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依旧充斥汽车行驶与地面摩擦而过的噪音, 越是空旷的高楼层，声音越是嘈杂。雨水窸窸窣窣地砸在玻璃窗上。
赵书铭俯身低下头，柔软的唇触碰到手背上, 似乎是停留了两秒, 但这个轻吻又好像转瞬而逝。
他一直在放纵与克制两端游走，但赵书铭还是克制不了自己在她手上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江艺淼的手上还残留着晚上沐浴时沐浴露的气味, 明明他对这个气味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毕竟这是她中学时就爱用的沐浴露。
可是无论是第几次闻到这样的味道，他都无法压抑自己那种喜爱、欢愉的情绪。
她房间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紧了, 一丁点窗外的光都透不进来, 但他还是低头怔愣着看了好一会儿江艺淼的手。
她不会怪他的……
他们之间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
赵书铭的指腹在她手上细细地摩挲了几下，轻得犹如羽毛扫过皮肤那般，还在睡梦中的江艺淼毫无察觉。
他又小心地握起她的手放回她的被窝中, 替江艺淼掖了掖被子，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走出她的卧室。
至于后半夜赵书铭到底有没有睡好,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印象里自己似乎又做梦了, 梦里只有很模糊的画面, 他只记得梦见了淼淼，再多的却也想不起来。
直到清晨的闹铃声将他彻底从梦境中扯了出来。
“怎么又下雨了？”
江艺淼趴在阳台边上看了一眼, 天有些昏沉沉的, 今早的雨不大。但外面的空气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小雨淅沥沥地顺着风的方向斜着打入阳台, 江艺淼低头摸了摸砸在她手背上的小水珠。
“这个月感觉就没多少天是没下过雨的。”
她抓了抓刚梳直的头发踱步走回客厅里。
“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吧, 今天我没什么工作要做。”
赵书铭将热豆浆倒到杯子里。按照江艺淼昨天说的做, 没有加核桃、过滤掉豆渣，还加了一点点白砂糖。
江艺淼夜里做了个很长很混乱的梦, 在梦境里她好像经历了好几个月的事。
弄得她今早醒来时，浑身没劲, 脑袋发胀。她眨了眨酸胀的双眼。
见赵书铭问她，她本想下意识地说不用麻烦。
只是想到赵书铭那副每次担心她的面孔，她又点了点头。
“今年夏季有可能进入拉尼娜事件……”
气象台新闻发布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江艺淼咬了一大口烧麦，嘀咕道：“最近两年的天气都好奇怪啊。”
“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长的雨季了。”赵书铭失笑道。
哪怕他从小也是和江艺淼在这边长大，记忆中的夏季虽然会经常下雨，但也没见过今年这样的雨季。
“慢慢吃，开车去公司还是来得及的。”赵书铭笑道，又接过江艺淼不爱吃的蛋黄。
“太饿了，我感觉我昨晚做梦跑了一个晚上，现在快饿死了。”说这江艺淼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个人一饿了，肚子那是真的是扁扁的，只有吃饱了才会变回正常时的模样。
江艺淼记得她小学有一段时间正在长身体，每天一到饭点就饿得能猛吃三碗饭。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吃饱。
只有摸摸自己的肚子江艺淼才能揣测自己到底有没有吃饱。
听到她的话，赵书铭怔了一瞬，想起夜里去看她睡觉那时，她便在做梦。
有一种做了坏事的险些被抓包的心虚感，赵书铭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睫，过了两秒脸上才终于扯出了个如同往日般温和的笑意，“饿了就吃饱一些。”
她咬着筷子抬头向赵书铭，本来今天因为阴天被破坏的心情又被赵书铭的早餐给治愈了，她小鸡啄米点点头。
从家前往公司的路上，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上飘落下来，地面上满是打着伞的行人，车子碾过湿挝挝的地面。
江艺淼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又睡了一觉，快到公司的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雨水猛地砸在地上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
骤然，水就像从天上泼下来了一样。
雨突然变大了。
江艺淼背起单肩包低头看了一眼，连地下停车场的地面都被雨水洇得湿漉漉。
“外面雨大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江艺淼朝着车窗内对赵书铭道。
