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想起他的昵称就烦,他到底哪里小了?
他努力维持表面冷静,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滚。”
洛尘今天出了一身汗,他说完拿起换洗衣服,径直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出来时,季辞表情凝重地拿着手机打字,洛尘原本想往床上一躺,转而想到季辞腿受伤了,伤口还不能沾水又坐了回去。
洛尘和季辞的床位正对着,就连现在也是背对背各干各的,顾然不知从哪里听说今天下午的事,消息跟鱼吐泡泡似的,接连往外冒,洛尘擦头发的手一顿,把手机拿了起来。
【顾然】:你没受伤吧?那死渣男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走了。
【顾然】:放心,我一定会跟你报仇!
【空格】:不用,我能处理。
洛尘说不用就是真不用,他已经收拾过周浩了,就算没有他也不想让顾然踏这趟浑水。
顾然好不容易才摆脱掉死渣男,走出过去的阴影,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免不了要与周浩产生交集。
没必要。
回完顾然消息已经快十一点了,洛尘散在肩上的长发都要干了,但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像睡着了,他转过身发现季辞仍紧绷下颚在看手机,后者注意到对面目光,也抬头看了过来。
“洗澡吗?”洛尘懒散耷拉着眼,忍着困意问。
季辞刚才就听到洛尘打哈欠的声音,按熄手机,善解人意道:“你困了就去睡吧,我自己可以,”
洛尘把擦头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放,起身走到季辞面前:“需要拿什么?”
季辞看他那说一不二的架势,就知道拒绝不了,用手指了指旁边衣柜:“那你把最外面那两件衣服拿上吧。”
洛尘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但季辞衣柜里衣服少得可怜,狭小的衣柜空间在季辞这儿居然还有点空荡,洛尘关上门将目光重新挪到季辞身上。
“我背你过去?”
“不用。”季辞手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去浴室没几步路,他踮着左脚先进去了。
洛尘拿起地上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目光瞥到鞋架旁边放了一圈装垃圾的塑料袋,他随手抽了个出来,捏在手里朝季辞走去。
季辞看了洛尘一眼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背靠在门板上,乖乖抬起左脚,洛尘把塑料袋套在肿胀的脚踝上,像是不放心又跑出去拿了一个套在上面,季辞低头见洛尘一脸认真,小心收紧束在脚踝处了一根细绳,有点忍俊不禁。
“你想看着我洗吗?”季辞嘴角轻弯。
洛尘一怔,脸刷地红了:“谁要看你洗?”
气呼呼走出去,又补充了句:“洗完叫我。”
之后几天,洛尘都跟季辞形影不离,上课碰到在一起还好,要是课程不一样,就变成洛尘横跨大半学校,把季辞送到上课教室,再疯狂往回跑。
正如现在,洛尘就有一节生物信息学,他抢在打上课铃前一秒跟老师前后脚走进教室,最后,在所有人注视下,坐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最前排。
吸了一整上午粉笔灰,下课铃一响,洛尘抓起挎包就往外跑。
季辞一般这个时候都会乖乖坐在位置上等洛尘来接,这次也不例外,他听到走廊上渐渐加重的脚步声,合起书本看了过去。
“要不我还是买根拐杖吧。”季辞提议。
洛尘走到他旁边,凉飕飕开口:“然后再把自己右腿弄伤,直接坐轮椅。”
“…………”
开始时,洛尘中午上完课回来累到双腿发软,懒得出去都是直接点外卖,再后来,季辞脚踝上的伤慢慢消退,肿胀部位也恢复的之前差不多,勉强能独自走路了,洛尘才跟他一起去外面吃。
一周晃眼就到了头,季辞在镜前穿戴整齐,按照他母亲乔婉发来的地址,准时出现在生日宴门口。
同样站在门口招揽新客,当吉祥物的还有季朗,今天宾客很多,季渐鸿好面子喜欢热闹,生日宴摆在自家新建的庄园餐厅,这会儿人多,季朗非但没对他发难,甚至还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知心大哥模样。
季辞见宾客差不多到齐了,他没兴致陪季朗演戏,转身进去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精致喷泉,水柱在阳光照射下闪烁耀眼光芒。
季辞越过正拿手机拍照的客人,径直往里走,在餐厅旁看到了乔婉和季渐鸿的身影,他抬腿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站在旁边当背景板。
餐厅内部装潢充满古典气息,墙壁上挂着精美壁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倒也符合季渐鸿一贯作风。
眼见着人差不多都来了,季渐鸿也没有再拖,简洁利落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场面热闹祥和,不少宾客举杯庆祝季渐鸿的五十大寿,欢呼声此起彼伏。
阳光透过精心布置的窗帘,洒在餐桌上,季辞拿起葡萄酒,避开来往宾客,躲到一旁假装在挑选食材。
挑挑拣拣,在餐桌前磨蹭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乔婉的火眼金睛。
“你在这儿做什么?”乔婉一身华丽礼裙,头发盘起,妆容精致,一点都看不出四十来岁的人。
季辞还没应声,就听到乔婉自顾自地说:“教授们都在那一桌,你过去给老师打个招呼。”
季辞在原地沉默了下,刚要开口又被乔婉的话截断:“小辞,你也知道妈只有你,难道你想让我在这个家一直抬不起头吗?”
