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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的方棉被梁遇衡拿大衣裹住从车上抱下来,身体还低烧微微发烫,鼻息间全是男人干燥好闻的气味,让他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平稳一点。
梁遇衡说是把方棉抢过来是一点也不为过,就在五六个小时前,方棉还在被记城关在无人知道的别墅里。记城是他的舅舅,在他父母去世后最有可能分到最大蛋糕的得益者。
方氏夫妇意外去世的消息尽管有人压下来但还是传回了国内,一些方家的远门亲戚都暗处伺机而动。这场遗产争夺战里和梁家是八竿子打不着,其他支系也更是不允许,可21岁的梁遇衡不知怎么得到了方棉被关在这的消息,连夜异国赶过来拿椅子暴力砸开了门。
梁父梁母都不允许他去,他去的势单力薄,破开门的时候头还哗哗流着血,是看门的保镖拿花瓶砸出来了的。看到缩在床角的方棉他二话不说颇有些慌乱地把人裹上就抱走。
身后就是一群一群追杀的保镖,方棉被梁遇衡捂住了眼睛,耳朵却能听到车辆急速的声音,他当时就想:钱果然是好东西,还不把他放下来。
这个人要是被抓住,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梁遇衡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领地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他头部受伤并不严重,在飞机上就简单包扎了。二十出头养尊处优的他还没学会怎么照顾人,还不知道方棉发了烧,怀里的人体温高的不正常,还以为是自己抱了太久人太害怕。
像怀里抱着宝贝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沙发上,蹲下来对脑袋烧的混乱的方棉说,“棉棉,还记得我吗?我是梁遇衡。前年我去你家你还递给我桂花糕。”
方棉是记得梁遇衡的,梁遇衡不仅前年去过他们家,大大前年也去过。他低声说,“不记得。”
梁遇衡噎了一下,眼神中一丝落寞,他尽量很温柔地握住方棉微微发烫的手,“没关系。”
“那你就更不知道了,以前你妈妈还给我们定过娃娃亲。”他想尽力安抚住方棉,让自己看起来很可靠。
所谓的娃娃亲早就作废了,梁方两家早年交好,方太太怀孕的时候,甚至还说过要是生了女孩儿,以后就把方棉嫁给他。可谁知生下来竟然是个双性人,当时国内对双性人的了解还不多,视这样的人为怪物,方母为保护孩子,主动搬迁到了美国发展。
口头之言的娃娃亲也就谁都没提过了。
从小发现自己和常人不一样的方棉就孤僻至极,正时释放小孩天性的年龄也是安安静静,方母觉得奇怪,还带方棉去看过医生,得到的结论是患有很轻微的情感障碍。
梁遇衡第一次去方家拜访的时候,就见到方棉穿着普通的T恤坐在花园的石头上,肩膀瘦削,干净的手拿着把铲子挖土。
梁遇衡就走过去蹲下来,阳光照在男孩白净的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被镀上层金色,他轻声问,“你在干什么?”
方棉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梁遇衡又说:“喜欢种花吗?我家花园种过一种花,你们这里没有。”
方棉被勾起兴趣,“什么?”
梁遇衡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信口胡言,卖起关子,“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我下次再过来把种子带给你好不好,种出来你就知道了。”
方棉不喜欢种花,这个看起来挺好看的男人待在他身边让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他睁大眼睛看看梁遇衡,又看看手里的铲子,出于本能,他扔了铲子就走了。
很久以后梁遇衡问他怎么跑了,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就说老师来家里了,急着上课。
后来梁遇衡又来了,但间隔太久,已经把说要带种子给他的事情忘记了,十多岁的孩子好奇心被勾起来就一直没忘记,在家里的角落里偷看梁遇衡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天。
吃饭时方棉忍不住了,决定提醒他一下,主动递给他一块桂花糕。
结果梁遇衡一点也没提种子的事,就顾着和他说谢谢!
不喜和人交际的孩子主动给陌生人递吃的实在罕见,晚上方母偷偷问方棉,声音温柔引诱,“棉棉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哥哥?”
方棉绷着脸说不是。
方母又面带忧色地走了。
娃娃亲的事方棉从来不知道,梁遇衡一提出来,他顿时受惊般甩开梁遇衡的手,把手藏起来,重新观察起面前这个男人。脑海中回响出几个彪形大汉粗犷猥琐的声音,“听说这个小孩是个双,不知道操起来是啥样,你说结束了记城会把他卖了吗?……要不然咱们……”
梁遇衡还不知道怎么惊了方棉,正人君子般轻轻把他拢在怀里,充满怜爱,“不怕,不怕,哥哥没其他意思。”
方棉一张小脸烧的红扑扑的,梁遇衡才发现不对劲,给方棉请了医生,量了温度,这时候都烧到38度多了,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忍受,更别提像他这样双性人的脆弱体质了,要真是再烧个一夜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快速退烧最好的方法就是打点滴,方棉一向害怕尖锐的东西,听到打针两个字眼就害怕地背手。
向医生询问情况的梁遇衡注意到,走过来试了试方棉的温度,他手背微凉,碰的人很舒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难不难受?打针吗?”