“嗯，你放心吧。”他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心情莫名地不错，只是因为她会担心他。
“那我先上去了，拜拜。”江艺淼挥了挥手，抓着包包的肩带就朝电梯的方向跑去。
赵书铭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一辆车开过正巧挡住了江艺淼的背影，等汽车离开他的视线时，江艺淼也已经上了电梯。
他锁着眉叹了声气，又要一整天都见不到她。他抿着唇将车倒了出去。
江艺淼以为这场雨和上周那几天一样，下了两三个小时就能停下来，但她猜错了。
中途停了一段时间的雨，太阳也冒了个头，下午又开始继续下。
江艺淼看着桌面上的三个屏幕，写了大半天算法，她两眼快要冒星星了。
江艺淼低头看了眼时间，站起身的一瞬间腿还在发软，她默默地走到了办公室的窗边，掰开了一点窗露了个口子，风顺着口子钻了进来。
她感觉自己要坐到发霉了，久坐后腰酸背痛，她捏着拳锤了锤自己的后腰。
【今晚想吃什么？】
江艺淼盯着手机屏幕里赵书铭发来的消息，有些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不出意外今晚又要加班。
【今晚又要加班。】她配了个小熊哭哭的表情包。
风突然变大，外边的雨又被裹挟着吹进来，江艺淼赶紧把窗关紧。
【那今晚你是去饭堂吃饭吗？】
【还没想好……】江艺淼摁了摁酸胀的太阳穴，她确实还没想好今晚想吃什么。
她手上最近有一个调优方案要交，虽然差不多做完了但ddl也很近了，她要赶紧做好，导致她工作日这几天连着加班。
【我给你送饭？】
江艺淼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竟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赵书铭本来就已经想好今天晚饭的菜式，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办公楼。
“怎么那么快就到了，你吃饭了吗？”
江艺淼跑去一楼接赵书铭，她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低头看了好几眼他手上提着的两个保温袋。
“我已经吃了一些，你饿了吧。”
“饿死了饿死了，感觉要被饿成纸片了。”一整天的脑力运动，江艺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我高三那会你也像现在给我送过饭诶。”
江艺淼想起，赵书铭那会五月放假就回国了。而她苦哈哈地还在学校封闭式备考，赵书铭怕她在学校饭堂吃不饱，连着给江艺淼带了半个月的晚饭。
天天煲汤做营养餐，好生给她养着。
“学校二月份成人礼我才回来看过你一次，结果两个月后再见你，整个人都瘦了好多。”赵书铭无奈笑道。
那时她真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不止一点点，还好暑假两个月又给她补了回来。
江艺淼带着他一路上了办公室。
江艺淼所在的那间办公室还有两三个人在工位上，今晚大概有一半的人留着加班，但这个点是饭点，大多数都吃饭去了。
隔壁工位的秋笑妍也刚刚在楼下取了她点的外卖，一上来就看见江艺淼和赵书铭挨在一起。
她露着笑意瞥了一眼江艺淼，但江艺淼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晚饭，压根没留意到秋笑妍八卦的表情。
“我的工位好像有点乱，哈哈……”江艺淼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我们办公室有个小的休息室，可以去那吃饭。”
江艺淼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马克杯准备去打一杯温水喝。
“你的杯子这里是坏了吗”赵书铭眼尖地见到杯子上的一个缺口，他指了指缺口的位置。
“哦，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结果就缺了个口。”江艺淼低头看了眼。
“怎么不换个新的？”
“我老是忘记，一直没有买，就凑合着用了。”江艺淼干笑了两声，她的这个杯子也是个只印了个英文单词的纯色杯子，只放在办公室用。
赵书铭扫了一眼她那纯黑白搭配的工位，又盯着那个缺口看了几秒，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忙了一整天饿了吧，先吃饭。”
他把保温袋的拉链拉开，把饭盒拿了出来。
“你这个的饭盒怎么那么可爱。”江艺淼看了一眼饭盒上面印着的小熊图案。
“多让你接触一下可爱的东西，脱敏治疗嘛。”赵书铭帮她将装了汤的饭盅盖子扭开。
“可爱，但是我发现我好像对这种静物的图片没有什么很激烈的反应。”
江艺淼后知后觉，她更喜欢有些软软的，能摸得到的，能捏能掐能咬的东西。
视频里动态的小猫小狗也很可爱让她想咬，可是静态的卡通图片不会让她有太大的反应，不过心里还是有一阵麻麻的感觉，江艺淼把饭盒的盖子反过来盖在桌面上。
赵书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香芋排骨！我最近好想吃排骨。”江艺淼拿起筷子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始吃了。
