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漫长的、全然的和平年代到来之前,在星球刚恢复完整、诸多秩序尚在建立的过程中,曾经有过一段常会爆发冲突的时刻。
有些冲突来得声势浩大,几乎人尽皆知,那多数是由军方正统部队出面解决。
还有一些冲突悄无声息,发生在一些密地,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不方便公之于众,从开始到结束都仅有一小部分人知悉——那些时候,星球上的一切往往都运转如常、井然有序,人们正在过着最普通而又安宁的一天,绝不会知道宇宙的某一角正绽放炮火。
这类冲突大部分都交给了联合精锐训练营。
尽管每次知情者都屈指可数,但一次又一次之后,关于训练营战无不胜的评价还是流传开来,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曾有人半是夸张半认真地说过:“只要萨厄·杨这个总教官还在任一天,安全大厦从联合精锐训练营接到的所有报告和通讯里就永远不会出现‘危急’这个词。”
但鲜有人知道,萨厄·杨本人真的碰到过一次可以算危急的事。
那是那年秋天的一次意外……
平时例行训练之后,萨厄·杨要么随联合精锐训练营大部队一道返航,要么自己一个人一艘作战舰另走航道。
前者规模浩大、装备齐全,什么冲突和刺杀都不会挑这种时机。至于后者……他要疯要玩都随意,独自行动起来全无顾虑,他倒是没什么,引起冲突的人比较容易有事。
但偏偏就是那天,萨厄·杨既没同联合精锐训练营的大部队一并返航,也没能自己独行。因为总领政府那边邀请他给一个月后的一场联合演习开个筹备会。
萨厄·杨的性格摆在那里,众所周知,他一贯讨厌一些废话连篇、形式大于内容、效率极低且冗长的会议。再加上他每回返航都会直奔安全大厦第5办公室,没人能打破这个习惯。
于是几经更改之下,原定于总领政府大楼的筹备会变成了舰上会议——萨厄·杨带着自己的几个副手上了总领政府的一艘公用舰。
所有会议内容都在返航的过程中商讨掉,言简意赅,不再占用更多时间。而对于精锐训练营的人来说,就相当于目常返航搭了总领政府的顺风车……哦不,顺风舰。
不过训练营这队人登上总领政府那艘公用舰后就有些后悔,因为舰上大半都是没见过炮火的文职人员,看上去体格很成问题。
在萨厄·杨眼里,他们每个人头顶上都顶着字,明晃晃地写着“拖油瓶”“不经打”“一折就断”“年纪不大先秃了”以及“心肺功能不太健全”等等。
他敢打赌,如果在返航途中碰到意外需要连续跃迁,跃不过三次这帮人能吐满整个会议桌。
这原本只是他在会议室太无趣,脑中漫不经心闪过的一些打趣,没想到居然一语成畿——
筹备会开到一半,舰上忽然响起了警报。智能系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公用舰中:“安全线范围内发现两个作战单位,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安全线范围内发现两个作战单位,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安全线范围内发现两个作战单位,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
这种循环播放的警报声总能瞬间引起焦虑,总领政府的那些人腾地站了起来,露出了错愕又紧张的神情。
相比而言,精锐训练营的人连坐姿都没变,甚至只是抬了抬眼皮——两个作战单位是小型冲突里最常见的规模,对萨厄·杨他们来说三天两头就会碰到一回,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毕竟不是在自己舰上,他们也不方便插手。
更何况这种公用舰的智能系统里一般都预先设定过相应的紧急情况处理方案,多数是先检查隐形罩,再加几道防护罩,然后立即连续跃迁。在跃迁途中解开火力舱的保险锁,进入自卫和备战状态。
这套流程很少会出问题,没什么可说的。
比起这些,萨厄·杨倒觉得总领政府的人更应该关心一下,为什么这种经过保密的航线上会有作战单位出现。
这种事往小了说可以是碰巧—比如人家在日常巡逻,只是碰巧跟他们的航线有交错。
但如果往大了说,那就是有内鬼泄密,把航线透了出去,于是人家特地埋在这里等着伏击。
