灯透过窗玻璃一闪而逝,屋内微微亮了一下,又转瞬归于漆黑。楚斯站在门口玄关处,扫了眼一盏灯都没开的偌大房屋,出声道:「萨厄?」

萨厄·杨去太空搞特训的时候,房屋内是有警卫和管家的,不管楚斯什么时候回来,屋内的灯一定会提前为他亮好,没有哪个警卫或者管家会奇思妙想说把灯全关了,让长官走不了路。没人有这个胆子。

敢这么干的,只有萨厄·杨。

果不其然,楚斯声音刚落,就感觉一具温热的躯体从背后贴上来。萨厄·杨高挺的鼻梁在他颈窝蹭了蹭,然后是低沉的含着笑意的应答:「亲爱的长官,你的警觉性退化了。」

楚斯谜了眼,任由他蹭着颈窝,顺便朝后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我的警觉性为什么要用在这种时候?」

「谁知道呢。」萨厄·杨把他翻了个身,抵在门上吻了下去。

在接吻的间隙,他轻笑了一声:「也许需要一点警觉性,以防被我抵在这扇门上干一些不方便让人听见的勾当,毕竟这扇门外站着起码二百个警卫。」

楚斯偏头让开了一个深吻,得以喘上两口气:「你对安全大厦统一安装的门有什么误解?至少隔音没有问题,不过隔音再好也不代表你能随意糟蹋它。」

「怎么办?长官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想试试了。」萨厄·杨道。

他说着,便一下一下亲匿地吻着楚斯的下巴和脖颈,另一只则顺着腰间西裤的缝隙钻了进去。

「你——」楚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漂亮的眼珠在黑暗中也有一层亮色,略带警告地盯着萨厄·杨。

可惜那警告一点威胁力都没有,萨厄·杨嘴角噙着笑看了他片刻,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角,楚斯眼睫颤了一下。

「别这么害羞,亲爱的。」萨厄·杨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是班克街五号执行长官住所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萨厄·杨和楚斯两个人都在,管家和警卫就不用总待在主屋里,一部分人会得到一个假期,剩下的人只要做好基本的保障就可以回到隔壁的专用房屋休息去了。

萨厄·杨说着,手腕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亲暖地摩挲着楚斯的胯骨……

「谁说的,我不算一个吗?」一个突兀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惊得楚斯和萨厄·杨都是一愣。

老实说,实在很少能见到萨厄·杨愣住的模样,所以楚斯在明显感觉到他动作一滞的时候,忍不住翘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了?」萨厄·杨抹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伸手开了灯。

大好的气氛被某些不长眼也不长脑子的玩意儿破坏了,再想认真继续有点难。

这间屋子的灯光设计很人性,开灯的时候,光亮会从玄关处慢慢扩散出去,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给人一个适应过程。

所以楚斯他们甚至都不用眯眼缓一下,就径直走到了客厅壁橱旁。

就见壁橱的装饰盘迭和鲜花旁,有一个银色的古早硬盘似的东西,插着两个蜗牛触似的端口,以一副极为蠢笨的姿态躺在那里。

这专煞风景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天眼那个人工智障。

两年前,安全大厦和军部联合研究的第二代天眼系统已经成熟,全面覆盖了所有需要智能系统的机构领域,自然也替换下了太空监狱应用的一代天眼。

一般而言,这种被替换下来的核心智能系统是要被销毁的,但是鉴于这位曾经的小结巴是位立过功的结巴。

作为唯一一个有军功的智能系统,经过三方联合会议的批准,可以给它一个特殊待遇,让它「活着」退役,作为家庭智能继续过它的退休生活。

当然,原本的机密数据都要被转移册除,原本的授权范围也会被取消,使用方式会被限制在民用领域。

即便这样,它还有个跟人一样的「脱密期」,以免被有心人钻空子,藉它的相似处去破解第二代天眼系统。

种种限制意味着天眼虽然已经退役了,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领回去养的。

组织上筛来选去,最终还是把天眼批给了楚斯和萨厄·杨。

一个安全大厦头号执行长官,一个联合训练营顶头教官,这两位如果还不够安全,就真找不出其他候选人了。

当年萨厄·杨还开过玩笑,说哪天也搞一个天眼回来养养,看它逗楚斯。没想到一语成识。

至少对楚斯来说是一语成识。

这倒霉玩意儿领回来之后,是个不合时宜的话痨不说,还总耿直地气他,搞得楚斯几次想找人来把它拆了。但每回临刑前,他又惦念起了旧情,一时心软,又放过这智障。

三番两次,也没能把它送上路,久而久之就破罐子破摔随它去了……

「你把它放在这里的?」楚斯问了萨厄一句,「我记得上回明明把它锁在书房了。」

「我有这么喜欢它?」萨厄·杨冲天眼核心盘哼笑一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更让人害怕。

