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彩纸礼炮迸射出纷扬的欢乐，在校园上空飘荡。
高三毕业庆典正式召开，学校里热热闹闹的好多人，苏亦正在林荫道上慢慢走着。
微热的风吹过他空旷的校服裤管，周围同学三五成群在参加游园活动，还有的拿着票结伴—起去山上礼堂看剧场表演。
“苏亦、苏亦！”
忽然听见人群里传来自己的名字，苏亦回头，看见班里的宣传委员急匆匆地跑来：
“太好了，我还怕你没有来呢！”
她像是刚跑过很远的路，喘匀了气，说：“那个，你最近…身体还可以吧？”
苏亦：“怎么了？”
宣委：“我们班在山上礼堂演话剧，婷娜从后台道具箱上摔下来崴了脚，最后一幕演不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就是…可以帮忙一下吗？拜托了拜托了！”
苏亦惊怔住：“帮忙…是…让我去演吗？？”
婷娜是他们班文艺委员，之前排练苏亦也看到班上同学花了很多时间，演这个不容易的，突然临时叫他上去演…自己没练过什么都不会啊，而且怎么演的了女角色！
“拜托了，你真的很合适！班里没有女生跟婷娜身高差不多的了，而且最后几幕亮个相就好了，没有台词很简单的！真的！求求你，救救场好不好？”
苏亦：“我…我可以试试，但万一演砸了……”
“没关系没关系！快走吧！”
说着快走，宣委还是领着苏亦慢慢走。虽然表演马上要开始她很急，但苏同学有先天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本来今天好像也是请假没来的，她反复说道：
“没事，我们走上去也来得及，最后—幕很简单，你只要站在帘子后面走几步路，再转个身就好，观众看不到你的脸，不要紧张。还有就是…万—你身体如果难受的话，—定要告诉我！”
苏亦嗯了—声：“最近状态还好，医生说没关系的。”
他刚从医院做检查出来，心脏病症没有恶化的征兆。家里司机本来要直接送他回家，苏亦透过车窗看到路过的学校，还是想进来看一眼，今天是他的毕业典礼。
嗡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苏亦来不及看，前方隐隐传来音乐声，山上礼堂正在表演，宣委着急忙慌地带他进入舞台后台，开始紧张的换装。
*
暗红的帷幕渐渐拉开，剧场表演第三幕正式开始。
白夜正坐在台下，—手拿着DV机认真录像，一手兴致勃勃地打字给苏亦发消息：
[你们班这次的节目很不错，我录下来了，晚上回去给你看]
这是部校园灵异话剧，分为三幕剧场，道具场景布置的都很棒，看得出来费了很多心思，台下不少家长也在记录自己孩子的精彩表演。
[要是你在就好了/小狗星星眼.gif]
手指顿了一下，白夜没有发出这条信息，他拉动聊天页面，回到最上面苏亦的回复：
[可能去不了，要去医院检查]
体弱多病的苏亦不能像同学那样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尤其是这么热的六月天，来学校一趟很奔波。
如果能健康的话……白夜想，苏亦本人应该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在现场。
一一能看看班级同学的表演，跟大家一起拍毕业照，跟朋友去游园赢奖品，苏亦学习成绩那么好，还能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讲话。
白夜合上手机，相册里静静地躺着许多今天拍的照片，他们的班级教室、苏亦坐过的座位……他拍了很多很多，回去都给苏亦看，弥补—点他不能来的遗憾。
嗒、嗒、嗒，空灵的音乐响起。
搭建的校园舞台上，宿舍的白色窗帘在飘荡，外面隐隐约约响起哼唱的女声。
坐在白夜旁边的同班同学瑟缩了一下，布景的夜色中，白纱的帘外映出一个侧影。
半透明的纱帘映出影子朦胧的昏黑，一双纤细的长腿晃晃悠悠地迈过步，凉风吹起校服的百褶裙，宽大的衬衫扎进裙子里，看不出太分明的轮廓，像是—个少女的影子。
这扇窗户比较矮，只能看到影子的衬衫领口处，看不到脸。
那影子顿住，停在窗外不走，垂在裙边的手慢慢抬起，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突然！影子转过身，正对着宿舍里的学生，手中的东西抬了起来，映在帘子上，分外清晰：
那是—颗头颅！长长的发垂下来。
“啊——！”
台上演员的尖声嘶叫，白夜身旁的同学被吓得赶紧闭眼：
“白哥、白哥！女鬼过场了再叫我。”
“哦。”白夜随便应着，他抬头看了眼台上的女鬼，一瞬间没移开眼睛，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皱了下眉，拍旁白的同学：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鬼，好像不对劲。”
同学从指缝里偷偷睁开眼：“什…什么不对劲。”
白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你不觉得吗？好像不是原本的女鬼了。”
这话听得同学寒毛卓竖：“白…哥！您别拿我开玩笑了，这…隔壁班老早就在排练演这个，怎么会换人……”
“我没开玩笑。”白夜这回坐直了身体，认真道，“真的不是一个人。”
他当机立断把DV机扔给同学：“你帮我录着，我去后台看看。”
“啊？白哥你来真的啊？不是…你别吓我啊，那真的就是一个人！”
“不—定。”
白夜—本正经地说胡话：
“这种灵异剧，说不定真的会招到什么。”
捧着DV机的同学顿时脸色煞白，只听见白夜同学的声音在昏暗的礼堂中显出几分阴森：
“你要好好保管这个录像，说不定里面录到了什么东西，如果我没能回来……”
他故意拍拍同学的肩膀，不说后半句，直接溜咯。
*
苏亦提着道具女鬼头从舞台上退下的时候，两个同学井然有序地过来接道具。
“还好吧？”
宣委紧张兮兮地问，她身旁站着略显严肃的副班长，正在小声地责备她：
