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铃已经是个叉丧尸的熟练工,根据她的经验,丧尸的力气和生前的身体素质有关,但成为丧尸后,往往能爆发出比生前更强的力量。
每次她要将丧尸叉住,都需要用尽力气。
但她这个从前很能打的前男友,被她轻松一叉子就叉到了地上,甚至都没怎么挣扎,连叫都不叫一声。
这正常吗?
薛铃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装的?
他根本就没变成丧尸,现在是在故意吓唬她。她都还活得好好的,闻九则怎么可能变成丧尸呢?
薛铃脑子混乱,手上的防暴叉松了松,被她叉住的闻九则像故障的机器人一样动起来。
虽然动作慢吞吞的,也给薛铃看紧张了。
眼看他又站起来,像索命的男鬼一样摇晃靠近,薛铃又一叉子把他叉到了旁边一张厚重的木头沙发上坐下,迅速且无声地将他绑在了那里。
绑他的时候,薛铃觉得他好像就是意思意思挣扎了下,动作中充满了敷衍。
他真的,铁定是装的吧?!
薛铃带着笃定的怀疑,去捡起手提灯,直接往闻九则脸上照。
他的红色眼睛没有正常人突然被光照射后会产生的闭合反应。
薛铃:他为了骗我甚至戴了红色美瞳!
薛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毛巾,凑近过去,在闻九则青白的脸上用力擦了几下。
没能擦下什么想象中的颜料,薛铃又转到他手上,去擦他手背,不信邪地擦了好几处,甚至摸了他的脉搏和胸口。
最后薛铃不得不相信,闻九则就是个丧尸,不是故意涂成这样来吓唬她。
温热的眼泪突兀砸到闻九则发青发黑的手上。
薛铃忽然原地蹲下,抓着自己的脑袋:“哭什么,我哭什么?!”
她声音很小地自言自语,不停用脑门磕着膝盖。
被灯光照得轮廓深刻的闻九则低头,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还有强压着抽噎而颤抖的肩膀。
当初分手闹成那样,还以为她知道他死了,得仰天大笑骂他活该,再痛快地给他一刀,没想到会哭。
末世了,脾气怎么还是这么该死的好,这样难道不会被欺负吗?
那双被绑在木沙发上的发青大手动了动,有心想挣脱开绳子摸摸她的脑袋。
但真这么做了,她估计会吓飞起来。
闻九则动了动,又靠回去。
薛铃很快压下了那阵突然涌出的难过,眼圈发红地抬头,拿出随身带的刀。
理智告诉她,周围有丧尸就必须赶紧处理掉,不然很危险。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亲人、朋友,一旦成为丧尸,就是真的死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杀了他们才是在帮他们解脱。
薛铃将刀靠近闻九则的脖子。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明明是个丧尸,这一刻却好像还拥有人类的理智,知道她要做什么,目光里都是了然和平静。
那种目光熟悉到让薛铃忍不住想起过去的很多个时刻。
这家伙当人的时候是个怪人,怎么成了丧尸也是个怪丧尸。
他怎么不挣扎啊?
闻九则放松地靠坐在那个老式厚重的木沙发上,没管薛铃越凑越近的刀,只看着她的脸,准备在死前多看两眼。
虽然他可以随便弄开绑着的绳子,轻松离开,但他觉得死在这里也行。
亲人和仇人都死了,闻九则现在一身无挂碍,也没什么想做的事。
变成这个模样是意外,他之所以从安溪一路过来瑜市,也只是因为不放心薛铃,想过来看看她。
现在看到她和家里人待在一起,有人照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实话,薛铃能对他动刀,闻九则还有点欣慰。
没想到啊,女朋友这么果决了,有长进。
要是能说话,闻九则恐怕要吹个戏谑的口哨,再笑着给她比个大拇指,让她再接再厉。
——你连我都敢杀,可不能放过其他丧尸了。
薛铃举起刀,又放下刀。
她顾不上沙发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闻九则旁边,和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用力捏着自己颤抖的手臂。
刚才发现丧尸的第一时间,正确的做法就是立刻出声,让继父他们过来,一起处理了这个危险的丧尸。
而不是像她这样怕被发现,一声不吭。甚至到现在,她还在下意识不弄出太大的动静。
怀疑他是装丧尸,擦拭他的脸,靠得那么近,这些都是绝对错误的,不谨慎的做法……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不想杀他。想到要亲手砍掉闻九则的头,就好像是要砍掉从前一段快乐安心的日子。
闻九则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忽然想笑,更想叹息。
她就是道德感太重了,要砍个很久没见的丧尸前男友都这么挣扎。
他侧头看去,薛铃仰头对着天花板,正在深呼吸。
闻九则知道,她这是在调整情绪,以前紧张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坐着默默做深呼吸。
一开始被他气到也会做深呼吸,后来就不了,直接举拳就揍。
“铃铃,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事吧?”