天眼用持续五秒的「喀喀喀喀」声模拟了瑟瑟发抖的情绪,然后理直气壮道:「管家先生把我安排在这里的、主要用于保障房屋的安全以及氛围的清新、避免某些人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干出瞎人眼的事情来。」

它说完,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房屋主人也不行。」

萨厄·杨笑了一声,轻声问道:「你哪来的底气?」

天眼再次「喀喀喀喀」响了五秒,道:「我是一个有军功的智能系统,勋章赋予我无上光荣与勇气。」

智能系统天眼为这一些胡话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被独裁的楚长官锁进了书房保险柜里,还被阻断了各种智能监控黑的数据连接。

「饿吗?」萨厄·杨看着楚斯把书房门锁好,又在密码旁设定了三天三夜的解锁时间,眼里全是似有似无的笑。

他亲爱的长官平日里斯文稳重,私下却是个会跟人工智能较真的人,迷人又有趣。

楚斯转头看向他:「你笑什么?不太饿,我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在安全大厦用过晚餐了。不过你如果饿的话,我可以陪你再吃一顿。」

「我也不饿。」萨厄·杨两手插着兜,冲偌大客厅的一角抬了抬下巴,「比起晚餐,我对那样东西更有兴趣。」

楚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高价拍卖回来的钢琴已经被人妥普地安置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一边靠着大片的窗格,蔓生的忍冬和蔷薇顺着玻璃攀爬,在夜色里留下婆娑的影子。

如果是在白天,有清亮阳光映照的话,更与当年疗养院那个屋子里的摆放位置相差无几。

「已经送到了?」楚斯感叹了一下工作组的效率。

两人走到了钢琴旁边。

其实楚斯以为当年那漫不经意的一幕,只是少年生活中的一个插曲,以萨厄·杨的性格,可能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谁知萨厄·杨懒懒地垂着眼皮,筋骨分明的手指从黑白琴键上轻轻扫过,停在「白鹰疗养院」的铜制标牌前,然后用食指敲下了其中一个键。

咚——

琴声响了一下,带着轻柔的余韵,在客厅里缭绕了片刻。

「居然还没坏。」萨厄·杨挑了挑眉。

「你还记得?」楚斯也有些微微的讶异。

萨厄·杨冲他眨了眨右眼:「我也讶异于你居然记得。」

他说着,手指随意地敲了几个黑白键。他保持着一手插兜的姿势站着,敲下琴键的手指不紧不慢,带着他特有的懒散劲儿,却又有着独特的节奏。

叮叮咚咚的琴音,像是顺着玻璃窗格流淌进来的月光,安静中带着一点惫懒倦意,和曾经那个午后的琴声相和,然而时光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多很多年……

「可惜缺了一枝粉玫瑰。」萨厄·杨懒懒地说了一句,然后抬手抹了一下楚斯当年被花瓣碰了一下的嘴角,「不过,我不介意暂时替代一下。」

他语带笑意,说完在同样的位置落下一个亲的吻……

我以为你忘了那些少年事,你以为我也忘了,然而某天突然提起,却发现彼此都记得,清晰如昨。

这是那场时间旅行之后的第七年……

唐和勒庞他们成了星系内最著名的特训官,米勒医生成了白鹰军事医院顶层专家之一,邵珩左胸的章又多了一排,楚斯完全坐稳了安全大厦最高执行人的位置,萨厄·杨的威名和凶名远播星际。

曾经并肩作战的长辈们已经慢慢从台前退下,激情和炮火早已远去,只留下最为普通的生活。

世界依然缓缓前行,但那些成为过去的,不会被掩埋,那些恒久不变的,也仍会被坚守。

因为有人会记得。

因为时间都知道。

黑天·番外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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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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