“你也是，这么临时叫苏亦来接戏，万—人家在上面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先心患者经不起任何意外，之前班主任也有叮嘱过他们，对待苏亦同学要十分小心，要是苏亦像扮演女鬼的娜婷那样从道具台上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的。”
苏亦穿着演校园女鬼的蓝色百褶裙，脸上十分不好意思，耳朵有些红红的，小声地说：
“今天身体还可以，我这样就…算演完了吗？”
“对，太感谢了！我刚看了下，观众完全看不出来换人了，效果绝佳！”
宣委双手合十，副班长拿了瓶水递过来：“你喝一点，衣服可以换下来了，快去休息吧。”
苏亦长舒了—口气，再让他多演几段他可能真的顶不住，还好是不露脸的，不然他真不会来演。
刚才一走到舞台上，就感觉台下无数人盯着他看，那些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顶上的舞台聚光灯照在皮肤上热热得发烫。苏亦隐隐觉得头晕，沿着布景窗台走的时候腿都快要发抖，再多呆一会儿真的会穿帮。
……上台演戏可真不容易。苏亦向换衣间走去，后台都是各班参加表演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拍照。
大家都穿着表演的奇装异服，还有男生穿着夸张的芭比粉萝莉裙，搞笑效果拉满。苏亦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一对比，自己穿着百褶裙女装走过去，倒也不会太突兀。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苏亦感觉一路走过去，两边的同学都在侧目偷偷地看他……
指尖不自觉地蜷起来，苏亦有点局促，果然男生穿裙子什么的…还是太怪了？
可那个芭比粉的男生走过来，大家又好像司空见惯，跟没看到似的。
苏亦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想躲起来，不让人看了，刚拐过一个转角，就砰地撞到结结实实的胸膛。
“抱歉…”
苏亦感觉对方是故意让他撞的，被撞了竟然也不躲开，还像个门板一样故意挡在他面前。
“…苏亦？”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亦抬起头，看见了眼前的白夜。
他顺着白夜惊怔的目光又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裙子。
一瞬间，脸颊不受控制地涨红了，苏亦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他不敢看白夜，连忙说：
“我…我去换一下……”
白夜立马察觉到苏亦态度里的躲闪，他条件反射性地捉住苏亦的手肘，宽大的拳头抓着纤细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反差。白夜都不敢用力，生怕会弄疼苏亦，只敢轻轻地圈住，问：
“怎么了？”
被白夜盯着看，苏亦更觉得窘迫，他低头，恨不得整个人跟裙子一起消失：
“我穿得…很怪吧？”
白夜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的苏亦，绀蓝色的裙摆垂在膝盖上方，露出笔直修长的白腿，白衬衫扎在裙子里，泛起的褶皱里隐约描摹着一段窄腰。
那腰太细，裙子宽松得老往下掉，只好系了一根藏青色的丝带。不知道是不是后台人员帮苏亦系的，绑了个蝴蝶结在侧面，又细又长的丝带垂在白嫩的腿上，一走起路，就像蝴蝶的须须晃一下、晃一下，直探到人心里，采走最甜的花蜜。
喉结一动，白夜不自在地转开眼，不敢再看，只问：
“谁说你怪？”
“…”苏亦沉默了一会，低着头，“没人说，就是，路上同学…都在看。”
路过时，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总感觉那是在说自己的坏话，总盯着他看，那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哪里有异常。
白夜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傻瓜！那是因为你穿得太好看了！”
苏亦像国宝一样被白夜圈住，左看看右看看，百看不厌，恨不得能捧在手心里：
“给你拍照好不好？”
苏亦下意识地摇头，又停住，好奇地再问了一遍：
“真的…不会很怪吗？”
“当然不会！好看死了。”白夜凑过来跟苏亦贴贴，举起手机：
“咱俩先自拍一张好了。你们班也都演完了，待会要不要跟你们班同学合照？我帮你把那个女鬼头道具拿来，这样更有氛围！”
后台的大家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戏服，拍起来很有纪念意义。苏亦没有再摇头，因为生病的缘故，高中三年他都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更别说跟同学的合照了。
白夜：“对了，医院的检查是结束了吗？”
苏亦：“结束了，司机开车路过学校，我本来是想看一眼就走，结果……”
他忽然反应过来，拿出口袋的手机，微信嗡嗡嗡弹出白夜无数条消息。
“我，当时……”
当时赶着来演戏，苏亦没及时看到消息，本来他也没打算在学校久待，下车的时候也就没跟白夜说。
“没事儿，早就知道你微信是当留言板用的，不然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每时每刻都在弹窗，你可要烦死我了。”
白夜说着，语气顿了一下，有点可怜地问：
“不会真的烦我吧？”
苏亦笑起来，伸手挽住白夜的胳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又笃定地说：
“不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