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江戾还在新闻上看到了周子行和古德裏奇的名字,三人坐的是同一辆轮船,难怪段知寒知道他们发生过争执。
只不过周子行和古德裏奇活了下来,林亦的男朋友死在了花灯节前夜的海洋。
既然林亦的男朋友一个月前就死了,那他身边的是什麽东西?
「鸡皮疙瘩起来了!」
「吓得我不敢上厕所」
「节目组赔我摔床下的手机」
「前面的你好惨」
「崽子肯定吓坏了吧」
江戾脸上没什麽波动,毕竟机器人不会哭也不会笑,让他做什麽表情太为难。
他只是在心裏骂了句老狗逼,他怎麽忘了段知寒是影帝,不知什麽时候就开始演了。
段知寒不会玩情趣用品,不会拉住他亲亲,但林亦的男朋友十分渴望亲密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个变态。
周炀会把这份报纸藏起来,显然也是对段知寒的角色有所忌惮,怕放身上不保险。
江戾把报纸小心折好,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段知寒停住脚步问:“有人在裏面吗?”
他的呼吸下意识一滞,直到对方没听到答案离开了,小机器人才重重松了口气。
下一秒段知寒的嗓音透过门,泛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感,仿佛染着海水的冰凉。
“我知道你在裏面。”
「卧槽!我头皮发麻了」
「我本来很喜欢段老师的声音,这句话听得我好害怕,感觉不像他平时的声线了」
「这就是影帝的实力吗」
「一句话从甜文过渡到恐怖文」
江戾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段知寒继续问:“要我开门吗?”
他只好收好了报纸,装作什麽也不知道般打开门,拧开门把手的手出了些汗。
「崽子是不是紧张了?」
「段老师的压迫感太强了」
「段老师在我心裏已经不是勾人狐貍精了,是左手电锯右手斧头的杀人魔」
「我要是江戾都不敢开门」
老旧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啓,段知寒英朗的脸出现在门外,男人亲昵地抱住他:“你在房间裏做什麽?”
江戾在手机上打字:“走错了。”
他不知道段知寒会不会相信,但他实在想不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了。
段知寒关上门:“那我们下去吧。”
江戾以为段知寒会问什麽,但对方一个字也没问,如同只是偶然出现在门外。
他却清楚这不是意外。
如果不是段知寒的建议,周炀不会住进这间房,自然也不会死亡,可以说直接推动周炀的死。
他起初认为这只是偶然,如今想来是不是因为知道周炀手裏有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于是冷眼旁观周炀的死亡。但他又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麽宁愿暴露自己指证安之青。
江戾下楼到餐厅吃饭,齐慧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他意识到齐慧有话要对他说。
他不想错过交流的机会,用手机打字问齐慧:“你要不要去茶水间?”
「段老师看着你呢」
「只差把我有阴谋写在了脸上」
「崽子演技堪忧」
「是拿金酸梅的水平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喷了」
齐慧没想到江戾会这麽快答应,迟疑了一阵点头,两人一同走向茶水间。
尽管城堡面积不小,因为人少的关系格外安静,一些小响动便能传到大厅。
齐慧也拿出手机交流:“为了节省时间我长话短说,我在当地听过牧神的故事,但和管家说的完全不同。”
“牧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明,它赐予丰收的同时,也以折磨人类为乐。有人为了让它实现愿望,用自己的妻女当祭品,它也欣然接受。”
江戾看过有关牧神的书,对齐慧的话有所準备,不过齐慧接下来的话令他意外。
“当地人对牧神又惧又怕,为了防止这位邪神进家门,诞生了早上用盐净手的习俗,我记得你男朋友没用盐净手。”
齐慧怀疑段知寒就是牧神的化身。
她不认为人类能不知不觉杀死两个人,阮言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的。
第一轮投票时齐慧没把握说服大家,自己写下段知寒的名字,但安之青被排除不是兇手,咬死安之青的段知寒便洗不清血。
这也是她找江戾的原因,她知道少年其实很聪明,如果能争取到江戾的票,他们这轮就可以结束节目。
江戾垂下眼静静思考。
与其说牧神以折磨人为乐,倒不如说它用人类打发时间。
他想起三楼的摆设是飞鱼和翻车鱼,这两种鱼虽然外形不同却都能浮到海面,而二楼的装饰是海底的珊瑚,他不由得想到一种可能。
这栋城堡其实是牧神的鱼缸,所以越往上走光线越亮,他们是被圈养的鱼而已。
难怪玻璃瓶裏会有我是鱼的话,大概是海滩上的被流放者书写自己的绝望。
「齐慧姐好细心!」
「估计是林亦的男朋友死在了海裏,牧神借着尸体上岸」
「妈耶不能细想」
「下轮写段老师的名字就好了」
齐慧等待着江戾的回答,但少年只是发来一句:“祭神仪式的流程是什麽?”
