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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番外 旅行的意义(三)

红尘颠倒 谦少 11815 2024-08-01 22:45:04

苏容第二天是被热醒的。

黎商已经起来了, 连小麦都起来了,他懒洋洋伸个懒腰,拉开帐篷走出来,外面已经都在准备吃早餐了, 各忙各的, 连佟晓佳也在那泡麦片, 看见苏容出来,都笑起来, 裴隐伸手捏了捏他后颈,道:“你倒是能睡, 比你儿子都起得晚,好意思吗?”

苏容只是笑嘻嘻不说话, 早餐倒简单,是麦片粥和在篝火上煎的鸡蛋火腿,还有咖啡, 一边吃阳光就越来越晒了,苏容听见裴隐和林飒聊天说有露水,连忙挤过去问:“什么露水?”

“我们说早上起来, 帐篷里有露水。”林飒也笑他:“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你看晚霞还差不多。”

眼看着天热起来了,大家拆了帐篷,收拾了垃圾,回到车上,蹦蹦也收起来。原来房车背后是可以打开的, 搭个斜坡,把蹦蹦直接开上去了。苏容先爬到车头的平台上坐着,今天上午是黎商开车, 他背靠着黎商的驾驶座坐着,这块平台是柚木的,像日式的榻榻米,能坐下六七个人,他不知道从哪翻出几盒牌来,叫个不停,佟晓佳一看也来了兴趣,翻出一堆零食来。

他们俩性格有些地方是很像的,用裴隐的话说,叫都“养得娇”,爱玩,眼看着车已经开了起来,除了守夜的易霑补觉之外,大家都凑了过来,裴隐还切了一盘水果过来,现在正是车厘子的季节,裴隐买了一大堆当饭吃。

“五个人怎么玩?”苏容刚问,那边林飒已经拿着书坐到一边:“我不玩。”

“别装了,佟晓佳不会玩,让她先看。”裴隐挽起袖子来:“你装什么呢你?当年谁是梧桐街赌神来着。”

梧桐街是以前华天楼下那条街,被他一说,林飒也笑了,真就坐下来玩了起来。这次人多,路又长,所以不像上次一样玩斗地主,而是用两副牌打升级。这次真打钱了,因为几块小钱那种裴隐都懒得玩。苏容的性格这时候现出缺点来了——他整个是个中和体,要是像裴隐那样,彻底剑走偏锋,打得险,一对五都敢直接甩也行,或者像林飒,打得稳,算得准,也是赢多输少。苏容输就输在有点不上不下的,总想靠小聪明,偏偏关键时候又不敢铤而走险。他本来跟裴隐做对家,打了两把输了两把,裴隐一句话不说,也不骂他,直接叫贺容轩:“换位置。”

贺容轩刚开始学,又兼脾气好,所以输也不觉得什么,配上苏容这个家伙乱打牌,两个人真就一直输。裴隐和林飒打配合简直是一绝,因为一个稳一个偏,有时候裴隐玩脱了,林飒总能圆回来,林飒求稳的时候,裴隐还能更上一层,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连佟晓佳也喝彩,她正准备选一个人跟着学,还没决定好,所以坐在苏容身边,一会儿看看林飒,一会儿看看裴隐。

“我不玩了!”苏容打不过就耍赖:“我去把易老三叫起来,让他给我报仇。”

“等会叫他,再打两把吃饭了。”

裴隐这人没染上赌瘾真是个奇迹——他天生喜欢赌,又爱赢,九楼当年彻夜打牌多半他是庄主。所以午饭非常简单,就是早餐剩的煎蛋火腿和粥,还有佟晓佳自告奋勇做的一道蔬菜汤,其他佐粥小菜倒是多,都是罐头,有裴隐从中国超市弄的辣酱和豆豉鲮鱼罐头,也有美国的午餐肉海鱼罐头之类的。黎商和佟晓佳吃了些沙拉,吃完又开始打。这次是易霑开车,贺容轩黎商做队友,苏容在旁边看。

这两个家伙都是今天第一天知道规则的,尤其是黎商,问清规则之后直接上手玩,竟然也很快弄懂了。本来他脑子就聪明,输了两把,贺容轩打错一张牌,他忽然笑起来:“K肯定在裴隐手里呀。”

“哦,你又知道了?”裴隐赢了他两把,得意得很。

“他在记牌。”林飒揭穿他,笑着对黎商道:“你这种人去赌场会被赶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用记忆宫殿记,我也会。”小麦吃着棒棒糖大声道。

“小叛徒。”黎商故意吓他,伸手要抓他过来,小麦滑不留手,鱼一样跑掉了,躲到苏容后面朝他做鬼脸。

“记牌而已,谁不会似的。”裴隐反正不肯承认黎商厉害,仍然打下去,其实记牌也好技术也好倒是其次,现在四个人都会玩,各有各打法。但黎商手气意外的好,用佟晓佳的话说,叫新手光环,渐渐就赢回来不少。苏容看得技痒,跟小麦和佟晓佳在旁边斗地主,易霑开一会儿车,从后视镜看见,气笑了。

