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季辞生日。
洛尘默默在心里谋划,生日现场怎么布置?准备什么惊喜?可他自动忽略了一点,他可能等不到季辞生日就要出国。
为此,洛尘心力交瘁,胸口像被一团线缠住。
闷得慌。
经过上次谈判,网上的帖子已经删了七七八八,甚至还有不少声称自己是被人收买,故意泼脏水造谣,网络诡谲多变,网友就像无头苍蝇一下找不着东南西北。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现转机,看戏的懵了,无脑黑的也懵了。
洛坤一向言出必行,雷厉风行,做事果决利落,只要他想,扭转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他还有十足证据。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他爱惜羽翼名声,自然也不可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欺负自家孩子,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洛尘却并不高兴。
他爸兑现承诺越快,意味着他越早就要动身离开,洛尘瘫软躺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烦躁。
季辞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漫画,坐到洛尘旁边,顺势一把揽过对方腰,温热呼吸扫过洛尘脖颈,混着一股淡淡薄荷香在空气里绽开。
洛尘一想到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分开,胸口不断传来钝痛,他偏了一下头,碎发挡住眼睛,就连眼底怆然情绪也一同遮去。
他一把扎进季辞怀里,紧紧抱着他,季辞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说自己好困。
“去床上睡吧。”季辞担心他睡不舒服,把漫画丢一边,正要抱他去房间,洛尘赶紧拦住他下一步动作,嘴里哼唧着。
“我想抱着你睡。”
洛尘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季辞愣了一下,这难道是在撒娇?
目光落在洛尘红透的耳廊上,季辞心里异样情绪一瞬散开,嘴角微微弯起,换了个让怀里人更舒服的姿势,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说是看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直到怀里人沉沉睡过去,季辞才把书放下,动作轻缓地抱着洛尘去卧室。
翌日,季辞醒来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上面写着——
【我是洛尘他爸,有些事想找你聊聊,下午一点我在咖啡厅等你。】
阳光穿透纱窗打在洛尘脸上,他翻了个身,胳膊往旁边伸,触及一片冰冷,睡意瞬间消散,睁开眼看了过去,季辞赶紧关掉手机,假装无事发生般回抱住他。
“早饭想吃什么?”
季辞声音低哑,尾音带着点起床气,冷峻面庞在温暖光线下柔和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都可以。”
洛尘脸贴在季辞锁骨上,双手紧紧框住他脖子,忽然想起什么,掀起眼皮直直看着季辞。
“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吧。”
季辞默了下,眨了眨眼说:“我下午可能没空,晚上可以吗?”
洛尘没细想,打着哈欠应下了。
——
季辞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咖啡厅,里面被洛坤提前包场,只有一个店员在前台刷手机,四周静悄悄的,凭空冒出一个人存在感极强。
店员想起老板交代的事,急忙收起手机,朝季辞腼腆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店已经打烊了,你要不去别家看看?”
正说着,门口缓缓停下一辆卡宴,管家小心上前拉开车门,跟在洛坤身后一同进去了。
店员视线往后,拘谨地看了眼对面,目光最后定格在管家身上。
“先生,茶点已经备好了,这边请。”
管家颔首,季辞跟着洛坤去了包厢,他示意店员不用跟着,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笔电开始处理工作事务。
包厢偏冷色调,低调奢华,私密性好,凝固的空气浮着淡淡可可香。
洛坤翘起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打量面前站着的男生,男生浑身散发生人勿扰的气质,神情淡漠,沉稳内敛,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如果他和自己儿子不是那种关系,洛坤很想和他认识一下,在季辞身上他看到太多青年才俊、社会精英的影子,但无一像他那样冷静自持,周身气质谈吐同样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难怪勾得洛尘五迷三道。
洛坤挪开眼,指了指对面沙发:“坐下说话。”
季辞闻声应下。
洛坤拿起面前咖啡,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季辞说,“是我没保护好洛尘,所有罪责我都愿承受,请您不用责怪他。”
洛坤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轻嗤:“你能承受?”
