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抢傻子那半拉糖三角。
“你别打岔,先让老子把话说了。”卞鹤轩突然有点儿小雀跃,嘿,傻子还吃醋,小模样招人喜欢。但现在不是时候,先把小左的问题解决吧。
“你先把糖三角吃了,吃饭老实点儿。”卞鹤轩轻轻把人往后拉,也怕傻子真叫糖馅儿烫着了。
刘香被大哥扯了一把,就乖乖坐回去吃糖三角了。一边吃,一边看大哥的脸。刚刚他想明白了,自己真的没吃,那一大口,就是大哥咬的。
妈说过,好东西要学会分享,不能吃独食。刘香觉得大哥偷吃是因为没吃过,是想吃糖三角了,不然不会趁他睡觉时候咬那么一大口。这么一琢磨,刘香觉得大哥特别可怜,这得有多想吃糖三角啊,那一口,咬那么多下去。
想了想,糖三角留下一小半,给大哥晚上吃。捧着一碗热粥,刘香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分享的意思。他想留给大哥,就是想和大哥分享。
两个人吃糖三角,比一个人吃,香多了。
真香。
卞鹤轩不知道自己已经扣上偷吃糖三角的帽子了,英俊的脸像打了高光,言语咄咄逼人:“小左,哥问你一句话,你觉得,你爸妈疼你吗?”
米小左特别使劲儿咬了下大白兔,像咬了舌头一样疼。
“疼吧。”
“疼还是不疼,你心里有数儿。也骗不了自己。”卞鹤轩知道这话扎心,可也得说,“我反正觉得你爸妈就是不疼你,只爱钱,就没爱过你。你要是老给自己洗脑,迟早得分裂了。”
大白兔奶糖,米小左也好久没吃了,甜滋滋的奶味儿和记忆里一样醇厚。
“轩哥,这事儿其实我真想过,我家里人,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说你爸妈为你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是为了你,说我妈的腰背还不是为了生我,没坐好月子才疼到现在。她躺了好几年,起不来,也就上不了班,家里是我爸养起来的,我得学会报恩。钱不往家拿就是畜生。”
“屁,你16岁之后是我养的,老子怎么没说要当你再生父母啊?”卞鹤轩觉得这么处理不行,拳头痒痒,还是想打人。
这话是真的,米小左跟卞鹤轩去广州之后,再没要过家里的钱。
“轩哥,刚才你说的那个词,分裂,我觉得特别准。有时候我真快分裂了,一边告诉我都是骗人的,爸妈要是疼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一边又告诉我,爸妈怎么可能不疼孩子?”
“诶,我告诉你,还真有爸妈就是不疼孩子,你爸妈就是,他俩就心疼自己,心疼兄弟姐妹家的孩子。干脆你做个亲子鉴定去吧,从前顾异说,我当笑话听听,现在琢磨琢磨,你可能真是你爸妈垃圾堆里捡的。”卞鹤轩觉得自己这话就是再哄小左了,“你知道傻子妈,和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是骗傻子的。你就是那大傻子。其实不赖你,谁叫生孩子不用上岗证呢,不合格的爸妈多了去了,自己没本事,就会欺负孩子。你自己想吧,要是爸妈真疼你,能把你逼得有家不敢回?刘香那小傻子每天乐呵呵的,那是傻子妈从小疼他疼出来的,你乐一个我看看,比哭还难看。你别看他傻,可懂保护自己了,你动他钱试试。”
“傻子妈?”米小左揉揉眼睛,“香香的妈啊?”
“可不是,人家傻子妈可疼儿子了,从小就教他赚钱、攒钱。你爸妈倒好,散财童子转世为人吧?”
米小左似懂非懂地瞧着刘香,眼睛里盛满了羡慕。
“你给家里填补那一千来万,必须给我收回来。走人情也好,走法律程序也好,一分都不能少!”卞鹤轩提到钱就牙根疼,那可都是钱啊,谁赚钱容易啊,“你要不敢要,老子找人上门儿收去,就说这钱是你从我手里借的,还不上?收房!”