“好啊,真是一帮有前途的,骗哥哥帮你们开车,自己在后面开赌场。”

“要不我来替你开车,你玩一会儿。”林飒笑道。

“算了,还是开车好玩些。”易霑把墨镜放下来,他不像黎商,黎商好歹还要当偶像,他不怕晒,把遮阳板全部放上去,戴着墨镜迎着太阳开,一边打开车上电台听乡村音乐,故意把声音开很大,佟晓佳认真学习斗地主技术,被吵得心神不宁,气得拿抽纸砸他。

“赌场”也有中场休息,苏容起身去弄饮料,佟晓佳一时兴起要做冰奶茶,两人在厨房折腾很久,总算弄出一大托盘东西,颤颤巍巍端着往前面走,佟晓佳先威胁易霑:“姓易的,你开稳点,别踩刹车,这东西费了我们半个小时呢。”

饮料送到,他们那四人局已经转战□□,而且玩大了,钱也不赌了,直接谁输了谁吃一根甘草糖——是裴隐美食经历中难得的败笔,买了一大包,难吃得要死,都说像中药。苏容跑到副驾驶坐着听歌,把腿放在仪表盘上,穿着崭新的球鞋晒着太阳喝着冰奶茶,心情比音乐还欢快。佟晓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雨伞,还掐了裴隐的薄荷,饮料做出来非常好看,有种沙滩度假的感觉。车外景色仍然是一望无际的公路,两边渐渐变成荒漠,晒得发白,有奇奇怪怪的像棕榈一样的树,还有离公路很近的小镇,很多平房,两个十来岁的棕色头发的白人孩子推着一辆自行车,好奇地看着他们这辆巨大的房车。

小麦本来坐在苏容车里打瞌睡,这时候忽然醒了,也是易霑停了车的缘故。苏容本来想让几个会的语言多的去问问这是哪,没想到都战得正酣,佟晓佳倒是有空,刚准备练一下自己大学考四级的英语,小麦忽然开腔了。

苏容也能听懂一点,别看黎商整天嫌弃“白人精英阶级的小崽子”,其实小麦被他教的——也可能是自己模仿他学的,也是一股从他那学校出来的做派,神气得很,那两个本地小孩子反而有点害羞,小麦跟他们打招呼,互相问了名字,又问镇子名字,好像还聊到他们学校之类,告诉他们自己跟爸爸在旅行,要去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那两个小孩都哇了一声。

这样隔着窗子聊天确实不太好,易霑把车门开了,小麦干脆下了车,站在那和两个小孩子聊天,佟晓佳还拿了听装的冰可乐给他们喝,苏容还没意识到为什么不给他们喝杯子装的奶茶,两个小孩已经跟着小麦上来了。好奇地在房车里四处看看,小麦还给他们看了那辆蹦蹦,两个小孩趴在车尾巴那看。

“这两个小孩要被拐走太容易了。”佟晓佳感慨。

黎商他们总算注意到车停了下来,裴隐首先发难:“妹妹你又到处捡小孩。”

“我没有。”苏容冤枉得很,好容易把两个小孩送走了,一人送了个小玩具,还让黎商翻译,嘱咐他们别随便上陌生人的车,裴隐又笑:“妹妹看见小孩就爱心泛滥。”

苏容不说话,显然是被说中了,他看着后视镜里车开出很远,那两个小孩一个在玩玩具,一个在挥手。佟晓佳笑说:“我发现美国人也不是都好看,大部分也是普通人。黎商应该很符合他们审美,那个小孩一直盯着黎商看。”

“其实这些农业小镇也很闭塞,有些人一辈子不离开自己居住的小镇,加拿大也是一样贫富差距很大,小镇居民很多。所以乡村音乐很流行,刚刚放的那首《merry go around》就很贴切。”林飒淡淡道。

“大号的印度。”黎商日常黑美国。

苏容却没被他们的冷言冷语影响,他天生对小孩有种平等却又带着担忧的视角,之前路过房车营地,看见一家子被裴隐称为“一看就是毒虫”的家庭里,几个小孩子就在路边玩,他也很上心的样子,还被裴隐笑了一路。

所以他也不说,只抱着小麦坐在副驾驶哼歌,小麦正专心吃自己那杯被裴隐说“跟八宝粥差不多”的重工重料的奶茶,吃着吃着忽然来了一句“Jacob让我回来的时候去他家玩。”

“哦,他家在哪呀?”

