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今天天气预报显示有雪,你们晚上路上慢点。”谈母嘱托着。
“好,妈我们走了。”谈青背起书包,坐上了林源的后座。
电车慢慢向巷口行驶着。
“我听你周姐说昨天你去政教处了?”谈青关心道。
“哦,篮球砸到王主任了。”
谈青轻笑几声,“被教训的怎么样?”
“还好,那会儿被教训的不只我们,还有几个你们年级的,他最后根本来不及教训我们几句。”
“那就好。”
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六点的天还是没有什么光亮。路上的人并不少,电车都亮着灯,即使没有路灯的地方也并不漆黑。
下午的几节课,谈青不时看向窗外,天阴沉沉,雪却没有来临。
看来又是一场没有被实现的天气预报。
屋内没有空调,即使有着四五十多名学生,却还是有些冷。
周佳月手上的冻疮又犯了,手缩放在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唯恐更加严重。
谈青左手包在围巾里,右手带着露指手套。
左手的手套就在今天上午自己溜走了,再也找不到。
这已经是第三幅不完整的手套了。
这天是周三,一班晚自习是数学和物理。
数学老师在两个班来回讲题。一班的题刚讲完,刘国庆布置完作业,就匆忙离开教室。
班里静了下来,都忙着算题。
突然靠窗的体委惊奇地开口:
“哇,下雪了。”
埋头苦干的同学们纷纷抬头,气氛躁动起来。同学们纷纷起身,跑到窗台。
有的女生伸出手,试着去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
也有男生直接从窗口跳到外面的灌木丛,大家嘻嘻闹闹。为外面鹅毛般纷纷扬扬的雪感到新奇。
一场雪而已,却是学生时代最盼望的时刻。
枯燥无味的学习需要这样的一场肆意的大雪。
绽放烂漫。
“干什么的!”前门传来刘国庆一声吼叫。
刻在DNA的畏惧感。
同学们吓到慌忙跑回作为,外面那几个跳出去的那谁谁,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又绕了圈从后门窜进来。
下课铃终于响起,一班的同学推推嚷嚷涌出教室。
谈青和周佳月也来到看雪最美的地方——西边连接2号楼和三号楼的走廊。
那边的路灯氛围感最好,昏黄的灯往下照着,为飘扬的雪作了美丽的背景。
雪在灯光下,被衬得一清二楚。
三层走廊,都是熙熙攘攘的学生。
谈青看到了程东昀从三号楼梯快步走向西边升旗台附近的石砖小广场。
他来到广场一棵小树下,旁边的男生使坏的摇了树,雪直接在他身上盖上一层。
少年甩了甩,似乎笑着骂了几句,和旁边的同学在树下看雪。
谈青缓缓迈出几步,来到走廊外面。
冰凉的雪落在她的短发上,转瞬融化。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单相思又改如何?
自从那场雪后,谈青直到元旦结束都没见到程东昀。
谈青隐隐起了疑。
旁敲侧击询问郑宇博,他也忽然发现自己许久未见程东昀。
周二早晨,早餐后,谈青到办公室交作业。
刚打开办公室们,一股暖气袭来。
反手关上门,正要往里走,余光中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有些熟悉。
谈青回头看去,这家伙竟然是宋明昊。看样子又在办公室偷偷取暖。
俩孩子大眼瞪小眼。
“阿青,你快来,这个角落特别暖和,离空调最近。”他主动邀请。
谈青委婉地谢绝他的好意。
“程东昀被车撞了。”
谈青有些不敢相信。
宋明昊像是说着一件普通的八卦:“害,胳膊伤着了,嘴巴附近缝了几针。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
谈青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她还没有接受正在谈论的出车祸的人,是程东昀。
手中的作业她也忘了是怎样送过去的。
只记得自己镇定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后开始奔跑,鼻头酸涩,眼角的泪来会打转,不敢掉落。
因为她要回到教室。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
至于为什么是奔跑着回去的,谈青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
生命中又有多少事情是真正能够明白的呢?
谈青似乎对任何事情的反应和接受速度太慢,早晨那段情绪忍住后,接下来的一整天,一如往常。
下午化学课的那份往年的试卷,谈青做得很顺手,时间也比从前快了许多。
内心像无风吹拂的湖水一样平静。
这般毫无波澜的湖水最终还是被打破。
晚自习放学,谈青在夜色里静静地等待林源。
冬日夜晚的气息格外清冷。
或许就是谈青深深吸着这份孤寂的气息时,心里的某处突然起了回应。
程东昀受伤的面孔浮出心中的水面。
压抑感袭上来,吞噬着谈青。
他那般骄傲的人,如果脸上留了疤,如果胳膊有后遗症,他的骄傲会被摧毁吗?
他现在是不是在难过着,会不会叹恨?
一个个问题占据谈青的大脑。
她的悲伤,来自于他的悲伤。
回家的路上,谈青心中依旧说不清的悲伤和压抑。
路旁的树枝只剩下零零散散未被吹落的枯叶。
这个冬天,异常地凄冷。
谈青再次见到程东昀是那月的十号,周五,距离那年期末考不到十天。
这些天,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每个人还是忙碌地学习着。
只是谈青视线里少了程东昀的身影。
再次在食堂见到程东昀谈青并不惊讶,在这之前,已经从宋明昊口中听到了最近他会回来的消息。
程东昀顺着人流而来,精神很好,面容也没有什么疤痕,和往日几乎没有什么异常。
只不过胳膊缠着绷带。
谈青与他相隔太远,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那也便心满意足。
程东昀住院期间,九班的一节体育课和周五最后一节课的物理对调了。
临近每周末尾,课堂效果实在太差。物理刚上十分钟,书包就都收拾好了,一个个赶着去银行抢钱似的。
一班的体育课也有一节是周五最后一节课。
下午,谈青便又在操场见到程东昀。
初三后,学习紧了许多,为了放松,楼下的一到三班,利用出门就是广场的地理优势,展开了羽毛球运动。
谈青和周佳月同样加入了他们。谈青从家里杂物箱中找出了闲置将近一年的球拍,带到了教室。
楼上的班级在平台上看得手痒痒,却也没办法。
想着体育课是个打球的好时间,谈青就把球拍带了出来。
九班的人在体委的带领下开始跑圈热身。
一班早已开始了自由活动,谈青和周佳月找了个地方,准备打球。
九班零散的队伍从两人面前经过,放眼望去,程东昀并不在队伍中。
周佳月指了指斜前方:“那儿。”
谈青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程东昀似乎正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谈青,球拍能借下吗?”他神情懒散,温声道。
“可以。”程东昀伸手接过球拍。
想起他的伤,轻声问道:“伤怎么样了。”
程东昀低头看了看,笑说:“没什么大事。”
谈青点头,眼神柔和地仔细看着少年的脸,并没有印象中缝针的痕迹。
程东昀看出她的心思,“美容针。”
“原来这样。”谈青笑了,面色温柔。
程东昀说了再见,转身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