方棉紧闭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不要。”
“不打针就会好得很慢。”
“……”
“那先吃药行不行?要是吃药还不好,就要打针。”梁遇衡还挺好讲话,给他打商量。要知道后来方棉生病的话他可是再也没有这么好说话过。
晚上方棉被喂了药躺在床上休息,梁遇衡就守在他床边,床头就开了一盏小灯——一只蓝色的海豚嘴里衔着一支蒲公英,蒲公英是水晶球雕刻成的,电源一打开,就散发出柔和的暖黄色的灯光。
这是梁遇衡之前就买好想今年年底送给方棉当生日礼物的,还没送出去人就来了。
过度紧张的方棉睡不着觉,睁着双大眼睛看人。梁遇衡坐在他床前处理工作,腿上放着笔电,蒲公英暖黄色的灯光铺在梁遇衡锋利俊朗的侧脸上,在高挺的鼻梁处投出影窝,把人装饰得像是雕塑。
像是感应到什么,梁遇衡转过头来,看到不睡觉的方棉,原本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阴翳的面庞瞬间就柔和起来,问,“睡不着吗?很难受?”
方棉就闭上眼睛,眼睫轻轻颤动。
很快,困意像潮水般慢慢涌上来,将他吞没。
梁遇衡一直守到半夜,每隔半个小时都要给方棉量一次体温,方棉的体温始终都没有下降过,反倒有上升的趋势。梁遇衡又慌乱地开门出去给医生叫了回来。
方棉烧得迷迷糊糊,眼皮沉得千斤重,嘴巴干裂,耳边响着梁遇衡的声音,一直叫他棉棉。
没多久空气中就好像出现了药剂的气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圆棒状物体在手背上擦拭着清凉的液体。
他惊得用尽力气缩回了手,说着不要,他就感觉有人把他托了起来,后背陷入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强劲有力,声音几乎贴着耳边。
“不怕不怕,不疼的。”
针头穿刺进皮肉,一点细微的疼痛浮在皮肤上又被风吹散,那种对针头的恐惧感似乎都变得可笑起来。
方棉又重新昏睡过去。
病好了的方棉的他脑袋总算是清醒过来。他甚至来不及从父母去世的疼痛中反应过来,就接连续自己陷入困境,自己的舅舅都能为了父母的遗产把自己关起来,梁遇衡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对他好。
梁遇衡的爱太过明显,太过炙热,一举一动都张扬着,即使像块木头的方棉也感觉出来了。
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和爸爸妈妈对待他的又有些不一样,就像身上被隔着一层塑料膜的手轻轻抚摸,被爱意包围时只觉得越来越恐慌。
梁遇衡肯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梁遇衡再抱着他时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似生病时安静阴郁,尖叫着把人踢开,骂他是坏人,眼睛里翻涌着恐惧。梁遇衡被打得措手不及,脸上都被抓了印子,脸色僵了一下又回到原样。
后来又陆陆续续把递过来的水泼掉,突然扬手把桌子上的碗砸了,晚上睡觉还偷偷地把门锁住,夜里一有点动静就爬到阳台上。爬到阳台上是梁遇衡后来才发现的,恰巧他夜里有事从外面回来,方棉的房间阳台靠着花园,那天窗帘没拉紧,窗户也是开着的。
梁遇衡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乖巧的英短矮脚猫病好了就突然应激起来。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父母故意找人在方棉面前说了说什么,疑神疑鬼,被梁父一个茶灰缸砸了过去,骂他,“看你惹的好事!记城那老东西天天在外面盯着我们,你个王八羔子反倒过来怀疑我们?滚!!”
怕人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梁遇衡第二天就找人把方棉房间里的窗户加固,又蹲到方棉面前,和人平视,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棉棉,乖,夜里不要偷偷爬到阳台上,太危险了。”
方棉抱着自己身体不说话。
梁遇衡也没办法,摸摸他有些长的头发,“不用害怕我,哥哥不会伤害你的,夜里也不会偷偷潜入你的房间。”
方棉总算不在夜里爬到阳台上了,可依然抱着警惕的心理,随时炸毛。
他原本是冬天的一块冰,梁遇衡不嫌他冷,尽力拿耐心和爱想把他暖化。
杯子里的水碗里的汤从来都是适宜的温度,方棉多吃了哪一口菜第二天就吩咐下人继续去做;不知道从哪知道的,说是玩偶能让人心情变好,从外面回来总会带个软绵绵的玩偶,塞到方棉怀里。
到了最后,方棉的警惕早就变成了试验,试验这个男人到底能有多耐心,对自己的好能装到什么时候。
两个多月后,方棉自己也累了,安生下来,也不闹了。
不闹了的方棉,是冬天里冬眠的小动物,睡着在梁遇衡给他造的花房里,来度过整整一个寒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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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衡:哥傻过,哥幼稚过,哥弱小过(流泪版),但哥爱老婆的心从来没变过!(抱拳声嘶力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