这句话是逗米小左的,卞鹤轩懂经济法,又不是小额贷,房子哪儿轮得到他收。只因为卞鹤轩太了解米小左几斤几两了,真要是不管了,叫他自己要钱,人家最多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他几万。
“你这事儿叫顾异跟着跑,他手里人多,看着就不好惹,省得家里人拿你说话不当回事儿。听见没有?再有事儿你得学会说,谁还能笑话你啊?退一万步讲,笑话你又能怎么了?老子当初求人拿货的时候天天叫人笑话,现在不也做起来了。就是你什么都不说,身高才没蹿起来。你瞧瞧顾异,直来直去的,比老子还高,找媳妇儿都不好找。”
卞总话里话外地夹带私货,暗搓搓推销一把兄弟。
“还有,你这奶茶什么时候戒?人家专家不是说了,控糖!控糖!赶紧抽个时间做手术去。”卞鹤轩看他又揉眼睛了。
“嗯,我听轩哥的,一会儿就跟顾异讲。可轩哥,戒奶茶,太难了啊,你把烟戒了,我都未必能戒这个。”米小左说。以前他一直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想不明白,今天叫轩哥骂一顿,像卸了千斤的重甲,又像拨开了云雾。
就是自己小时候老挨打的事,顾异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再聊了一会儿,卞姐来了。期间来了一个护士,给卞鹤轩测了体温,一直正常,这才准他下地溜达。
卞芸一来也是先给米小左一顿教训,又问了问刘香昨晚走失的经过。知道刘香是给自己儿子买糖瓜供灶王爷,还打手板了,怒火自心中来。
“诶诶,卞姐你别打我啊!”卞总被亲妈打惯了,一偏头就躲过去,“我没使劲儿,不信你问他!”
“大哥打我了,我手疼。”刘香看不懂卞鹤轩的眼色。
“诶你是不是傻……别别别,卞姐有话好好说,拧耳朵不算女中豪杰!我他妈还请他吃串串香了呢!”
米小左在沙发里坐着,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瞧轩哥挨打,刘香劝架,终于笑得好看了些。
晚上卞芸订了外卖,四个人在301里吃了一顿。吃完不到8点,刘香说要打扫卫生,里里外外又收拾个遍。等到9点,探病的家属就该往外走了。
米小左有点儿不愿意走,他自己住,恋家,喜欢大家庭的氛围。卞芸看他还是闷闷不乐,就说开车送他。卞鹤轩不放心,拄着拐送到电梯口。
“阿姨再见,小左哥哥再见。”刘香朝电梯门挥手,等数字变成1才挪步,搀着卞鹤轩往301走。
人都走了,卞鹤轩开始挑事儿:“呦,还不乐意啊?这么喜欢小左,你去他家干吧。”
刘香没想大哥突然轰他了,直摇头:“我不走,我给大哥干护工。就是觉得,小左哥哥今天不高兴,还瘦了。”
“你还挺会看人脸色的。”卞鹤轩最近也发现了,傻子的智力不是没有上升空间,他是没人教,有时候看问题一针见血。
当然,再上升也不会变成正常人,这和他自己辍学不是一个概念。没辍学,卞鹤轩知道自己能读完,考大专转本科都没问题。可傻子这个智力,再拼命提高也不可能读完高中。
“大哥,我偷偷往小左哥哥包里,放大白兔啦。”刘香贴着卞鹤轩的耳朵眼说,给卞鹤轩激得一激灵,脊椎骨都麻了。
“多大人了,还吃大白兔。”卞鹤轩嫌弃他幼稚又无聊,在楼道里溜达了几圈,不想叫人看出傻子智力不足,就说回屋溜达去。刘香以为大哥累了,一步一晃地扶大哥往回走。
进了301,门一关,卞鹤轩就不累了,浑身都是精力。傻子吃醋这个事儿在他心里憋一天了,百转千回的,像个吊着一只活饵的小鱼钩,在心里钩来又钩去。
“别动,哥有话问你。”仗着行走不便,卞鹤轩把傻子顶在墙上,低头就欣赏到一个白白的脑门儿,比糖三角香,忍无可忍了,“怎么摸了一把小左脑袋,你心里就疼了?是不是对哥有点儿想法了?”
