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1巡逻机如同成群的白鸽般掠过城市上空, 形态各异的飞行器在交通网络中川流不息。
随着新年临近,大雪覆盖下的星浮城呈现出了一种远胜于以往的活力。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空中的悬浮光屏上投放起了刚出的新年广告,人们纷纷走上街头郊游采购, 四处都洋溢着过节的热闹气氛。
“今年新年打算怎么过?”
双星大厦88层。
秦远刚陪凌长风开完年底的总结会议, 一边忙里偷闲地给自己磨了杯咖啡, 一边关心起了长官的过年安排。
凌长风自幼父母双亡, 以往年关都是独自一人在边境基地与留守士兵们一起度过的。
可今年不一样, 今年, 他有许星河了, 也真正意义上有了家。
“有安排的话提前通知我啊, 我好早作部署……”秦远说着, 不经意间窥了一眼凌长风的脸色, 于是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怎么了?”
他隐约察觉到自家长官今天不太开心, 这种不开心在自己聊起这个话题后变得更加明显了。
凌元帅正用光脑终端阅览着文件, 闻言头也不抬道:“我的新年安排都写在行程表里了,你应该比我清楚。”
秦远观察了一下凌长风的表情, 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咖啡磨好,举杯嘬了一口, 这才接话道:“新年夜的直播晚会,1号上午的例行演讲,第二天的慰问考察……你觉得我是在问这个?”
秦远放下杯子, 很没形象地往办公桌旁一靠, 偏过头问:“和星河吵架了?”
“没有。”凌元帅抿了抿薄唇, 丢下两个字就继续闷头看文件了。
秦远见状叹了口气, 举起一根手指说:“副官牌情感咨询中心免费开放一次咨询服务,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话音刚落, 一个纸团朝他丢了过来。
秦远歪头无奈地接住了自家长官的小脾气,将纸稿展开随手丢进了碎纸机里。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昨晚我问他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
“然后呢?星河怎么回答的?”
“他说回妈妈家过。”
秦远点点头,没想明白这有什么问题:“人之常情啊,那你们就一起去他家过呗,或者把他家里人接到元帅府过年也可以啊。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们?一起?”凌长风微微一怔,一语不发地看着秦远,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秦远也被他看懵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秦副官咽了口口水,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回妈妈家过,留你一个人在元帅府过吧?”
秦远看他表情,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于是更加无语了。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吗?!
“拜托,你们都已经是合法配偶了!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何况他妈妈就住在星浮城啊!距离你的元帅府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你回去一趟什么审批流程都不用。”
凌长风听他这样讲,表情似乎有所缓和,却仍有些迟疑:“可他没说要带上我。”
“那他有说不带你吗?”
凌长风:“……也没有。”
凌元帅回想起昨晚,许星河运动后累极了,在被窝里迷迷瞪瞪地答了句“今年过年回妈妈家过”,然后倒头就睡过去了,也没说清主语到底是“我”还是“我们”。
秦远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你就为这事儿闷了一上午?觉得他要丢下你一个人回去过年了?”
话音刚落,异瞳微微一窄,射来两道冰刀一样的视线。
秦远却完全不怕,只觉得好笑:“你有疑问怎么昨晚不问清楚?我还当出什么事儿了呢……”
“昨天太晚了,何况我原本就想今晚继续跟他探讨这个问题的。”凌元帅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定。
秦远见他脸色明显多云转晴,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而凌长风一瞧秦远这样子也知道他准没憋好话,于是于是下巴一抬,问:“关于A-2计划的报告呢?”
秦远没想到他话锋急转,愣了愣道:“还在改呢。”
“那你还杵在这干吗?”
“……”
对于长官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表现,秦远表示非常不满,于是愤然离去,继续干活儿了。
秦远走后,凌长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翻涌的白雾和飘雪,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从没有去谁家里过过年。
虽然他有生死相交的战友,有肝胆相照的伙伴,也有愿意留在基地陪他一起过节的好友,但他们大都已经成家立业,不会邀请自己去家里过年。
所以,当他听到许星河要回家过年的时候,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要和爱人分开一段时间了。
哪怕此时此刻,他觉得有秦远的分析有道理,但在没得到许星河本人的证实之前,仍然觉得不太放心。
凌长风在窗边静立片刻,抬手拨通了许星河的专属通路。
提示音响了没两声就被接通了。
许星河今天休息,穿着家居服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屏幕上,表情略微有些诧异:“长风,怎么了?”
凌长风很少在上班后直接跟他视频,通常有事也是邮件联系的。
异瞳扫过爱人的眉眼,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做什么呢?”
“正在院子里散步。你呢?今天不忙吗?”许星河说着,在冬日的暖阳下抻了个懒腰,“冬天出来晒晒太阳可舒服了,等过几天你放假了,我们挑个时间一起出门郊游一圈?”
“可以。”凌长风点点头,又跟许星河聊了两句,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今年过年去哪过?”