总领政府这艘公用舰的舰上指挥官倒也不算磨叽,一边启用应对程序,一边开始排查原委。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排查这一步可以省了。因为这艘舰在启动应急方案就地跃迁的过程中,居然出现了故障性谬误——隐形罩突然失灵。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有心之人定位目标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故障,这下不用查也知道是有内鬼了。
这么一来,危险性确实提高了一些。精锐训练营的几人手痒一下,朝公用舰驾驶舱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几位副手跟着萨厄·杨见识过太多麻烦场面,在他们看来,“隐形罩短暂失灵被人定为目标”这件事虽然危险,但还不至于到惊慌的程度,远不至于。
当即之下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立即将智能跃迁切换为手动跃迁。
因为既然隐形防护罩可以故障失灵,出现谬误,那么智能跃迁的定位同样可以“失灵”,同样可以出现“谬误”,“谬误”之下究竟会把人送去哪里就难说了。
换成指挥官手动控制,由指挥官自己定位,连续跃迁几次,也能脱离追踪和埋伏。
这在精锐训练营的儿人看来是最基本的反应和意识,基本到他们甚至不好意思出声提醒,因为提醒了显得像在嘲讽人家公用舰的指挥官,人家好歹是个指挥官,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没过片刻他们就发现,这指挥官居然真的不知道……
一时间,他们差点怀疑这指挥官是内鬼本人。
总之,托内鬼和这位指挥官的福,这艘公用舰在智能系统的自动定位之下,丁零当啷连续跃迁五次,跃吐了满桌文职人员,几乎把整个公用舱越到了白银之城大本营门前。
跃迁刚结束,智能系统的警报声就尖叫起来:“S级警戒,S级警戒,安全线内发现作战单位共计——”
它卡了一下壳,道:“四百七十二个。”
有几个参与会议的文职业人员可能也是在跃迁里吐狠了,听到这话咣当一声,顺着椅子就栽下去了。
四百七十二个作战单位是什么概念呢?
就是这公用舰可能直接把他们跃迁进白银之城的军事基地了。
至此,萨厄·杨终于忍不住了……
公用舰的指挥官心跳直奔一百八,正盯着巨幕星图哗哗淌冷汗。忽然间他感觉自己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手持枪炮!
指挥官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一百八的心跳差点直接翻倍。他障孔骤缩,听见萨厄。杨的嗓音从背后响起:“介意我插手一下你们的操控室么?不介意自然再好不过,介意的话我就只好用抢的了。”
指挥官:“……”
指挥官心里默默呕了一口血,心说你拿枪顶着我的后脑勺问我这个问题,跟抢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又听见萨厄·杨说:“我建议你说不介意。”
指挥官:“……”
萨厄·杨的大名他们谁没听说过呢,众所周知这位联合精锐训练营总教官曾经在太空监狱里待过,还待过很多年,行事作风可想而知。
指挥官闭了闭眼,用自己的生物基因解了控制锁,接着双手离开操控台,保持着半举着手的姿势,朝后退了两步,把操控台让给杨先生自由发挥。
操控室里其实是有监控的,指挥官一边想着:按照规定,我这算被劫持。万一之后出了什么问题,返航着陆之后也有监控可以解释。
当然了,前提是他们还能活着返航。
四百七十二个作战单位,指挥官光是听到这个数字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结果等指挥官退了两步,后脑勺上的东西终于撤开。他下意识转头一看,发现萨厄·杨手里根本没拿任何手持枪炮。刚刚顶着他脑袋把他吓得冷汗直流的玩意儿,是萨厄·杨的手指。
“……”
指挥官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但操控权交给萨厄·杨,再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况且四百七十二个作战单位,收回来一定是个死,交出去说不定还能挣扎一下。
指挥官看见精锐训练营那几个副手都进了操控室,熟门熟路地站到不同操控台前,一看就是平日里配合了不知多少回。
他奇迹般地燃起了一点希望,问萨厄·杨:“咱们还能活着返航吗?”