“就在前面,那个谷仓就是他家的。”

苏容的眼睛顿时亮了,顿时回头问:“那我们去看看吗?这种小镇很有意思的。”

都说小麦像黎商,其实小麦也有像他的地方,比如说这种对人群的好奇心,苏容正因为这发现得意,再加上旁边易霑也很怂恿,还推了推墨镜笑道:“这就对了,去每个地方都可以看看当地的风俗人情嘛,接下来都要到黄石了,再不逛没机会了。”

他说的是他旅行时会做的事,事实上以前苏容也跟他去玩过,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了,跟他跑去沿海一个城市玩,正好赶上夏天,爬树摘龙眼荔枝,下一场暴雨,满地是芒果,坐在院子里就可以听见海浪声,他们跟渔村的少年混熟了,一个个晒得黝黑精瘦,连出海打渔都带着他们。时过境迁,当时一起玩过的渔村少年估计都已经结婚成家了,旅行中的人生际遇真是奇妙。遇见的人,就像在茫茫大海上偶然遇见的船,有过瞬间的交汇,然后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只是想起那段时间的时候会冒出一个鲜活的影子来,易霑一直喜欢旅行应该也是这缘故,林飒笑他是永远流浪的吉普赛人,当年给他们起名的前辈说易霑也是风,不过他是塞上的风,来时是长风万里,去也是一夜之间,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停留。

佟晓佳一定要伤心的。

可惜车上其他人就没这么洒脱了,尤其是裴隐,听到这话就朝黎商笑:“看吧,我就说有妹妹在一个月根本走不完,太拖时间了。”

他这种话苏容听多了,一点也打击不了他,奇怪的是林飒向来随心所欲,听到这话竟然也没有要去的意思,苏容也没细想,直接问黎商:“我们去看看吧。这地方的农场也是那种开收割机的吗?我还没见过收割机呢。”

黎商只是笑,还没说话,那边小麦先嚷道:“我才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可以看动物呢,刚刚我们经过那农场就有羊,我们问问能不能看羊剃毛。”

小麦抱着手臂,嫌弃地道:“我才不去看羊,一定臭死了。”

他其实一直不算娇养,虽然苏容很惯着他,但小麦本身胆挺大的,又整天跟着黎商,在岛上时就常玩得一身沙子回来,在海滩上捡到快烂完了的海星还拿回来给苏容看,把房间都弄臭了,这理由实在不太行。苏容也知道小麦一定是不想去才这样说,但他还没问为什么,就听见易霑忽然拿起车上的小扩音器对着道:“大家听我指挥,看左边。”

他有时候是真好玩,学公交车司机学得尤其像,于是所有人一齐看左边。窗外的风景已经渐渐从荒漠变成了青绿色的山地草原,尤其是左边一条溪流,绿草呈现一种蓬勃的质地,还有牛羊在河边饮水,远处山峦起伏,应该是已经离黄石不远了。晚上露营点选得有点匆忙,因为周边农场太多,这边农场主的地大到让人惊讶,他们在快天黑时才赶到无人山区,所有人养精蓄锐睡了一夜。

黄石还是好玩的,景色非常漂亮,其余地方都好说,苏容最喜欢的就是大棱镜七彩池,去的那天刚好是个大晴天,天空蔚蓝,照得一切色彩都鲜艳几分。他做好准备会比宣传册上的黯淡,所以看到时才格外惊喜。他们一行人的工作都跟电影有关,虽然不是个个都像他对色彩那样敏锐,到底都是“搞艺术”的,对美的感知也比普通人厉害。连佟晓佳都早早爬到山坡上,拍了许多照片,还要去租无人机。

苏容最开始是近看,后来也爬到山坡上,他虽然比普通人知道更多的颜色,也能辨认更多的色彩,但从来不喜欢固定下来的色彩。他更喜欢看那种像从色环中截下来的连绵不断缓缓变化的颜色,这种多半存在于自然界中,像是彩虹的变化或者某些矿石表面的光。过渡越是细腻他越喜欢。大棱镜的颜色是矿物质微生物共同作用的奇迹,从边缘的暖橘色一直过渡到中间的深蓝,他直接趴在栏杆上看了半下午。

“黎商说你是皮皮虾。”裴隐不像他一样执着这些东西,看完就完了,还要过来拱火。

苏容顿时瞪着黎商,黎商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杯咖啡来,还笑:“来,喝喝真正的饮料,别整天弄八宝粥了。”

苏容可不吃这套,只管瞪他:“为什么叫我皮皮虾?”

“皮皮虾多好啊,人类只能看到三种原色,皮皮虾能看到十六种呢,我是夸妹妹对颜色敏感……”

大棱镜观景台是个长长的廊道,因为整个黄石都是火山地热区,大棱镜周围都冒着热气,所以廊道一直延伸到大棱镜,在池边横了过来。他们站在廊道的一端,黎商一边说,苏容一面揍他,他也不还手,只端着咖啡笑着躲避。他经常像逗小孩一样逗苏容打他,因为他比苏容灵活太多,又高又壮,挨几下也不痛不痒的,真打痛了他就抓住苏容手腕,笑着亲他。

他在车上这样逗苏容逗惯了,下了车还是一样,苏容本来是不如他警觉的,但可能是经纪人当久了当出直觉了,感觉黎商快要亲他了,忽然眼尖看到了对面似乎有两张亚洲面孔,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黎商本来也没准备亲他,看他这样风声鹤唳顿时笑了:“怎么了?逗经纪人都不行?”

