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上大起大落后,薛铃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神情有点木然地裹紧薄外套,看着闻九则处理那几具尸体。
刚才运过闻九则的推车,现在运了刚死掉的几个男人,闻九则像倒垃圾一样,把他们运到附近有丧尸的地方。
丧尸对于新鲜的尸体也不怎么挑剔,扑上去就啃。
刚死的尸体变成丧尸比活人变丧尸要快很多,很快这几个男人就嘶吼着爬了起来,然后被闻九则又一个个砍掉脑袋。
薛铃静静看着,等他丢开刀走回来,抬头问他:“你是想制造出他们内讧,意外变成丧尸又被人杀掉的假象吗?”
不是,就是看着这几个东西觉得不爽,想再杀一遍。
但既然薛铃在给他找理由,闻九则也就不客气,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薛铃的脸上露出一点忧虑,手指搓着自己磨损的袖口。
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闻九则蹲在她面前,想伸手摸摸她的脸,瞧见指甲粗黑,又在地上折了根枯黄的野草杆子,用野草杆子搔了搔薛铃的下巴。
薛铃正想事,被他骚扰,瞪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野草杆,噼啪折断丢到一边。
闻九则又折了一根,在薛铃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往地上写道:“担心什么?”
薛铃的第一反应是:“你真的不会说话了?”
闻九则先写了个“会”字,薛铃刚想问那为什么不说话,就看他接着写了个“叫”字。
不会说话,但会叫。
“你别叫!”薛铃警告。
很快,她的神情变得凝重,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你被人抓去做了什么可怕的实验吗?”
她似乎想到了某些影视剧里残酷的实验和可怜的实验品,又把那些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眼神里已经忍不住露出担心和关怀。
闻九则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难道是当初的流星雨,你被陨石辐射了!”薛铃神情笃定。
虽然不是这样,但如果薛铃喜欢这个理由,也可以是。
闻九则点头并给她伸出个大拇指。
薛铃反而愣住:“什么?我猜对了吗?”
给前男友这个奇怪的状况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后,薛铃的神色仍然凝重。
她问:“你现在,有地方去吗?”
应该没地方去了,他这个样子,又不敢待在人群里,肯定是到处在流浪。而且,真有地方去,怎么会来找她这个前女友。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吧?该不会其实只是路过?
薛铃琢磨着,看到闻九则在地上写了个“有”字。
压下心底莫名的失望,薛铃表情一板:“是吗,你要去哪?”
闻九则写:“去死。”
薛铃:“……”简简单单的话,能挑起的火气却那么大。
“去死?你去死好了!去死去死现在就去!”薛铃忍不住对他饱以老拳。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还能不能好好交流!”
薛铃抢过闻九则手里的草杆抽了他两下,又把草杆塞回他手里:“写!”
闻九则一副不痛不痒的死样,在地上划拉,他写:“担心你,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薛铃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她说:“我们都分手了……”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看到闻九则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道:“人死为大,别和死人计较。”
顿时脸一黑,有种又想生气又难过又被无语笑的扭曲感觉。
薛铃深呼吸一口气:“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闻九则写:“打算去旅游。”
薛铃:“……”
闻九则写:“继承前女友的未完成的愿望,替她去看风景。”
薛铃把他手里写字的草杆抽出来丢了。再让他写下去,她真的忍不住要去车里拿刀。
闻九则又折了根草杆:“你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薛铃面无表情:“挺开心的,家里让我相亲,准备结婚。”
闻九则啪地把草杆捏折了。
薛铃心说,你不是挺能贫吗?你再贫再嘴硬?
一人一狗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的秋风吹过荒野,身边的大丛野草也跟着摇摆起来。
闻九则抬脚涂掉地上的痕迹,又写:“你需要我吗?”
问号还没写完,他听到薛铃轻声说:“我不需要你。”
那根草杆就顿在问号的开头。他忽然松开手,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早就预料到了,有家人在身边的薛铃怎么会需要他。
如果她觉得他在基地周围晃悠是个麻烦的话,他过几天也就该走了。
“我不是因为需要你,才想和你在一起的。”薛铃说。
闻九则听到的:想和你在一起。
她又说:“你以为当初分手,我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他说分手没解释原因?闻九则琢磨着闻家那乱成一锅粥的情况该怎么简化说明,手里才捡起草杆子,被薛铃抬脚踩住。
“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你。”薛铃没看面前的死男人,“但是你让我搞不清楚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感情,我能理解你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但不能理解你对我们之间关系的逃避。”
“闻九则,你那时候让我觉得,你不是怕和我结束,是怕和我开始。”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闻九则:“……”
闻九则伸出手臂想要抱她,被薛铃眼疾腿快抵在半米外:“你写字就行。”
闻九则写:“我错了。”
这三个字写得挺清楚的,接下来的三个字就写的有点含糊潦草,也就是薛铃熟悉他的字,才能看出来那三个字是“我爱你”。
快速写完这三个字,他写字速度又正常了,字体也好辨认了:“我现在可以把心脏拿出来风干做标本送给你,你想要……”
薛铃眼皮一跳:“你住口不对,住手!”