见季辞眼底有些动容,她继续卖惨:“就简单打个招呼就好,妈知道你不喜欢说这种客套话,但你也知道同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动动嘴皮子就行,后面的事妈会帮你。”
“那我不想去A大,可以吗”
季辞话音刚落,面前时刻端着优雅风范的乔婉勃然大怒,她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晃动,红色液体也溅了点出来,沾到金色裙摆上。
“你是诚心气死我吗?”
季辞还没来得及回应,季朗却抢先一步,手里拿了两杯葡萄酒过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季渐鸿和几个贵宾。
“小辞,原来你在这里啊!”季朗佯装惊讶,面上挂着拿捏适当的笑,将其中一杯酒递到季辞面前,“以前是哥哥不对,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喝了这杯酒冰释前嫌如何?”
从刚进大门开始季辞就觉得季朗怪怪的,前面铺垫这么多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邀他喝杯酒重归于好?季朗有多恨他,他比谁都清楚。
季辞犹豫了下,抬眼看到季渐鸿脸色妥帖的笑意,还有贵客投来看戏的眼神有点纠结,在一旁的乔婉见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赶紧给季辞使眼色。
“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还等着你哥喂你喝啊!”
此话一出,原本有点凝重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贵宾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劝说季辞: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哥手都举酸了,一杯葡萄酒而已就别推辞了。”
季辞拿起旁边刚抿了一口的葡萄酒,正准备喝,季朗挑眉朝季渐鸿看了眼,面上带着丝不悦。
“爸,弟弟好像还是不能接纳我。”
对上季渐鸿视线,季辞只觉得陌生,他在这个家一直都像个外人,这份独属于家的温馨热闹从来都没有他。
他一直可有可无,存在感微乎其微,没人会真心偏袒他,这次也一样。
果然,下一秒季渐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再去试试。”不同于对他的冷漠忽视,季渐鸿冲季朗笑了下,眼底藏着无限宠爱,“你态度再诚恳点。”
季朗笑着应了声好,端着酒杯又绕了回来。
“小辞,这次不要拒绝哥哥好吗?喝完之后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识好歹,季辞只好把手里的酒杯搁下,接过季朗递过来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季朗见状,十分配合,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贵宾看完热闹还不忘拍手叫好,季辞喝完酒后体内开始燥热异常,他找了个借口赶紧走了。
去厕所的路上,季辞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意识也不受控地模糊起来,这根本不是喝了葡萄酒该有的反应,他猜得果真没错——
季朗在酒里动了手脚。
季辞进了厕所后,赶紧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快速走到盥洗台前催吐,刚才季朗故意拉着他闲聊,估计也是在等药效发作。
外面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季辞已经猜得那群人是在找自己,季朗不会放过他,门外那群人同样也会不遗余力拼命去找他。
季辞手撑在台子上,努力屏住凌乱的呼吸声。
在池子上干呕半天,催吐效果却不佳,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头晕眼花,呼吸也紊乱起来,身体正在飞速下陷,季辞瘫软倒在地上,仅凭最后一丁点意识拨通了置顶联系人的电话。
季辞呼吸急促,听起来有点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