“别玩了,佟晓佳还在呢,被拍到就完了。”

“有黄蕾在呢,怕什么。”

话虽如此,苏容还是没敢在那多作停留,倒不是全因为这季节是黄石旅游旺季——他们看了半小时大棱镜,就来了两支亚洲面孔的旅行团。还有露营的缘故,黄石风景是好,可惜露营方面太严格了,早早圈出露营点,游客只能在特定几个露营点搭帐篷,还要提前预约。裴隐这么怕死的人,到地方一看,都直摇头,他们那个露营点已经是比较偏的了,搭帐篷的地方铺着碎沙子,还有防熊箱,隔壁营地烧烤的香味还是能一直飘过来。时不时还有人路过,还有附近露营的人来主动打招呼送东西,吓得佟晓佳不敢露头。

“这就叫鸡犬相闻吧?”黎商还有心思开玩笑。

“真没劲。”佟晓佳本来也不用搭帐篷做事,她这些天跟着他们露营,眼光也挑起来了,学苏容语气学得尤其像:“跟过家家似的,真没意思。”

露营点不好玩,大家索性转去住了景区酒店,修整一天,顺便补充下物资,苏容一觉睡到半中午,黎商还给他额头上贴了个小纸条,他洗脸时才发现。人都出去采购物资了,只有佟晓佳比他起得还晚,穿着印着棕榈叶的墨蓝色睡袍,睡眼惺忪地在刷牙。林飒补觉,苏容在营地里乱转,正好奇地看着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风的嬉皮士家庭,差点被邀请去他们的房车做客时,佟晓佳的电话打了过来。

“快来,”她语气十分兴奋:“我发现了个好东西。”

“好东西”是个看起来十分厉害的长方形黑色盒子,竖起来比人腰还高,敲上去硬邦邦的,像是电影里那种黑帮交易用来装钞票的保险箱,但又窄长得多,还有密码锁,沉甸甸的有点重量。佟晓佳献宝一样跟苏容报告她是从哪找到这盒子的:“我从厨房最上面那个储物柜翻到的。”

最上面的储物柜别说她,裴隐和林飒都够呛拿到,佟晓佳也是会爬,踩在水池上把它拿了下来。苏容正着力破解密码,佟晓佳坐在旁边出主意:“试试你自己生日,再试试黎商的。”

都试过,还是不对,苏容顿时怀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黎商的。”

“肯定是他的,这是他弄的车,而且一看这盒子风格就像他的。”佟晓佳穿着金盏花连衣裙,坐在厨房的柚木流理台上,端着杯冰柠檬水,催促道:“再试呀,要不试试他妈妈的生日。”

“试错三次万一报警怎么办?我看这锁就很厉害。”苏容不肯。

“这厉害什么,不就是个密码锁罢了,那种扫描虹膜的锁才厉害呢。”

佟晓佳怂恿归怂恿,对黎商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他这盒子肯定就是在防着他们,而且都放在上面储物柜了还弄个带锁的,就是知道他们肯定会翻出来。以他的行事风格,弄个会报警的锁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她暂时也不再催着苏容继续试密码,只是咬着吸管思索起来。苏容也向来是闯祸不嫌事大的脾气,真要求着他去弄什么,他懒得一动不动。要是把什么藏起来不让他弄,那他废寝忘食都要折腾明白,师兄们都知道他这毛病,连裴隐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他性格是稳中带皮,所以也不急着再试,而是盯着箱子研究起来,先是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遍,又找了许多工具来,先用放大镜看了一遍,找到一行英文字母,佟晓佳查了查,没查出所以然来。他又不会知道从哪弄了把美工刀来,沿着缝隙撬了一遍,没什么用。

“你觉得这里面会是什么?”他问佟晓佳。

“不知道,钱应该没这么重。”佟晓佳眼睛一亮:“难道是金条?宝石?”

“我们出来旅游,带宝石干嘛?肯定放家里啊。”

“那我猜不到了。”

两人又盯着箱子发了一会呆,佟晓佳忽然想起来:“你儿子呢,他那么贼,说不定知道。”

“小麦跟黎商去买东西了。裴隐也跟阿江措出去了,不然他肯定能猜到。”

“那现在怎么办,等黎商回来问他?”佟晓佳有点灰心:“那也太没意思了,我还准备打开这箱子吓他们一跳呢。”

“这种锁打不开的,除非……”

“除非什么?”

“易老三会开锁,他什么都会弄。”

“他也跟着黎商出去了呀。”

两人彻底没了办法,苏容把箱子放了下来,佟晓佳顺手给他倒了杯柠檬水,他索性也跳到流理台上坐着,两人喝着水相对无言,都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踢那箱子,外面夕阳西下,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整个车内都是一片金色。林飒睡醒过来找人,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刚想问:“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他一边说话,一边目光就扫到了那箱子,顿时神色一沉。

“你们从哪找到的这箱子?”