萨厄·杨撇了撇嘴,没抬眼,手指上的动作也没停。他正在设定火力舱的推出时间,设定完四个之后手指顿了一下。
“剩下的火力舱你藏起来了?”萨厄·杨问。
指挥官:“没有剩下的,就四个火力舱。”
他看见萨厄·杨挑了一下眉,似乎不信,立马道:“总领政府公用舰全部都是这个规格。”
萨厄·杨:“训练营的舰跟这是同一个型号,我的那艘有八个。”
指挥官:“什么?不可能!”
萨厄·杨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他自已的那艘舰刚到手就被他手动改装过,八个火力舱是辆牲了一些安全性弄出来的。只是太过久远,他又理所当然地用惯了所以忘了。
火力比预估少了一半,这下连萨厄·杨都愣了一瞬。
指挥官敏感极了,他看到了萨厄·杨一闪即逝的怔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如果连这位都出现了这种反应,那他们还能活着返航?
不太可能了。
指挥官的神色顿时悲壮起来,他走向一边的通讯联络台,正要给总领政府发紧急通讯,却见萨厄·杨瞥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要干什么,一键锁了联络台。
指挥官:“依照规定,这种情况我得上报!”
萨厄·杨手指敲着操作台边缘,浅灰色的眼睛盯着那仅有的四个火力舱,似乎在想一些别的方式,但这不影响他回指挥官的话:“不。”
指挥官急了,正要开口。
萨厄·杨又道:“别想了,不会让你拨的。”
指挥官:“为什么?”
萨厄·杨又敲了几个键,懒懒道:“因为你们总领政府藏不住话,接到通讯转头就会发往安全大厦。”
指挥官张了张口想反驳,又发现确实反驳不了。但这不能叫藏不住话,这是通用流程——他们遇了险,有回不去的可能。各方应当知道这件事,并有一个心理准备。
但萨厄·杨不让通知。
智能系统又在这时播报了最新的检测消息:“四百七十二个作战单位均已推出火力舱,检测到攻击口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个。”
“检测到敌方攻击口已调整瞄准方向。”
“预计打击时间……”
……
智能系统在做播报的时候,操控室应急箱自动打开,推出了一排东西。那是在计算生存概率低于10%的时候会出现的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到一回,但对少年时候的萨厄·杨来说几乎天天见。
那东西叫做蓝立方,是个巴掌大小的透明立方晶体,材料特殊,有永久保存的功能,防爆防熔,还带有一定的记忆属性,能记录影像和声音。蓝立方中间是空的,可以放一些重要东西。如果不幸有去无回,里面的东西就是遗物,会由官方转交给家人。
当初他和楚斯都待过的那个训练营就给每个人都发过一个,出任务时每个营员都会随身塞在装备包里,除了他。
他的蓝立方永远都丢在住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从没有带出去过,因为曾经他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指挥官上一次用蓝立方,还是新兵培训、熟悉用法的时候。他脸色煞白地拿了一个,又环视一圈,发现精锐训练营的几个副手也各拿了一个,十分熟练地用了。
整个操作舱里没拿蓝立方的只有萨厄·杨一个。
指挥官以为他是顾不上,于是多拿了一个,递到操作台边。谁知萨厄·杨瞥了那蓝色立方体一眼,道:“多少年了,还是这套把戏。我不用。”
指挥官正要开口,旁边的一个副手说:“他确实不用这个。”
指挥官:“可是万一……”
萨厄·杨似乎终于排好了火力,啪的敲下最后一个键打断道:“没有万一。”
他从来都不用蓝立方这种东西,许多人常会在里面留下一些话和影像,会放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通讯器、戒指等等。但萨厄·杨从来不用。
他的戒指好好地戴在手指上从未摘过,他的通讯器在战术口袋里,不久之前还和安全大厦某位长官发过讯息,内容是最寻常不过的话,关于夜里返航后的那顿晚餐要去哪里。
之前也有人壮着胆子问过他,为什么不用这种东西。他的回答没头没尾,听得对方一头雾水,他说:“有人早早就开始计划退休了。”