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薛铃一惊,瞬间擦着眼睛站起来,紧张地看一眼闻九则,嘴里说:“马上好了,我没事妈。”
站到闻九则面前,薛铃捏紧了刀柄,到底是没有给他一刀,但是伸手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打完,不再看他,提着灯拿着刀和防暴叉出去了。
她走后,昏暗的房间里,闻九则将手从绳子里脱开,放松懒散地坐在那,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颊。
薛铃胆子也是真大,都不戴个手套,就这么打他,也不怕他牙齿露出来刮伤她的手。
不尊重前男友,也尊重一下他丧尸的身份吧,会感染的。
不过她的力气倒是感觉比以前大了。
脚步声去而复返,闻九则只来得及把绳子往手上一抓,营造出还被绑着的假象。
好在灯光昏暗,薛铃也心绪不宁,没注意到。
她回来是想到还有个事没做。
薛铃将手里捏着的一团布塞进了闻九则的嘴里。
“不要叫,如果被发现了,被杀了,我也不会管你。”
薛铃觉得他不像其他丧尸那样吼叫,可能是因为活着的时候因为说话太难听被毒哑了,所以变成丧尸也不会叫。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堵住他的嘴。
薛铃又匆匆走了。闻九则抬手把嘴里那团布拿出来,抖开发现是一件旧背心。
显然是薛铃自己的,他闻了闻,有点干净的肥皂味,竟然还特地给他拿了件干净的,多见外。
薛铃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总是在想着后院那间屋子里绑着的闻九则。
他要是挣脱了,跑出来伤人了怎么办?
他要是突然闹出动静,被继父舅舅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竖着耳朵听动静,旁边的妈妈问她:“怎么了铃铃?”
薛铃支吾两声:“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痛……我再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偷偷摸摸跑到绑着闻九则的那个房间看了眼,看到那个黑乎乎的影子还乖乖坐在沙发上没动,稍微放心了点,又回去休息。
但这一折腾,还是让她白天的时候有点没精神。薛铃这次是跟着继父继兄,还有妈妈和舅舅舅妈一起出来,他们就在新堰市外围捡漏。
在周围有流动丧尸的地方,他们通常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住超过两天,因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人味重就会更容易吸引丧尸聚集。
第二天,他们换了附近一个小楼暂住。薛铃趁着没天黑,又悄悄来到那个绑着闻九则的房间。
白天有自然光线的情况下,他的模样能看得更清楚了。
薛铃也没做什么,就是抱着她的杀丧尸武器,坐在门槛上看了他一阵。
闻九则很想问问她:今天也不准备杀我?
但他更想问的是:满头的汗,今天也很累吗?
薛铃在外面和她家里人一起杀丧尸搬东西的时候,闻九则也没有待在这,而是在附近看。
他蹲在屋顶上,看薛铃杀丧尸,虽然力气不是很大,但砍脖子的动作还是利落熟练的,不像比划他脖子时那么犹豫。
也不像她那个拖后腿的哥,力气是大一点,但靠近丧尸就慌张,每次下刀都砍不准,得砍个好几次才行,还要骂骂咧咧,怪薛铃配合不好,废物。
他们在新堰市周边待了两个晚上,这天下午就要回基地去,搬了东西就直接上车走。
闻九则又坐在楼顶,忽然看到薛铃从车上下来,跑向那个院子。
他双手插兜从楼梯上下去,赶在薛铃到达之前坐回了原位,还没忘记把口袋里的那团布咬进嘴里。
薛铃气喘吁吁推开门,先是一叉子把他叉住,然后把他的手绑起来,连拖带拽地把他从那个空房间拉出来,推进了一个更隐秘的房间。
闻九则感觉手上绳子被她扯开,背后被她推了一下。接着门哐当关上在外面被锁住了。
薛铃一句话没有,又很快离开。
这是个什么意思?关他小黑屋?
薛铃回到车上,关上车门,车子启动。
妈妈问她:“刚才跑得那么急,什么东西落在之前住的院子里了,还要特地跑一趟?”
薛铃含糊过去。
车子开了一会儿,她从窗户往后面看了几眼。
她下不了手杀闻九则,又不想他一个残障丧尸在外面乱跑,可把他关在偏僻隐秘的房间里,心里还是不安心。
可能是太不放心了,薛铃在车上昏昏欲睡还做了个梦,梦见以前同居的时候发生的事。
她有一次把钥匙忘在房间里,打不开门,开锁师傅的电话又没打通。
闻九则说让他来,上去直接把那个门锁拽下来了,当时她震惊地问他:“你怎么拽下来的!”
闻九则说:“这不是有手就行?”
梦的后半段就变成了,她把丧尸前男友关在房间里,他破门而出,拿着被崩开的锁对她说:“你还想锁住我,弄开它不是有手就行。”
然后他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进人群里。
薛铃一脸冷汗地惊醒了。
妈妈担心地看她一眼:“铃铃,你这两天是不是休息不好,刚才你还说梦话呢。”
“啊?我说什么?”薛铃没有回神。
“你一直喊什么温,什么温酒泽?”
“……”薛铃冷静说,“是我以前经常吃的一家火锅店,我做梦馋火锅。”
“你还说回来,快回来。”
“……因为老板破产,火锅店倒闭,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火锅,所以我让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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