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发试卷公布成绩的日子。
发试卷前,季明舒原本还心存侥幸,心想:万一老师眼瘸没有发现她连题目都审错了呢?又或者看她绞尽脑汁写满了八百字就酌情给个及格但不太高的分数呢?
可试卷发下来,作文卷面上被红笔圈出的一个个“谈”字算是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上语文课时,语文老师还拿她举例,着重批评了考试时审题不认真这一普遍存在的现象,继而还引申拓展逼逼叨叨了一整节语文课。
季明舒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一副“请尽情发表你的演讲,我听一句算我输”的表情,完美演绎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可事实上她心里愁得不行,这次考试她不止作文失误,其他科目也垒面翻车。
下周要开家长会,她都能脑补出回家上报成绩后她大伯二伯不愿去家长会上丢人现眼互相甩锅的世纪名场面了。
他们如果只是不愿参加互相甩甩锅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他们互相甩完锅一定会兄弟齐心将矛头对准于她,历数十宗罪并分门别类逐条展开痛批。
季明舒在心里默默愁了大半天,一直愁到了下午最后一节班会。按照以往惯例,周五班会班主任会做考试总结,然后发家长会的邀请函。班上同学显然都已熟悉这一流程,这会儿也都围绕这事儿在窸窣讨论。
可班主任进来做完考试总结,忽然又手撑讲台宣布,“还有个事儿和大家说一下,年级里研究决定,下周的家长会先不开了。”
话音刚落,底下便麻雀齐飞,扑棱翅膀的同时还不忘叽叽喳喳。
班主任扶了下眼镜,又拍着讲台威严训道:“吵什么吵!”他站直,双手背到身后,“先不开了不代表永远不开!第三次月考考完那肯定是要一起开的!成绩都是你们自己考出来的成绩,不开家长会不代表你们考得就不差!”
虽然老班训得没错,但俗话说得更好一船到桥头自然直,能狗一天是一天。
放学后,被吼得憋了好一会儿没吭声的小麻雀们又开始叽叽喳喳。
“为什么突然就不开了?”
“管他为什么,不开是好事儿啊。”
“幸好不开了,我现在就有种……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你知道吧,真吓死我了。”
“效我听说今天高三年级组长来找咱们年级组长麻烦,你们说会不会和家长会的事情有关?”
听到这条小道消息,季明舒耳朵一竖,收拾书包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找麻烦?”
“校长也一起来了,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董彦。”
董彦是班上体委,还是个百事通。就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窜到别班打听清楚八卦又火速窜回来了。
董彦一直在追季明舒,这会儿似乎是想在心仪女生面前显摆自己神通广大,回教室后便往季明舒附近一坐,下颌略略偏向季明舒的方向,故作不经意地对大家公布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高三实验班那群事儿逼,非说我们高一这边太吵影响他们备战高考,现在那群人可不都是祖宗呢吗,学校肯定对他们百依百顺啊,听说周末学校就要给他们装隅音板还是什么的,而且我们这家长会都不让在高考前开了。”
原来是这样。
大家恍然大悟。
其实附中历来传统都是闲置一教,因为第一教学楼和第三教学楼的楼间距实在是太近了,两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对方。但以往买际充当一教功能的勤思楼今年整修,所以不得不重新启用一教。
听说启用之初高三就怨声载道,想来临近高考总得找点事儿排解下压力,大家也能理解,而且也是多亏了他们这家长会才临时取消,大家也不会对学长学姐有什么意见。
可季明舒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她虽然一直漫不经心收拾着书包,但该听的一秒没落,几乎在董彦说到高三实验班时她便立马联想到了岑森所说的“我来想办法”。
所以,这就是他想的办法?
放学,单车棚。
岑森自然接过季明舒书包,又“嗯”了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季明舒有点小开心,她双手背在身后,食指勾在一起,岑森推着自行车过缓冲带,她也脚央一颠一颠地雀跃往前,等到平缓地带,又很自觉地侧着坐上了后座。
岑森脑袋略往后偏,看到一片晃眼的白,忽然不甚明显地皱了皱眉。
季明舒没察觉,还习惯性抱上了他的腰。
岑森:“松开。”
“……”
季明舒懵了下,身体反应倒是快过大脑运转,乖觉松手,尴尬悬在半空,一时也不知道该背到身后还是该举至耳侧做投降姿势。
岑森:“先下车。”
季明舒也听话地下了。
她这会儿莫名有点小心虚,正当她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岑森或者瞒着岑森做了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的时候,岑森也从单车上下来了。
校服拉链一拉到底,他脱下外套,步步走近,而后又将校服外套缓慢细致地——系在了她的腰间。
他的嗓音也缓慢细致,还带有一些难以分辨的情绪,“不准再改短校服裙了。”
季明舒抬眼,有一瞬间,她好像又分辨出了他的那些情绪。盛夏傍晚的风里偶有一丝从湖畔裹挟而来的清凉,她忽然踮脚,扬着下巴,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我的腿不好看吗?”
岑森垂下眼睫,声音好像一下子低了许多,还略微有些沙哑,“好看。”
两人上下对视着,季明舒提醒自己绷住,可没过几秒就没忍住唇角上翘。
她耳根开始泛热,转身站到单车后座旁边,没头没脑咕哝了句,“以后不改就是了。”
从附中回南桥西巷有好几个坡度不低的下坡。黄昏余晖铺就一路剪影,李明舒在车后座碎碎念叨,每到下坡时,她会抱紧岑森,还会顺势靠到岑森背上,这样似乎还不够,她有时候用脸蛋偷偷蹭,有时候又故意用下巴磕。路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她一瞬间也有古怪想法,希望前路是真的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