她虽然对江戾的反应有些失望,可能是不愿段知寒离局吧,不过依然耐心解答:“祭神仪式没有特定流程,南部地区喜欢载歌载舞,北部地区爱叩拜,只要最后把纸船烧掉就好了。”
江戾看到齐慧的文字转过头,余光瞄见了客厅角落的灰烬,灰烬裏有纸船的一角。
江戾没有继续和齐慧交流下去,时间太长的话会被怀疑,他走出茶水间坐回位置上。
「不应该答应齐慧吗」
「谁是兇手很明显了」
「崽子的性格偏稳妥吧,万一段老师不是兇手,崽子下一轮就危险了」
「这不可能」
今天的气温只有五度,餐桌上的食物很容易冷,他拿起餐包却是热的。
段知寒仿佛看出他的疑问,嗓音格外平静:“帮你热了热。”
小机器人突然认真冒了句:“你是兇手吗?”
「兇手怎麽可能说自己说兇手哟」
「崽子又笨蛋了」
「他情商向来如此」
「揉揉江戾的蓝毛」
段知寒偏头望着冰蓝发色的少年。
“不是。”
江戾只是哦了一声,他咬住面包时对方开口:“你听过渔民祭子的故事吗?渔民为了捕到珍贵的蓝鳍鱼,用儿子当祭品向牧神许愿。”
江戾在书架上看过这个故事,书上只是含糊说渔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没想到为了利益献祭自己的儿子,果然书上记录的都是美化过的故事。
「这个故事好黑暗」
「段狐貍就是你干的吧」
「干了还要拿出来吓老婆,你以为吓到的是江戾吗?明明是我们!」
「老婆可以多干干」
「前面的交出同人文」
“牧神回应了渔民的请求,把渔民的儿子变成了大鱼。”段知寒停顿了一下,“那条鱼有人类的记忆,在渔民兴高采烈之时,一口吞下渔民,再次变成了人。”
小机器人对这个故事十分迷惑,为什麽渔民有权力献祭自己的儿子,为什麽渔民的儿子吞下父亲可以变为人。
他边思考边咬着面包,下一秒他便没法思考了,因为齐慧的角色宣告死亡。
于思南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齐慧前脚对他说段知寒是牧神,后脚就不明所以死了,他再迟钝也知道兇手是段知寒了。
于思南本来坐在段知寒斜对面,忍不住往江戾身边躲了躲,希望大魔王不要盯上自己。
这时管家担心地走到餐厅:“大家都吓坏了吧?那第二轮投票提前开啓。”
而少年脸上若有所思,他知道兇手是谁了。
本来想今天结束综艺的,太晚了明天收尾,希望能写出想要的高光画面(铺垫了特别久)
第六十二章(捉虫)
第六十二章(捉虫)
于思南从管家手裏接过新的纸笔,写之前问了句:“如果这轮还没投对怎麽办?”