“我从上面储物柜翻到的。难道是你的?那我们可都猜错了。”佟晓佳还不知道事情严重,见他这表情,顿时更来了兴趣。

林飒没回答,只是在身上翻手机,苏容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要告状,连忙拦住他:“等等,我再试试。”

“试什么?”林飒不解。

苏容把那箱子抱起来,直接在密码锁上输入了黎商求婚那天的日子,还是不对,不过他这个没猜对,另外一个猜想却十分准确——在输错三个密码不到十秒,他的手机上就跳出了黎商的名字。苏容接起来,听见那边黎商带着笑意的声音:“妹妹翻到什么好东西了?”

其实这时候苏容对盒子里东西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佟晓佳还蒙在鼓里。黎商语气十分轻松,还带笑,似乎这事没有一点严重性。苏容一时摸不准这家伙是真的宽宏大量了一回,还是准备回来再算账。不过看林飒的神色,应该是后者。

佟晓佳有时候脑子是真转不过弯来,这时候还在认真思索:“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钱,可是我们买东西都是刷黎商的卡呀,弄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黎商他们不到半小时就开着营地租的车回来了,天已经中午了,篝火也生了起来。他们的营地是个树林中单独的小木屋,外面有火塘和烧烤架,易霑他们正认真搬东西,裴隐已经像鲨鱼嗅到血腥一般嗅到了苏容要倒霉的信息,凑过来先睹为快:“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让黎商直接提前回来了。”

苏容这时候还辩解:“他知道我们会翻出来的,不然怎么弄个带锁的盒子呢,都没怎么藏,就放在柜子里。”

“哦?”黎商的声音带着笑从他背后传来:“下次我藏到发动机下面好不好?”

旁边裴隐幸灾乐祸的大笑,不知道他哪那么快,早端了一杯酒过来,在旁边拱火:“妹妹早该教训一下了,一天到晚到处乱翻,以前我弄的香蕉水他也翻出来玩,害我挨揍就算了,差点没把自己眼睛弄瞎啰。”

苏容对裴隐这种喜欢拱火的行径也习惯了,反正他从来是只准自己欺负苏容的,别人被他拱得要教训苏容了,他又回头来护着。这家伙向来是有点变态的,也不知道阿江措能不能给他治好一点。

好在黎商也像极Vincent一样,怎么拱都不上火,苏容看一眼他脸就知道没真生气,于是反过来恶人先告状:“谁让你藏着掖着的,直接摆出来不就没事了。”

“是啊是啊。”佟晓佳连忙在旁边帮腔:“我们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嘛?”

满车人都被逗笑了,裴隐也笑道:“不得了,妹妹以前只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多了个先锋官,战斗力一定翻倍了。”

他说笑归说笑,那边小麦不干了,他反正是无脑维护苏容,冲出来道:“不准说我爸爸!”

毕竟是房车厨房,不算大,一堆大人就快挤满了,他还钻进来,苏容正想摸他头发,只觉得脚面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划过去,听见裴隐笑道:“我就说,你能怎么办,放狗咬我?”

“什么狗?”苏容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一只肉鼓鼓圆乎乎的小狗,耳朵还大,三花花纹,脸是黄的,嘴巴却是白的,乖乖坐在小麦脚边,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他。

苏容正要说话,那边易霑已经上了车,搬上来一大盘锡纸包着的像是烧烤类的东西,一面招呼道:“快吃午饭,吃完就出发……诶,你们哪里弄来的这个?打开看看。”

他也是跟林飒一样,一眼扫到那盒子就认了出来,佟晓佳笨起来是真笨,都这样了,还猜不出来是什么,见他要来拿,直接按住那盒子,逼问黎商:“先别开,告诉我里面究竟是什么?”

黎商这家伙的脾气是不吃这套的,不过苏容好说话,还认真提醒她:“你别往值钱那方向想……”

但佟晓佳还是猜不到,这其实也不关聪不聪明的事,完全是常识问题,佟晓佳的认知里没有这样东西,就跟让爱斯基摩人去猜大象一样,就算知道世界上是有这样东西的,但是没法把它跟眼前的东西联系到一起,怎么猜都猜不到的。

所以黎商干脆打开了盒子,密码并不是年月日,而是一串数字,看起来很有质感的黑色盒盖啪嗒一声打开来,里面也是黑色,看清里面东西,佟晓佳先吓得跳下了流理台,倒是裴隐十分感兴趣地睁大了眼睛。

这车里就他们三个人不认得这东西,连林飒也是见过的,毕竟加拿大也是合法持枪的地方。

“别动!”苏容是假胆大,担心得很,但裴隐哪是他能叫得住的,早伸手把盒子里躺着的枪拿了起来,看样子像是□□,显然比他想的还要沉,他从来胡作非为,还放在手里掂一掂,夸道:“漂亮。”

“里面应该没子弹吧?”贺容轩一看就知道了,苏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小时候当过牧民,就明白了。

“你当我几岁?”黎商从来懒得好好回答。

怪不得他敢让裴隐拿,弹匣分开放也显然是他行事风格,黎商这家伙智商高毅力好,性格又理性,认真做起事向来是可靠的。可惜佟晓佳在旁边没好气地道:“没子弹还藏这么深,防小麦啊?”

