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桉？”
“唔……”
睫毛轻颤，想睁眼却有些困难，不过空气里没有他想象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只有……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
隐隐约约，不知道从哪传来的。
苏桉浑身都疼，他抬手搓了把脸才勉强睁开眼睛，可入目的房间十分陌生。
他随手一摸，摸到一块电量耗尽、变成板砖的手机，转眼一看，床头柜上还放了张照片，照片上那人长得竟然跟他有些相像？
苏桉一时有些恍惚。
——他不是死了吗？
溺死在那条人工河的冷水里。
他这是被房间的主人救了吗？
可河水真的好凉啊……
他迈下去的时候九月还不及中旬，秋初接着夏末，水就凉的冻骨头了，那多年前秋末，树叶都落尽的时候，下水帮他捡风筝的霍穆该有多冷啊……
如果他就这样淹死，那霍穆会原谅他吗？
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晚上，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是小说里的角色，不是主角，是一个下场凄凉的恶毒男配，狭窄、潮湿又一片漆黑的房间是他最后的归宿。
房间里实在太黑了，苏桉看不清周围有多少人，只记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被牢牢绑在桌板上，任“食客们”撕扯吞咽，一个又一个，撕裂着他的身体，也撕扯着他的心。
可不管他怎么喊、喊破了嗓子都没人听见。
未来一片绝望，醒来后苏桉眼中也失了光彩，不止因为那个噩梦，还因为他知道了霍穆讨厌他的原因。
他不是小说的主角，但他认识主角之一。
那是围绕霍穆展开的故事，当然少不了他的心理描写。原来从一开始霍穆对他的“好”就是被逼无奈，也原来他无比怀念的曾经对那人来说全是折磨。
那瞬间，苏桉的心好像被人用手拧紧了，呼吸都是痛的。
他知道自己脾气一直不好，但他没想到自己曾给他留下过那么深的伤害，但其实他从没有要欺负霍穆的意思。
白玲跟苏今成很爱他，但他们更爱自己的事业，小时候他们永远没有时间，家里的保姆又常换，陪在苏桉身边的只有霍穆一个。
或许他的言行是骄纵任性了些，但他真的没有恶意，他只是喜欢霍穆永远包容着他的感觉，也只是爱的太笨拙而已。
——对不起。
苏桉垂眸，攥紧了手，却发现手背上多了一颗小小的痣。
他一愣，下意识拿起了床边的相框，在玻璃镜面的反光中，他的脸竟然跟照片上的人重合了？
原来他不是被这个房间的主人救了，他是……重生成了照片上的人？
信息量太大，苏桉大脑一片空白，卧室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
“……请进。”
整了整身上的家居服，门接着就开了，进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苏桉啊，醒了怎么不回话呀，婆婆都叫了你好多声呢，还以为你是出什么事了。”
语气里尽是苛责，但那人眼中尽是宠溺：“行啦，既然醒了就快点起床吃早饭吧，不然该凉了，今天不是还约了朋友来家里做客吗？”
“呃……好、好，我知道了。”
长得有七分像也就算了，没想到身体的主人还跟自己重名。
苏桉难掩惊讶，但还是努力让自己脸色恢复正常，然后冲那位婆婆点了点头。
对原身的记忆一无所知，怕暴露，苏桉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却在起床的瞬间大脑一阵眩晕，要不是离墙近、他及时扶住了，那他肯定会倒在地上。
而眩晕过后，他脑中忽然涌入了一段陌生的记忆，似乎是……这个世界的“苏桉”的。
*
二十年不长，记忆却也不短，消化起来需要时间。
“今天这西红柿做的好像有些淡了。”餐桌上，婆婆眉头微皱，苏桉今天太安静了，她以为是饭做的不合他胃口。
苏桉一愣，“记忆”中婆婆姓李，是照看“他”长大的保姆，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还能算亲人的人。
原身苏桉很会讨长辈开心，可他不擅长，只是看着李婆婆期待获得回应的眼神，苏桉还是脸色一红，努力道：“没有，味道刚刚好，我、我就喜欢吃这样的，少一点盐才更健康嘛。”
“你不嫌弃老太太就好。”
得到肯定，李婆婆笑了，也给苏桉夹了块热狗放在他碗里：“苏桉，昨晚你是不是睡得太晚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年轻也要注意休息，不要老熬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嗯，我知道了。”
苏桉并不讨厌李婆婆的念叨，实际上，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吃过早饭，苏桉边整理这个世界的记忆边给变成板砖的手机充上了电，刚好这时门铃响了。
李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太方便，苏桉便没让她多跑一趟，自己去开了门。
这个世界的“他”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一年了，因为业务能力较强，即便还算新员工，“他”手下也被安排上了实习生，跟“他”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关系还不错。
苏桉推门，今天来做客的就是“他”带的那个实习生。
男生比他小两岁，还在念大三，长得也挺清秀，尤其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像呈色极好的琥珀石，通透极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桉愣住了。
下一秒，他怀里一沉，男生塞给他一盒金灿灿又圆滚滚的巧克力。
那人表情很不情愿，但耳尖诚实的熟透了，男生轻咳一声：“第一次来学长家也……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就……看你平时挺喜欢吃的，还有咳……上次整理材料那事，谢、谢谢你了。”
“没、没什么。”
苏桉低头，回过神来立刻把男生引进了屋，然后就听见了卧室里手机开机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他一样。
把男生安置在客厅后，苏桉小跑回卧室，按记忆中那样给手机解了锁，开锁后，手机屏幕闪出一道白光，相当耀眼，白光后也没出现主界面，而是切入了某个绿□□文app？
原身的记忆太多，苏桉还没疏离完，而他重生前，身体原本的主人似乎……正在看小说？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象形字迅速在他跟前划过，恍惚间，苏桉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可还没等他看清剩下的段落，所有字都消失了。
绿色软件一如既往地卡，等文字重新出现，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相似的环境，相似的故事，但又不同于他做的那场噩梦。
书里是一个穿越而去的苏桉，煽动着翅膀，对抗着固定的剧情线，那人不止改善了他跟父母的关系，还带整个苏家远离了“城中村风波”，同时，也救了同班那个名叫林砚的男生，不止改写了他的结局，还带他一起走过了最精彩的高中三年。
——“我会拼劲全力带你离开那个噩梦的。”
看着小说里，“苏桉”捂着心口默念的话，他胸腔也跟着一暖。
原来，他这不是重生，是互换。
默默将小说移入收藏夹，来到这个世界的苏桉唇角微翘：既然穿进书中的那人带他离开了噩梦，那“男配苏桉”也会过替他过好崭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