「那继续投呗」
「怎麽会问这种问题」
「不对!理论上可以继续投,但场上只剩下两个人,没人会写自己名字吧?」
「下一轮肯定会平票」
管家语气讶异:“没开始投就对自己没信心了吗?下轮可以继续投。”
于思南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刚放下心便听到管家继续说:“不过如果平票投不出兇手,两个人都会死。”
于思南:???放心早了。
弹幕开始紧张了。
「那这次岂不是最后一轮了」
「突然提心吊胆」
「谁是兇手很明显了吧」
「怕崽子他们选错」
虽然于思南心裏有了人选,但听到这轮决定角色的生死,他握笔的手不自觉哆嗦,迟迟落不了笔。
管家看出于思南的犹豫,又望了望不发一语的少年,控制不住般提醒:“你们可以想想兇手杀人的目的。”
于思南想到齐慧的死因,坚定了心裏的判断,用笔在纸上书写一个名字。
冰蓝头发的少年却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要不要写下那个名字。
「崽子你还在犹豫什麽呀!」
「不是段老师我把头拧下来」
「这个就不必了」
「总不可能是于思南吧?」
沙漏一分一秒漏下,管家好心催促江戾:“林亦,再不写时间就到了。”
江戾突然打字:“昨天我在海滩上捡到一张纸条,纸条上说不要相信岛上的任何人,但要相信自己的同伴。”
于思南本来没有完全的把握,听到这句话踏实了。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不假,如果你的同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呢。
他鼓起勇气发言:“纸条上的意思是让我们相信同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个同伴不是人。”
「你直接报段老师身份证好了」
「明狼了」
「段老师还是不太会玩」
「就差崽子一票了」
于思南见江戾似有所动,大着胆子继续说:“岛上一直有牧神的传说,结果没出现不是很奇怪吗?很可能就是混入了我们之中。”
这个推断是齐慧告诉他的,节目组不会铺垫没用的东西,但他毕竟不了解牧神,所以说得不太自信。
好在管家证实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你们怎麽看待牧神,它确实喜欢混在人群裏,不过只是想玩游戏而已。”
「多麽像试图洗白的无粉」
「你的神明已经暴露了」
「之前就觉得这管家怪怪的了,段老师说让换房间就换了,应该是牧神的信徒」
「他脖子后有个山羊标志!」
于思南紧张地看着江戾,如果江戾不写段知寒的名字,那他们都会死在第三轮。
还好少年垂下淡琥珀色的眼,在屏幕上打字:“知道了。”
于思南提着的心放下了,望见江戾打开笔帽书写,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段知寒看向少年:“你不会写我的名字吧?”
江戾避开段知寒的视线,继续在纸上书写,管家见此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段老师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段狐貍你已经暴露了」
「不要试图迷惑老婆」
「我们崽子可是要活到最后的」
江戾把写好的纸张折成小船,眯眼扔到了水盆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投下去的那刻,段知寒眼裏有一瞬间的受伤。
于思南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这下可以结束了吧?”
「完结撒花」
「可以安心去吃饭了」
「玩老头环去喽」
「期待下一期」
管家看着水面上的纸船,眼裏透出奇异的光彩,丑陋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他转头盯着江戾手上的戒指,没有再掩饰自己,而是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生硬又喑哑,像是骨头裏挤出的声音,听得于思南头皮发麻,意识到节目还没有结束。
直播间被这转变震惊了!
「吓得我关掉声音」
「还没结束吗?」
「不会投错人了吧」
「如果不是段老师,那兇手会是谁?」
江戾顺着管家的视线,低头看了看金质的素圈,这枚戒指是昨天管家送他的。
管家入迷地看着那枚戒指:“你看这戒指多美啊,让我想想是从哪具尸体上扒下来的。”
于思南强压下不适听着,管家自顾自地说道:“哦那是位贵族小姐,被自己的情人投出局,孤零零死在海边,变为了腐烂的血肉。”
「成功令爷反胃了」
「送戒指是不怀好意吧」
「我还以为他是祝福」
「太恶心人了」
于思南听得面色惨白,难以想象是从死人身上扒下的戒指,光是想到尸身的画面,他胃裏便弥漫浓浓的不适。
冰蓝发色的少年却异常平静,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自己的戒指。
「崽子你是完全不怕的吗」
「他胆子一直可以的」
「管家从尸体上取下的戒指,不会管家才是兇手吧」
「那节目组的恶意也太大了」
于思南不愿意相信管家是兇手,如果管家是兇手的话,那意味着他们投错了。
他强忍住不适问:“那个人是林亦男朋友杀的吧?他是牧神的化身。”
“牧神?”