这回可不是架着走路,一手搭肩膀。是两只手一起搂了人家的腰,有点儿逼问的架势。
他觉得自己这样一搂,傻子就该傻眼了,一傻眼就该求他了,一求他就更好玩儿了。
但刘香专业素质太硬核了,一看大哥把单拐放了,怕大哥摔,也是两只手往腰上卡,生怕身体挨不近似的,抱得死紧。
俩人就这么抱着,像革命情谊,你不撒手,我也不撒手,好同志要走一起走。
“大哥你抓紧我,我站得稳,不摔了你。”说得那么坦荡。
原本是个挺暧昧的姿势,就因为傻子太过主动的回应,杀了卞总一个措手不及,套路都没使出来。两人你搂我,我搂你,紧紧圈住对面的腰。
然后就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
“没事儿,你收拾去吧。”最后是卞鹤轩撑不住了,在这么搂下去,他该膨胀了。
“嗯,那大哥你先上床,我扶你过去。”刘香别着一个黑色的卡子,小明星似的,把大哥往床上带。
上床。嗯,卞鹤轩一听就想膨胀一下。真不行,真不能随便撩傻子,傻子撩人太虎了。
把大哥放好,刘香就去收拾病房。其实卫生早做完了,刘香干活勤快,就剩米小左留下的两个大包,全是零食。
“大哥,小左哥哥,留了好多零食给我。”今天米小左说了好几次,这个是给他买的,刘香就记住了。
卞总看那大包小包的进口零食,不是很顺眼。“你想吃啊?”
“我想吃,但是太多了,我吃不完。”刘香从不假意推脱,想吃就是想吃,转头看卞鹤轩,“大哥,这些分一些给护士站的姐姐们吧,我吃不完,我还有大白兔呢。”
嚯,还真想吃啊。卞鹤轩翘着腿,笑眯眯地按响了护士铃。
十分钟之后,李护士长笑嘻嘻从301出去,手里拎着两个大包。其实护士是不能收这些的,但卞鹤轩执意要给,说是给昨晚的夜班小姐姐加餐。这样一送,米小左买的零食一包都没剩下。
刘香有点儿懵了。看护士长出门,还没觉出不对来。等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大哥把他的零食,都送人了。
“怎么?不高兴啊?”卞鹤轩觉得心里那个小鱼钩老撩拨他,干脆把零食都送出去。
刘香没说不高兴,就是觉得空落落的。“没有,零食,给护士姐姐吧。我,我还有半个糖三角。大哥你吃糖三角吧,我吃了,特别甜。”
“老子吃你糖三角干嘛啊。”卞鹤轩拍床,看傻子坐过来,嘴上说没事,脑袋都不愿意抬起来,挺委屈地撅着嘴。
“真那么想吃啊?”卞鹤轩问,拉刘香的手腕,趁机摸摸手背。他没见过这么诚实的人,为了一口吃和他闹性子。
有点儿可爱。
“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第一次收那么多零食,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就没了,叫大哥送出去了。我还没看呢。”刘香不是很爱吃零食的人,他爱吃肉,吃串串香,可那些包装袋他喜欢看,上面是英文字。他读书的时候喜欢上英语课,初中会考英语分数最高了,因为字母像画画,对他这个智力,比数理化好记多了。
卞鹤轩觉得小鱼钩就在眼前了,但自己才不咬钩呢。但他不仅要吃饵,还要顺便把鱼钩拽下来,连鱼竿都是他的!
“那明天你推哥出去遛遛,哥再给你买新的,行了吧?”
“真的,真的吗?”刘香的头,忽一下抬起来了,“买那些,有英语的吗?”
“真的啊,不委屈了吧?不就是个吃的嘛,想吃什么了哥带你买。”卞鹤轩摸了一把刘香的脑袋,把他小发卡摘下来了,自己拿着玩儿。
看来明天黄历不错,宜带傻子逛超市,给他买糖三角。
作者有话要说:
卞总:空有套路千万,我还不如一个糖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