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次次的化疗奶奶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醒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化疗带来的后续反应也将奶奶整个人折腾的枯瘦如柴，之前的普通病房已经满足不了了，经过商议之后奶奶被转入了ICU。
医生曾经私下里跟沈淮隐晦的表示过，病人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很可能连之后的化疗都熬不过。
沈淮听后一直沉默着。
戚贺看奶奶这幅样子也难受的吃不下饭，之前整天呆在一个病房里而现在每天只有短短几十分钟的说话时间，甚至有时候戚贺好不容易能去探视而奶奶精神状况真的不好，戚贺只能沉默着看着病床上的人度过这十几分钟。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隔着厚重的玻璃。
这一天戚贺进去的时候奶奶难得有了些好精神，跟戚贺聊了好一会，戚贺也高兴的不行。
奶奶轻轻拍了拍戚贺：“让小沈也过来吧。”
待沈淮进来之后奶奶沉吟片刻开口：“我的身体我清楚，这么治下去其实也就是浪费钱，我是真不明白你们一直要我花钱找罪受，每次化疗回来一躺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真害怕哪一天就没挺过来。”奶奶半开玩笑的说完这句话。
戚贺哽咽着：“奶奶……”
奶奶拉住戚贺的手：“听话，咱们不治了，给我留几天清醒的时间，让我多陪陪你。”
这个事情不是几人一直回避就不会发生了，终究要面对的。
戚贺哭的说不出话，最后狠心点了点头。
停止化疗，为了奶奶的安全还是没有转移病房，奶奶的状态与之前无异，不过好歹也能打起精神和戚贺说说话。
戚贺每天见奶奶都觉得像是糖罐里的糖，吃一颗少一颗。
奶奶又一次病痛发作是在一个午夜，戚贺正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突然旁边连接着奶奶的仪器一个接一个发出催命般的尖叫，戚贺整个心都像是被攥住了，压抑，让他难以呼吸。
不过好在平安从手术室出来了，只是这次回来便一直昏睡着，好几天都没能醒来。
戚贺照例是守在床边，就算人没醒有时也自顾自跟奶奶说了好多话，可床上的人依然没反应，戚贺抹了抹眼泪。
一天半夜上厕所回来，戚贺看见躺在床上昏睡多日的人此刻竟然坐了起来，戚贺激动地指尖都在颤抖：“奶奶！”
戚贺扑到床边，奶奶爱怜的摸了摸戚贺的头发。
很奇怪的，奶奶现在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之前那般憔悴，精神状态意外的很好，仿佛回到了没住院之前的样子。
奶奶嘴角带笑，轻轻的说：“我走到头啦，不能陪着你了，别怪奶奶。”
戚贺哭着摇头：“你别说，你别说了……”
奶奶抬手擦去戚贺的眼泪：“看到小沈陪着你，我也能走得安心一些，奶奶柜子里有给你留下的一些钱，去做你喜欢的事，以后自己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奶奶等着你长大的样子呢。”
戚贺紧抱着奶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奶奶你别走……”
奶奶也同样抱住戚贺：“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呢，奶奶一直看着你，我们小贺要乖，不哭了，奶奶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奶奶只是去另一个地方治病去了，咱们都开开心心的。”
戚贺紧抱着奶奶，含着泪点头。
“小贺啊……”
拥在戚贺后背那双手臂慢慢失了力度，垂落下来。
死亡来临的一刻，所有病痛都会被治愈。
戚贺瞬间瞪大双眼，哭喊出来：“奶奶！奶奶你别走……别走……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别走……”
沈淮听到哭声赶忙推门进来，戚贺抱着已经没有生息的奶奶哭得上不来气。
戚贺把奶奶平放在床上，奶奶闭着眼，嘴角还带着微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戚贺声音已经哭哑了，眸中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沈淮，怎么办，我没有家了……”
沈淮的心泛起抽疼，把戚贺拥入自己怀中，声音也带着些哽咽：“家在这呢。”
奶奶的葬礼也是沈淮一手操办的，前来吊唁的大部分都是家周围的邻居，戚贺这几天的泪水好似也流尽了，只是肿着双眼一言不发。
沈淮给奶奶选了一块环境很好的墓地，戚贺抱着万般不舍的心情最终还是把骨灰盒放了进去。
怕戚贺一人在老房子里触景生情，自己也不能时时看着照顾着，沈淮索性决定带戚贺回自己那住一段时间。
沈淮把车停在戚贺家门口，转而对戚贺说道：“宝宝，收拾收拾东西去我那好不好？”
戚贺沉默着点点头。
沈淮便和戚贺一起收拾。
其实要带的东西没多少，沈淮那也备的很齐，只带了戚贺几件衣服。
戚贺怀着沉重的心情把门锁上。
大铁门刺啦一声，好像也在为这家里少了一个人而发出悲鸣。
戚贺回到车上，沈淮启动车准备离开。
戚贺不住的回头去看，看着熟悉的大门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沈淮看向戚贺：“你要想回来的话咱们随时都能回来，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戚贺点点头。
生活还是要回到正轨。
戚贺这几天倒没再哭了，只是还是不怎么说话，饭也是没吃几口就说吃不下。
沈淮又焦心又心疼。
可即便如此戚贺心里的苦楚沈淮也没有办法替他分担一二，还是要戚贺自己走出来。
沈淮尽自己所能的想逗戚贺开心，对以前的事也是小心翼翼只口不提。
戚贺看着默默爬过去圈着沈淮的脖子窝在沈淮怀里：“哥，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戚贺越这么说沈淮越心疼。
戚贺声音很轻的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不称职，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奶奶那么痛苦，我却还是整天没心没肺的，我活的太自私了。”
沈淮捏捏戚贺耳朵：“不许乱说。”
戚贺窝在沈淮颈窝蹭了蹭：“哥，我只有你了……”
沈淮抱紧戚贺：“我不走，放心。”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
戚贺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淮，由衷说道：“哥，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淮捏着戚贺的脸蛋：“你再说这些我要生气了。”
戚贺继续说道：“还花了你很多的钱，我现在没能力，等以后我一定还给你。”
沈淮听出戚贺语气中的认真，自己现在要是拒绝戚贺心里又该难受。
沈淮嗯一声：“都随你。”
我还是这么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