“小怪物不会乱动东西。”黎商笑着看苏容:“主要是防妹妹。”

“这你能忍的?”佟晓佳想学裴隐拱火,可惜苏容注意力早被枪吸引走了,裴隐夸漂亮其实没夸错,这东西身上有种人类机械文明的美感,危险又有设计感,黎商这把比他在电影里见过的都长,是□□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带个狙击镜,裴隐玩够了总算愿意给苏容玩玩,他早有准备,接过来手还是忍不住一沉,是属于金属的沉。像是全新的,上面还带着像机油的气味。

“你之前让贺容轩见你律师,不只是告诉他各州法律,应该也有帮他弄持枪资格吧?”林飒抱着手在旁边皱着眉头道。

如果说黎商这家伙是现实到极致的话,林飒其实是文明到极致的,他像个诗人,或者艺术家,对于跟暴力有关的东西有本能的厌恶,何况这个。这跟价值观冲突都没关系了,纯粹是人的天性了,像自然植物不愿意生长在水泥地面上,他骨子里有点美国当年那一批嬉皮士的风格,是要往枪口插花的。

“他有合法签证,当然可以持枪,只是不能带到公共场合而已。”黎商淡淡道:“就算是我,能带去的地方也不多,不过国家公园是可以持枪的地方。”

各州法律有差别,光是露营这问题上就够人头疼的,黎商有些习惯很不错,不管干什么,律师先行。他的律师好像有点名声,贵得要死,按时间算钱,一刻千金,用来咨询露营问题显然大材小用。林飒之前还开玩笑:“知道的说你是为旅行咨询律师,不知道还以为你准备去干什么犯法的事呢。”

“你准备这个干什么?不会真准备打熊吧?”佟晓佳顿时担忧起来:“我们真的有被熊吃的危险?”

“有备无患而已。”

“放心吧,这么多人,不会让你被熊吃掉的。我刚刚找到个好的露营点,大家快吃东西,吃完就过去。”易霑打断了话头。

这一堆人里,大概就他是认真来露营的,也难怪佟晓佳气得天天跟苏容吐槽他,他整天就在研究路线和扎营点,这次找的露营点也非常好。裴隐本来一路上还在吐槽:“正经的营地不住,就这么急着去喂熊?可别说我没提醒过大家,我刚去网上查了,黄石的熊可是出了名的,不如先选个人到时候留下断后,给熊吃饱了就不追我们了。我看易老三就挺合适的……”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是个湖边,景色非常漂亮,远处高山上还有雪,草地上开着花,这地方地基还是岩石的,只是表面一层薄土,很适合露营。其实他们前天来的路上也经过一个小山谷,简直仙境一般漂亮,四周都是高大树木,中间一片茂盛草花,到处都是鸟鸣,像希腊神话中有精灵的山林。苏容满以为该在那露营了,易老三笑,叫他踩在一个地方不动试试。原来湿润的泥土是会缓缓下陷的,而且跟沼泽一样,踩的深坑久了还会漫出水来。

相比之下,这地方就很适合扎营,因为地基是结实的岩层,土壤薄,地不会太湿,落满了干燥的松针,而且延伸出一大块岩石到湖边,弯下腰就能碰到水面。还有一棵巨大的松树,美国的森林里老有这种很大的树,苏容第一次见还当做宝,结果发现到处都是,动不动就合抱粗。

“住树下正好,晚上打雷第一个劈我们。”裴隐总能挑出缺点来。

但他说归说,大家还是照样在树附近扎营,小麦已经在树下跟那只狗玩起来了,他正准备给这小狗起名字,每十分钟想一个新名字,过来征求苏容意见。

晚饭非常简单,大概裴隐还是怕熊——尤其黄石露营地的防熊铁箱吓到了他,正经官方营地都要防熊,何况他们。贺容轩布置了一堆预警措施,都没能让他放心,晚餐直接入乡随俗,大家吃在酒店买到的三明治,连煎个蛋都像打仗一样。

好在黎商很快转移了他注意力,天一黑,他就搬出了几个箱子,应该是萧肃送他的那一堆,大家坐在篝火旁边,看他放露天电影。本来裴隐还在笑他像小时候乡下放电影的,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因为是个恐怖片,讲一堆大学生出去野外露营,结果无意中破坏了个祭坛,被厉鬼一路杀光了的故事。电影水平都另说,关键是正对时对景,可谓是沉浸式观影。连小麦也看得缩到了苏容怀里,苏容本来是强撑着不怕的,但这破地方后面就是树林子,老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忍不住回头看。天一黑时不时传来猫头鹰还是什么的叫声,让人寒毛倒竖。

“嚯,这下好了。我看佟晓佳今晚怎么睡觉!”裴隐拍手叫好。

佟晓佳惨就惨在她向来是一个人睡的,她和易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不上下不下的。苏容平时好奇心重,这种真正两个人之间的隐私他是从来不刺探的,何况佟晓佳脾气向来硬气,都这时候了,脸都吓白了还强撑着,哼了一声。等大家准备睡觉了,她悄悄过来问苏容借小麦,说她带小麦睡觉。苏容还想去询问小麦意见,小麦早同意了,看样子是收了佟晓佳不少好处。