眼里染上一层轻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我不可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趁早分手,对大家都好。”
“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或是你想出国留学,我也可以继续资助你。”
说到这儿,洛坤难得沉默片刻,“你家境确实很好,但我听说你从不拿家里一分钱,我不关心背后原由,这笔钱不说保你大富大贵,至少会让你生活轻松许多,当然,网上的流言我也可以一并处理掉。”
季辞双眼涣散,意识有点模糊,一想到他可能会失去洛尘他就喘不上气,饶是面上伪装再好也无济于事,冷静脸庞上出现一丝皲裂,他缓了口气,低声说。
“抱歉叔叔,我做不到跟洛尘提分手,我很爱他,无论您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都不会离开他。”
季辞嘴角漾起一抹苦涩,起身朝对面礼貌鞠了一躬,“这件事怪我没有及时处理,但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背后主使,不让洛尘受委屈。”
洛坤握住杯身的手一抖,咖啡沾到昂贵西服上,他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终究什么都没说。
季辞出去顺手带上门,走出咖啡厅,没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郊外别墅。
来的不凑巧,今天季朗也在,前不久季渐鸿身体原因正式退位,现在正在体验老年惬意生活,工作上的事只要季朗不过火,他也懒得管。
季辞从前院进来时,季渐鸿正拿着剪刀修剪花草,这些本来都是花匠的活儿,许是常年忙于工作,习惯把时间排满,现在突然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用乔婉的话说,就是闲不得非得找点事让自己罪受。
傍晚,霞光满天,石头铺成的小路上洒满余晖,季渐鸿穿着居家服背影清瘦,不难看出是大病一场的副作用,没待他走近,季朗就冒了出来,冷笑地望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季渐鸿听到声音回头,目光落在季辞身上,三人待一起气氛总是很微妙,他把剪刀递给下人,招呼他俩跟着去书房。
书房有股沉重木质香,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四周的壁画书法都是季渐鸿多年收藏所得,一进去浓厚学术气息扑面而来,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暗红书桌上放了一支笔,一副眼镜,一张摊开的白纸和一份晨报,旁边还有把精心雕刻的紫檀交椅。
季渐鸿走过去坐下,季朗跟季辞并排站在他面前,话匣子由季朗率先打开。
“什么事啊非得上这儿来说?”
季朗不满随口抱怨,要不是好奇谈话内容他才懒得来,无趣死了哪有喝酒蹦迪有意思?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他爸答应让他坐上这个位置,条件是不可以在外面乱搞,就连晚上回家都有门禁,季朗放荡潇洒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上领导高层的第一晚就在花天酒地,差点滚到床上去就被他爸逮到了。
为此,季渐鸿还说如果有下次,就把这个位置留给季辞,季朗好不容易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凭什么让他交出来?
虽说不情愿,但他还是照做了。
思及此,季朗冷不丁扫了季辞一眼,吊儿郎当地倚坐在书桌上,等着他俩说话。
“网上是怎么回事?”季渐鸿开口问。
其实,这件事他已经问过季朗,提起这个,季朗不禁冷嗤:“家族的脸都被你败光了,喜欢男的?当真是不要脸!”
季辞一脸无波,换做别人听到这冷嘲热讽的话早就坐不住,但他丝毫不受影响,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这让季朗更加不爽,好像自己无意间被挑衅了般,眼里满是愠怒,恨不得当他爸的面给季辞一拳。
季辞自动忽略季朗面部扭曲表情,看着他说:“有人跟踪偷拍,花钱造谣,这些都可以查到,我记得故意侵犯他人隐私及肖像权,恶意传播谣言等是要判刑的。”
季辞故意停顿两秒,转而看向对面:“爸,你怎么看?”
事关家风荣辱,季渐鸿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坐以待毙,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细察就天天被大儿子缠着,每次他要交代管家调查一下,季朗几次三番阻止,当时就隐约觉得不对,现在一想愈发可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八成是……
季渐鸿脸色渐沉,病态的脸上依旧威慑力十足,目光扫荡在季朗身上:“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朗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再说了,这种丑闻知道越多越觉得恶心,要我说还是别管了。”
浅棕**的眸子侧过来,嘴角噙着笑:“你说呢?”
“胡闹!”季渐鸿眉头紧锁,眼神犹如深邃的夜空北斗,尽管隐含怒火,却更显得深不可测,声音依然低沉,即使不怒自威,也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触犯。
季渐鸿脸庞线条绷得紧紧的,手握成拳,关节处微微泛白,“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季朗没必要自讨没趣,一气之下转身走了,季辞还站在原地,大致说了一下来意,准备走时,季渐鸿从背后叫住他。
“你母亲在客厅,不去见见吗”
季辞摇头:“不了。”
她应该不想看到我。
季辞走出别墅,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枝头上蝉鸣争相攀唱,晚风带走身上粘腻汗味,却并没有抚平心中焦躁。
他在里面耽搁太久,不小心错过电影开场,他忘了自己早上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上有十来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等季辞赶到时,电影已经播完了片尾,洛尘呆呆站在影院门口,望着他的眼神难掩疲惫。
“抱歉……”季辞上前抱了他一下,又后撤半步,抬手把洛尘头顶的棒球帽往下压了点,顺手摸了摸对方脑袋,“我来晚了。”
洛尘快速眨了眨眼,声音略带沙哑:“结束了。”
“是我不好。”季辞看了眼时间,牵起他的手,带着洛尘重新走进的影院,清冽气息喷在脸侧,季辞贴近说:“没结束,我们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