某位长官很早以前就在一次闲聊里跟他计划过,等以后老了会定居在哪个地方——翡翠港其实风景和气候都很不错,满街都盛开着灰璃月季。虽然楚斯从没提过,但很多时候能看出来,他对灰璃月季有点偏爱。不过翡翠港跟安全大厦、军部以及总领政府的交集都太深了,几乎可以提前预见到没完没了的应酬。所以某位长官很坚决地说,要换个地方。
黑雪松林太冷了,虽然漂亮,却总显得很肃淡,不够有生机。斐穆城常有会议,一旦开起会来道路封禁,不够方便。
他们聊来聊去,还是蝴蝶岛最适宜,那里干净安逸,东部有着相当明媚的长夏和闻名遐迩的玫瑰园,西边则拥有星球上最漂亮的海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灰璃月季得自己动手种在院里。
有一回开多方会议,他们甚至跟翡翠港市政规划的负责人要到了最好的灰璃月季种子,就放在住所的地下保鲜室里。
因为早早就说好了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破坏这个计划。所以蓝立方这种东西,萨厄·杨永远用不上,也不会让自己用上。
四百七十二个作战单位,一千三百八十个火力攻击口,同时像一个方向开炮是何种景象,即便是精锐训练营的人也很少得见。
那是在距离天鹰亿万光年的地方,难以估量的爆炸当量在那一处形成的炮火光亮漫天弥地,特殊的硝烟混杂着宇宙尘埃变换着颜色,远看上去像是巨大的星云。
而在瑰丽的静默之后,总领政府那艘公用舰拖着火力口带起的光,像一颗远星,从星云般的炮火中冲了出来……
翡翠城夜里7点半,安全大厦第5办公室里,刚拎了大衣要走的楚斯被宣传部门的事务官拖住,摁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后。
紧接着,宣传部门专聘的摄影师带着一堆助手和机器,浩浩荡荡地涌进来,一人一个角度冲着楚斯架好了机器,那架势,说是要开一场新闻发布会也不为过。
“干什么这是?”楚斯头疼地看着事务官。这个事务官的棒槌程度堪比当年的齐尔德·冯,经常搬出宣传部门的特殊性扯着大旗让楚斯配合他拍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是在楚斯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现在这个——
“长官,这个你可别骂我,回头要算账记得找邵队。他们安全部队下个月要征新,例行惯例需要拍宣传片。”事务官回答着,试图捋一捋这位执行长官的耐心。
然而楚斯晚上有约,捋不出丝毫耐心,但他面上依然显得很冷静:“邵珩?他要征新当然是他出镜最好,拍我是不是有点怪?”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管安全部队隶属安全大厦,如果加上一些权限考量,几乎等于隶属第5办公室这种事的。
事务官道:“是这样的长官,邵队形象确实可以,拍宣传片本来没问题,但他前两天因为跟军部那边扯皮,扯上了火,半边脸肿了,暂时入不了镜。所以第一组宣传片只能辛苦一下长官您了。”
楚斯:“……”
他现在也有点上火。
楚斯想了想,指着等在外面的副官道:“也行,不过流程还是要讲的,先去打个申请,我明天——”
他说着,就要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结果又被事务官摁了回去。
楚斯心想造了反了。
事务官道:“对不住长官,您别这么盯着我,我胆子小。您之前亲口说过,宣传部门的这些硬性需要,各个办公室执行长官得配合一下,不配合的时候可以省去一些流程。”
楚斯:“……”
这话他确实说过,因为大家都不爱拍这种东西,各种推拒,导致之前许多活动宣传部门难以推进,推不下去了就拉个驴脸来他这里告状,一杵就是大半天,连哭带骂,又丑又糟心。
他当时为了不被烦死,是说了这些话。但当时宣传部门普遍胆子小,没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谁能想到没过几年他们胆子肥了,这个回旋镖居然扎上了他自已。
楚斯:“拍多久?”
事务官竖起一根手指:“1个小时,最多1个小时。”
他心想今天楚斯难得事少,比平时早了好几个小时,他就算占用1个小时,那也比平时早。
楚斯又问:“宣传片多长?”