“新年夜就一起回妈妈家过吧……这个问题你昨晚是不是问过?”许星河隐约记得自己睡前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当时实在太累了,整个人都是懵的。想到这里,许星河脸色一红,默默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陪你去哪里串门吗?”
凌长风停顿了两秒,那句“一起”让他一颗悬而未决的心终于落回了原本的地方。
一时间连语气都轻松了几分:“3号有个晚宴,需要我们一起出席一下。串门不需要,不过3号以后,可能会有人来元帅府串门。”
“哦。”许星河点点头。
也是,凌大元帅不用去谁家做客,都是别人主动上门来的。
凌长风了却一桩心事,又继续问:“你跟你母亲说过这件事了吗?我们贸然前去会不会打扰到她们?要不要把她们接来元帅府过年?”
许星河无言以对。
他一时间没太明白凌长风的逻辑,却又觉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奇怪,于是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过年嘛,就是要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何况今年是第一年,我们还是先一起回去吧,也给你府上的勤务兵们放个假。”
“好。”凌长风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点头道:“听你的。”
“当然——”许星河忽然露出一个微笑,调侃道:“如果元帅大人嫌弃我家房子小,也可以选择留在大房子里过年。回妈妈那可就没一群人伺候着了,你要帮忙一起包饺子的。”
凌长风微微一怔,认真思考了两秒:“我可以学,不过不保证包得好……要不带几个勤务兵,或者家政机器人过去?”
许星河:“……”
他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干嘛?堂堂元帅,这就露怯了?别怕,到时候我教你!”
许组长罔顾自己其实也不会包饺子的事实,一拍胸脯就先将话撂下了。
他觉得凌长风可能还不太理解“回家过年”意味着什么。
不过没关系,等他们一起回去一趟,就都懂了。
凌长风站在双星大厦高层,余光瞥到风自东边而来,吹散了笼在眼前的一片云烟。
冬日的暖阳照射在下界的皑皑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云雾散后,光彩四溢的繁华世界与爱人的身影一道出现在眼前,明媚可爱,动人心弦。
他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嗯,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凌长风说。
敲门声就在这时不怎么合时宜的响起,二人只好匆匆结束了这场通话。
许星河望着黑下来的屏幕,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个小疑问——凌长风这是打电话干吗来了?总不会是单纯想找他聊聊天吧?
带着这份疑惑,他还特地点开邮箱检查了一下,自己也没有漏回他邮件啊?
他原本想发个邮件去问问,又怕打扰到他工作,最终只好作罢。
算了,晚上再问吧。
许星河放下手,趁着阳光正好,继续在院子里散步了。
不过当晚,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便再度被抛到脑后了。
“可以吗?”凌元帅的语气是询问式的,但手却已经在勾火。
许星河同样年轻气盛,哪经得起这种撩拨,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他躺在床上,仰面望着爱人,突然忍不住发问:“你天天这么早出晚归的,夜里又不睡,不累吗?”
凌元帅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不累。
甚至不介意让自己更辛苦一点。
两人酣畅淋漓地释放过后,门外突然又有了挠门和喵喵叫的声音。
许星河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有点愧疚地说:“小七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睡卧室的。”
凌长风轻轻蹭了蹭爱人的发尾,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笑意:“难道是我把关出去的?”
许星河:“……”好吧,是他自己。
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怕它再受伤么?”
凌元帅躺在他身侧,像只餍足的狮子,异瞳中透露出几分舒适懒散:“哦,那它是怎么受伤的?”
“……”许星河磨了磨牙:“当时那种情况能怪我吗??我都说不来了,结果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我腿边,我还以为你又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来呢……”
“然后脾气来了,一脚就把自己的猫踹飞了。”凌长风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还试图把这件事嫁祸给我,导致小七现在对我意见很大。”
提到这事,许星河的语气里终于透出了一点心虚:“误会,都是误会。不过你放心,小七不记仇的,你多喂它几次它就又跟你好了……”
事实上,小七确实是不记仇的。
它很清楚那晚那一脚到底是谁踹的,只不过,它相信主人一定不是故意的,所以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至于为什么会对凌长风呲牙,完全是因为前一晚,许星河的声音有点太大了。
小七本能地认为主人有危险,于是愈发卖力地挠门,后半夜都没睡安稳。
可是第二天,当门被打开,它急冲冲地冲进卧室时,却发现它的喂养者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床上,心情愉悦而满足。
小七疑惑了,它决定暗中观察一下这俩人究竟在干什么勾当。
于是吃饭要跟,散步要跟,就连二人接吻时它也要目不转睛地盯在一旁。
可是跟得越紧、表现得越好奇,他们就越不给它更进一步的观看机会。
对此小七表示非常不理解,到底有什么是一只猫咪不能看的?
就这样又跟了一段时间,小七终于放弃了。
虽然它依旧没有弄明白,每个夜晚在那扇门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经过长久的观察,有一件事它终于能确定了——
它的喂养者、它今生唯一的主人,如今生活得很开心。
他每一天都在笑。
如此,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