“要不我爸爸也一起睡吧,”小麦出主意道:“轮到黎商守夜了,我爸爸一个人在帐篷也害怕。”

“那我们三个睡一起。”佟晓佳笑眯眯:“我保证不动你。”

“当着我的面就商量这个,不好吧?”黎商在旁边笑着道。

其实就算黎商这家伙不开玩笑,苏容也不可能跑去跟佟晓佳一个帐篷的,佟晓佳不介意是一回事,他自己可不能跟个女孩子睡一起。林飒睡觉轻,也不行,只能一个人睡帐篷。裴隐那家伙真是混蛋,苏容好不容易准备睡下来,他悄悄摸过来,拉开帐篷,伸进一只手来抓苏容的脚,差点把苏容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裴隐吓完苏容就跑了,他胆是真大,这样的黑夜也敢到处跑,小时候在九楼,那种停电后黑漆漆的走廊,还有空无一人的楼栋,他都敢随便跑。苏容怕他又去吓林飒,连忙给林飒发了消息,问他怕不怕,林飒回了个笑脸。

苏容自己也觉得怕得实在没道理,但他记性又好,恐怖片这种东西,被吓到的当下不是最恐怖的,而是之后的回忆反刍。尤其是一个人待在帐篷里的时候,周围万籁俱寂,森林的静和真正的静还不一样,还有各种动物的叫声,风吹树影,尤其连着几下像是谁踩着落叶的沙沙声,让人毛骨悚然。

早知道就不让佟晓佳把小麦借走了——不过那样佟晓佳就害怕了,那还是让她借走比较好。

苏容胡思乱想了一阵还是没法睡着,隔着帐篷看见隐约的火光,终于忍不住爬到有火光的那边,轻声叫了声“黎商”。

他就知道黎商一定会笑他。

但黎商这次意外地宽容,他耳朵向来尖得很,这么轻也听到了,只是“嗯”了一声,像是走了过来,然后问:“妹妹睡不着?”

苏容当然不会承认,只装听不见,但是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帐篷,然后探头出去看了看,黎商看着的篝火其实离帐篷挺远的,外面繁星满天,他坐在火堆边的椅子上,手上还拿着杯咖啡,带着笑意看着苏容。

“妹妹过来陪我看星星?”

“我才没那么无聊。”

苏容一面说着,一面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黎商这家伙像是早料到了,眼睛笑得弯起来,握住苏容的手一拉,让苏容顺势坐在了他腿上,他熟练地用毯子把苏容裹好裹好,抱着他一起躺在篝火旁边看星星。

裴隐买的椅子质量可真不错,苏容这样胡思乱想着,懒洋洋地亲了黎商一口,被黎商亲了回来。他唇齿间有咖啡的味道,身上却很暖和,篝火散发出松木的香味,椅子空间狭窄,更显得这样的接吻有种安全感,人一放松下来,果然就容易犯困,苏容正准备睡一觉,看到不远处易霑的帐篷似乎留着灯,却没有人,问道:“易霑呢?”

“他在给小怪物讲故事呢。”

“是去给佟晓佳讲故事吧。”苏容笑着哼道,他狡黠的神色特别好玩,黎商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苏容被他亲得更困了,眼睛也睁不太开了,侧着靠在他身上睡觉。黎商像拍小孩一样懒洋洋拍他的背,即使是他,这样抱着一个人也有点行动不便,慢腾腾伸手去够一边的杯子。

“你杯子里是什么?”苏容困得迷糊了,但黎商也耐心笑着回答:“咖啡。”

苏容皱着鼻子闻了闻,黎商笑着把杯子移开了点,又亲了他一口:“我通宵用的,妹妹可不能喝这个。”

“干嘛非要分一个人来守篝火?灭了不就行了。”苏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晚上的黄石可真够冷的,黎商的羽绒服蓬松柔软,把他包住了,里面是薄薄的毛衣,黎商的胸膛向来厚实可靠,苏容可以清晰听见那里面坚定而清晰的心跳声。与其说是听觉,不如说是触觉,因为苏容正把耳朵贴在上面,那心跳声似乎能传到他的耳廓上。

黎商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万一有什么意外,有准备总是好的。”

会有什么意外呢?苏容其实是知道的,野生动物、熊、像电影里演的劫匪,不怀好意的当地人?这样想着很远,其实是很近的,他对这世界的险恶向来很了解,因为早早见过了这世界的幕后,就连当初和林飒出去玩,也成功躲过当地各种撞死羊的讹钱小把戏。但最近也许是因为黎商的关系,他那部分的敏锐都变钝了。大概是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了,大到各州露营的法律,小到一杯饮料端不稳,永远有黎商在。早上裴隐还笑他退化了,但确实是事实,就连整个的旅行,都是他异想天开的一个主意,具体的危险都是黎商来排除的。