事务官:“两分钟。”
楚斯:“……”
一个两分钟的倒霉宣传片,总共也没几个镜头,居然有脸占1个小时。
楚斯道:“半个小时。”
说完他抓了通讯器,用私人频道给萨厄·杨去了一条信息说:“宣传部的棒槌摁着我拍个东西,打不走,我要晚半个小时。”
结果刚发完,公用频道忽然收到一条通知,说是翡翠港的接驳口出了一点故障,今晚7点半到明早7半点停用。
楚斯皱了眉,心里算了一下萨厄·杨的正常到港时间,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7点45分左右。这么看来,他们今晚见不上面。萨厄·杨大概率没法接驳,得在港外悬停一夜,等到明早才能落地。
摄影师们并不知道执行长官收到了什么信息。他们闷头调试设备,调好之后一抬头,在镜头里看到了执行长官心情极其不佳的棺材脸。
众人:“……”
事务官在那一刻其实是有点凤的,但他绷住了,冲楚斯道:“长官,是征新宣传片,不是下战书,长官你笑一下。”
楚斯倒也不会在这种公事上故意刁难人,闻言配合了一下,但在镜头里看来就很有一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好看是很好看,但跟宣传片想要的那种效果大相径庭。
事务官也不知怎么引导,折腾半天也没用,急得抓耳挠腮。眼看着说定的半个小时快要到了,事务官正想硬着头皮再拖一会儿,忽然感觉身后的办公室大门一动,有人进来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第5办公室的人,也没多在意,依然在跟镜头较劲。其中那个主位摄影师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他转过头,看见一道个头极高的身影。
他晃了一下才看清来人的脸,整个安全大厦不会有人不认识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萨厄·杨。
摄影师吓一大跳,正要惊呼出声,就见萨厄·杨食指抵着唇,冲他比了个“嘘”。
借着各种打光幕布的视线遮挡,萨厄·杨悄无声息占了他的机器,弓身调了一下镜头,而后冲办公桌后面的楚斯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指,道:“长官,看这里。”
那一刻,离得近的几人都嗅到了一股对他们来说很少有的味道,如果他们进过作战舰,经历过实战就会知道,那种味道火力舱附近最为明显。熟悉味道的人闻到的一瞬间,总会想起炽热的硝烟。
不过摄影师的注意力没有在这股气味上停留,很快就被拉到了另一处——就见镜头里,那位引导了半个小时都没真正笑过的执行长官挑了一下眉,表情肉眼可见地舒缓下来,眼里映着打过去的灯光,很亮。
他明明没有做“笑”的表情,却比刚刚笑的时候更吸引目光。
楚斯还保持着事务官要求的拍摄姿势,面前搁着一些待签署的文件,手指抬着文件一角。他看着萨厄·杨的这个镜头,道:“刚刚收到信息,说接驳口突发故障7点半之后停用,你没碰上?”
萨厄·杨道:“只差一点点,我前脚落地,后脚就看见他们关了接驳口。”
楚斯有点诧异:“你7点半不到就落地了?”
萨厄·杨顿了一下,拖着调子道:“今晚行使有一点急,可能是未卜先知预料到接驳口要出故障,怕有人等久了不高兴。”
其实接驳口所谓的“故障”是假,真正关闭的原因是他们那艘总领政府公用舰到港时舰身融了大半,说是“接驳”,更像是砸上来的,弄坏了一个接驳口。但是管他呢,至少舰里的人毫发无伤。
总领政府那帮文职官员下舰的时候热泪盈眶,刚在陆地上站稳便要彻查航线泄露和系统故障的事,总之有一堆事情等着善后,但那都跟萨厄·杨无关。
他落地便直奔安全大厦,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平常夜晚一样。
楚斯在镜头里挑了眉,按要求垂眸看文件,嘴上咕哝了一句:“我以为你今晚到不了了。”
萨厄·杨笑了,冲他眨了一下眼道:“怎么会,我可是要来见你的。”
说了要见你,于是穿过硝烟炮火和亿万光年,也要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