管家如同听到了无比好笑的话,笑得布满疤痕的脸一颤一颤的。
「你笑得我好害怕」
「建议节目组打个马赛克」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段老师难道不是牧神?」
笑过之后他才收起笑意,眼裏浸满了冰冷:“一个卑怯低贱的死尸配当牧神?”
他闻惯了尸体的腥臭气息,从对方上岛那刻就知道对方是死尸了。
海边经常有枉死的人,撑着一口气从海裏爬上来,只要能抓住一个替死鬼,就能以那人的身份活下去。
管家看向江戾身边的段知寒:“我以为你待在林亦身边是为了让他当替死鬼,所以同意你俩同住,结果他居然没死!”
管家的嗓音投出股恨意:“不过我正好可以杀医生,要是牧神看到情侣自相残杀,它肯定会开心得拍手吧。”
于思南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为什麽管家会变成如此癫狂。
「狼人突然自爆」
「管家陷入狂暴模式」
「于思南懵了」
「我也懵住了」
于思南想不通管家的转变,忍不住打断管家的话:“你为什麽要杀我们?”
“反正你们没机会了,告诉你们也无妨。”管家语气冰凉,“你们就是我为牧神準备的祭品,只要它开心了,我就能永远活下去。”
管家摸了摸自己丑陋的脸:“我从前是有名的美人。”
「重新定义美人」
「请你好好看看自己」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于思南差点憋不住笑起来,管家仿佛看不见般继续说:“当时我的妻子患了重病,那是我第一次向牧神献祭,愿意用自己的脸交换她活下去。”
听到这段话于思南止住了笑,观衆也没有再嘲讽管家,这名丑陋的男人礼貌说了句:“谢谢。”
“牧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神明,我妻子的病慢慢好了,起初她很感谢我的付出,后来她渐渐不愿意看我,有天我听到她说了句怪物。”
「不知道说什麽了」
「可能这就是人性吧」
「有些可悲」
「后来呢」
“我看着镜子裏的自己,真的像头丑陋的怪物。”管家突然咧着嘴笑,“所以我把她献祭了,换来了这座漂亮的城堡。”
于思南本想安慰两句,听到最后一句话安慰不出来了,哪怕和对方离婚也好,为什麽要献祭对方。
正在气氛沉默之时,挺长时间没说话的段知寒开口了:“万一那句怪物不是说你呢?”
管家下意识想说怎麽可能,剧本裏他亲耳听见妻子那麽害怕地说怪物,一定是在说丑陋的他吧。
但他紧接着又想到一个可能,那段时间流传海裏有吃人的蓝鳍鱼,对他那麽温柔的妻子为什麽会说他是怪物呢?明明会心疼抚摸他的脸庞,很可能在和友人说那条鱼。
剧烈的惶恐蔓延到管家的心上,他可怖的脸蓦然发白,却压下惶恐冷笑:“反正她死在了海裏,你要问去问好了。”
“从此我开始献祭岛上的客人,这个世界总有源源不断的蠢货。”管家口吻轻快,“牧神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他们越绝望它越开心,自然给我的奖赏越丰厚。”
说到这儿他看向段知寒:“你以为保护他有用吗?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杀他,把他留下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画面。”
管家声音愈发愉悦:“你那麽宝贝地护着他,他还不是写了你的名字,谁会相信一具尸体?不过你马上连尸体也没了。”
「管家太恶心人了」
「段老师为什麽不说出来?」
「说出来更没有人信吧,怪不得他不想崽子去周炀的房间,肯定是怕崽子发现自己的身份」
「所以管家杀了齐慧,确保崽子肯定会怀疑段老师,去你妈的牧神」
江戾知道段知寒的角色不是人,但没猜到是上岸的尸体,撑着一口气从海裏爬了上来。
花灯节是华国传统的情人节,那麽着急坐上廉价轮船,是为了陪他过花灯节吧,但却死在了花灯节的前夜。
要多想见到对方,死去的人才会从冰凉的海裏爬出来?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哪怕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也只是讲了个故事。
江戾的胸口突然闷闷的,但段知寒只是轻笑说:“那个故事还记得吗?本来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对方温柔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角,突然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别记住了。”
抱歉真的卡文,好在终于写出来了,最后这段我还挺满意。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