她抬脚在这行字上涂擦:“我不要!你别想!”
“不是你有病吧,我要那个干什么!”
好好的告白,差点被他整成阴间玩意。
“那你想要什么?”
薛铃心说:想要你正常点,想要你别发癫。
“我知道了。”闻九则写。
“你知道什么了,你别乱来啊!”薛铃抓住他的肩膀,想起他从前给自己送过的礼物。
有一次,闻九则给她送过一套衣服,从假发到裙子到鞋子和包包一整套。听起来很不错是吧?
可他是连着人偶模特一起买回去的,并且把这个人偶模特戴上假发穿上衣服,放在床上,甚至盖上了被子。
那天晚上薛铃一回家,打开房间的灯,看到床上躺着个长发的人,吓得当场尖叫。
事后问闻九则,他竟然说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这次衣服不是我挑的,是我请人帮忙挑的,他还建议我放在床上,等你发现会很开心。”
薛铃:但我猜那个人没有建议你连模特一起买。
还有一次是薛铃生日,她生日在寒假,那次是住在舅舅家。
半夜她正和表姐一起在看恐怖片,突然有人敲门。
薛铃打开门一看,门口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盒子里一个微笑的人偶娃娃看着她。
是那个经典恐怖片里被鬼附身的洋娃娃,薛铃当时就倒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僵住。
娃娃突然动了一下,发出嬉笑的声音:“生日快乐。”
那一声差点给薛铃送走,就在她扶着门框手脚发软的时候,黑暗的楼道里又响起一声:“你喜欢吗?”
薛铃差点被吓飞,打开手机灯才看清坐在楼道口的闻九则。
男友千里迢迢在冬日的夜晚来给她送生日礼物,这么令人感动的事情,放在他身上,怎么就让人觉得味这么不对!
闻九则在黑暗的楼道里被她咬了一口的时候还疑惑:“我问你最喜欢的电影,你说是这部,这个娃娃也是按照电影里一比一复刻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太像了,到底是什么鬼才才会送这个啊?
后来薛铃再三申明,不要送她礼物!要送就送花,别再搞花样了!
这么久过去了,闻九则的送礼物风格还是这么的诡谲。
天色不早,薛铃要回去基地。来时她是一个人,回去时副驾驶多了个丧尸。
冷风呼呼地往破碎的窗玻璃里灌,薛铃说:“你在基地外面等我两天,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你小心别被人发现了,要是被发现了也不要傻傻待在原地,我要是在基地外面找不到你,就会去新堰市那个院子里找你。”
薛铃把车停在基地外围:“你之前都躲在哪?”
闻九则跟在她身后,随手指了指坟山上的墓亭。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待在那。”
薛铃拉着他去了一片树林,那边堆积着废弃的车辆和一些杂物。
绕过杂物,从一个隐蔽的入口,可以通向一个没有轮子的大巴车。
有两棵被风吹倒的柳树压在大巴车上,虽然被吹倒了,但树皮还连着,树没有死,大把枝条垂挂在大巴车一侧,像一片天然的帘子。
薛铃检查了一下附近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才过去打开大巴车的门。
“这里没人来,只有我知道,你先在这里等我。”
废弃的大巴车里被她改造过,里面有她搬来的床、柜子、小桌子和椅子,还有她捡来的各种东西,布置的像个温馨小家。
偶尔,薛铃在基地里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待一会儿。
闻九则的目光从那张小床看到床边地上铺着的地毯,小桌子上放着几本书,破损的窗户上固定着挂画,门口挂着刀具铁棍。
看起来很用心地整理收拾过。
但她好像有一阵没来过这里,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爬进来绿色的藤蔓,都快长到地上了。
“闻九则,你就在这等我哦。”
闻九则朝她挥挥手,正准备往她床上躺,被薛铃一个箭步上前拽住。
“洗了澡才能往床上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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