直到她吃了好几口，才意识到赵书铭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突然想起重逢那日的晚上，他好像也是这样坐在对面看着她吃东西。
“你看着我吃，搞得我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江艺淼说着怪，但还是又一大勺吃了一口。
“怎么怪了，我们不是经常面对面吃饭吗。”赵书铭撑着头，眼角弯弯。
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陈述语气。
江艺淼嚼了几口吞咽后，“那不一样啊，平时都是我俩一起吃，现在是我自己一个人吃。”
而且饭菜还是赵书铭做的。
要不是他是赵书铭，江艺淼都觉得他宛若她的贴身保姆，虽然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因为小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也是这样的。
但江艺淼现在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
“都一样的。”赵书铭顿了顿，“看你吃得开心我也开心。”
江艺淼听着他的话，舔了舔唇角的酱汁，向主厨做出正向反馈确实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那还是因为你做饭最好吃呀。”
“最好吃？”他似乎有些不信她的话。
“那当然，比我老爸做得还要好吃，你就是最好吃的。”
江艺淼饿急了，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还没多久就把米饭全部吃掉，肉菜倒还剩下一些慢慢吃。
你就是最好吃的……赵书铭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明知道江艺淼嘴里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爸妈，她只咬过他，而且只有他是被咬过最多次的。
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人能磨灭掉他在江艺淼人生中的痕迹。
“怕你胃口不好还带了份小的水果捞，可以等一会儿再吃。”他回头看见了一个冰箱，“可以放冰箱。”
“不用，我等会就想吃了！”她透过透明的盒子看着水果捞，“好吧，我现在就想吃。”
“才吃饱饭，先缓一缓吧。”赵书铭放轻声音。
“就吃两口，先让我吃两口。”江艺淼眨眨眼，语气说不上是撒娇，但赵书铭完全无法拒绝。
“好吧，实在想吃就吃。”
他揭开盖子，水果捞倒不是他自己做的。
是在楼下一家水果店买的，这份水果捞里基本都是江艺淼爱吃的。
这会儿秋笑妍正巧也走进了休息间，打开冰箱在找她放这的可乐。
“阿妍你也吃饱了？”江艺淼探了个头看向她。
“嗯，点了个披萨辣死我了。”秋笑妍呼了一口气，“我都备注微微微微辣了！还是那么辣。”
“你朋友那么好给你带饭啊？”她自来熟一般地和赵书铭打了个招呼。
江艺淼看了眼赵书铭，眨着眼点点头。
“真好啊。”秋笑妍猛地喝了两口可乐。
“对了淼淼，阿民有事找你，但他刚刚没找到你，你等会和他联系一下。”
“阿民？”江艺淼咬了一口芒果，“哦哦，我等会再找他吧。”
听到江艺淼的声音，赵书铭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名字正巧谐音带了个“铭”字，他意识到和她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同事，她都能叫得这样熟稔亲密，无论是秋笑妍还是她们刚刚口中的那个阿民。
可是为什么他失去了这样的亲密，哪怕江艺淼已经又习惯他在她身边的生活了。
“你要吃吗？”江艺淼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突然伸到他面前。
见他突然没了表情，江艺淼笑眯眯地把苹果推到他面前。
赵书铭回过神，余光里的秋笑妍还撑在另外一个桌子上喝着可乐。
他张开嘴示意江艺淼喂他，“淼淼，你喂我。”
赵书铭垂下眼眸，苹果上沾着酸奶，叉子还是江艺淼刚刚自己用的叉子。
秋笑妍有些惊讶，心想着江艺淼明明说过他们只是朋友。
这是朋友能做出的事情吗？感觉自己像大灯泡一样发光。秋笑妍默默扭上了瓶盖，迈着小步子走出去。
但她不知道，赵书铭和江艺淼用过同一双筷子，一起喝过一瓶矿泉水，江艺淼小时候很多吃不完的东西都会塞给他。
所以赵书铭对此习以为常。
江艺淼抬起手臂把苹果塞到他的口里。
她抬起头盯着他看，灯光将赵书铭照得很明亮，他的双眼泛着光，而嘴唇也是很健康的红润唇色。嘴角被她不慎沾到一点酸奶，也被赵书铭迅速地抿干净了。
江艺淼摸了摸自己吃饱微胀的肚子，明明自己已经吃得很饱了，可是为什么她现在觉得赵书铭整个人看起来很好吃，物理意义上的好吃。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江艺淼的眼睛扫过他胳膊上的那个疤。他的手臂很好咬，他的锁骨看起来也很好啃，就连他的唇，好像也很适合被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