他像是被搬进了温室的花朵,用进废退,过去二十多年经过的风雨积累的经验渐渐忘却,像厚厚的茧子被淡化,重新变得纤细而柔软,就像林飒说的,黎商给了他许多不切实际的信心。

“我不会退化的。”快睡着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道。

黎商忍不住笑了,其实他倒没真的在钻研什么恋爱技术,但想不变厉害也不行,他甚至从贺容轩那里学到了怎么应对苏容身上像裴隐的那部分的绝学,虽然根本也不用学。

爱是本能。

“嗯,我知道你不会的。”他笑着亲了亲苏容额头。

退化其实也没关系。就像前些天,在经过俄亥俄那个农场小镇的时候,小麦和他在电光火石间达成的共识。其实小麦拒绝去那小孩子家几乎是本能反应——苏容不会知道雅各布这名字是来自圣经的,就像他也不会知道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是传统红州,也就是俗称的保守州,连堕胎都违法的地方,宗教气氛浓厚无比。林飒在车上和佟晓佳聊歌的时候就早打过预防针,只是苏容没听懂,种族歧视不必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更是应该烧死。

当然小怪物那么弱智,出埃及记都没看过,也未必知道这一层,说不定是看到了那家人谷仓上的十字架想到的。

他对苏容的保护习惯,小怪物也跟着学,也可能是天性如此,因为在意的人不多,所以越发当作宝贝一样藏起来。苏容整天看见小孩就爱心泛滥,小怪物脸都气歪了。

其实这里还有个人和他是一类人,说出来苏容一定不信,是裴隐。他只当裴隐对黎商的敌意是吃醋,猜不到这背后更深的原因。裴隐从来没有信过黎商,因为他和黎商是一样的人,他连自己都不信,怎么会信黎商。

这世上有一类人就是不会有什么恒定的信仰的,更别说信什么爱情了。他们都习惯用最现实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事,裴隐知道这个,所以他总警惕着黎商,总在苏容露出理想主义的那一面时先黎商一步出来笑他——他不知道黎商已经不再笑苏容了。

过去的许多年,黎商习惯于用他的见解和知识当作武器取笑别人,裴隐是更世俗版的他,林飒说他们拧巴其实也没说错,他们一面不相信这世上有能看穿浮华表象的所谓爱情,一面又用自己在浮华表相上的高深造诣去欺凌别人,但最终他们都遇到苏容。

就像小麦不会因为苏容不懂那些事而轻视他,更不会觉得那样就不能当他爸爸,爱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爱一个人,他什么都是好的。小怪物在这点上和他是很像的,虽然当过很久混蛋,最终仍然认同爱的价值。理想主义不值得嘲笑,就像他们为苏容构建一层现实的壳也不是什么值得标榜的事,这是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苏容辛辛苦苦奔波着应对这世界的样子虽然也很能干,很漂亮,但终归是发表宣言的样子最可爱。

黎商只在恶趣味的时候欣赏苏容偶尔露出的锋利,像欣赏猫咪捕猎和露出爪牙,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想这样抱着他,让他暖暖和和地在自己怀里睡上一觉。不去想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守夜,不去问为什么他要准备一把枪,是为了打熊还是为了防身,买的狗为什么是可以猎熊的猎犬,不去问他是不是做好自己这把还不够的准备,才会让贺容轩也获得持枪资格,也不要问贺容轩那把藏在哪里。

他见过流浪汉,瘾君子,治安不好的社区,种族歧视,阶层歧视,以及应对这些的逆向歧视,反智,仇富,恐同,他见过这世界的背面,所以他向来用最警惕的视角远远地漠视这世界。但苏容想要进行一场横穿这个国家的旅行,黎商就陪他来。

像互相缠绕的藤蔓,根缠在一起的大树,或者小怪物看的海洋纪录片上,鲨鱼和吸附在它身上的小鱼,苏容听到这比喻一定发脾气,但他不知道黎商说出来,就是为了看他气得脸红红的样子而已。谁是鲨鱼谁是小鱼有什么重要呢?就像不用在乎谁是小王子谁是玫瑰,在他这里,苏容永远是和他不言而喻地平等,那玫瑰花的宣言多舍本求末?爱一个人,他的灵魂在你眼中就是发着光的,根本不需要一场站在上帝前灵魂平等的宣言。

就像此刻,他呆在一个连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森林里,守着一堆篝火,周围也许有熊,也许没有。裴隐的惜命和他是一样的,那是一种在这巨大世界里独自长大的小孩特有的自恋和警惕,但他讲了一万个熊吃人的故事,今晚还是留在了这森林。

他从来只当爱是弱点,原来爱也让人变得强大,让你敢卸下那些嘲讽,切实地去生活,去你以前说着不想去其实可能是不敢去的地方,爱会给人勇气。因为不管去到哪,因为只要抱着这个人,你就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

爱这门学问向来艰深,还好,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慢慢学。

作者感言

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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