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下回到房间,虞了收到了班里一个男生往群里扔的文件,后续文字备注:
邻家温柔小女友,不看后悔一万年!
不是班群,是沈宇拉的小群,里面就是常跟他们玩儿在一起的一群男生,范围不限三班,陆邀也在里面。
消息一发出,底下就被“谢谢老板jpg.”刷了屏。
从名字看来像是部青春文艺片。
虞了喜欢科幻片,猫狗大战那种也算,对这种文艺片不太感兴趣。
不过今晚情况特殊,他正好需要点儿什么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能在瞌睡时递来的枕头都是好枕头,他不挑。
点进链接提取下载,钻进被窝戴上耳机躺好,顺手在关掉灯。
料定自己看这种片子坚持不了多久,他得提前做好随时睡着的准备。
果不其然,电影开场就是很温馨的居家场面,女主在厨房洗菜切菜,男主坐在餐厅的桌边敲着电脑形似工作。
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很有节奏,一颗土豆切完,虞了脑袋里豢养的瞌睡虫就准备开始工作了。
把亮度调低,女主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走出来放在男主手边,并喂了他一颗,两个人黏糊糊地交谈了两句,虞了一个字没听懂,才发现这电影竟然还是部外国片。
而且没字幕。
没事儿,挺好的,催眠效果更佳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下沉,一晃神的功夫,视频里女主已经坐到了男主腿上,对视之间眼神黏糊,俨然一副热恋小情侣的姿态。
两个人又开始说话了。
虞了听不懂,干脆摘了耳机翻身侧躺,看见男主指了指桌子,女主会意,取了电脑旁边的眼镜帮他戴上。
镜头在这个时候推近男主的眼睛,偶尔切到女主时女主表情也是呆愣中带着痴迷,俨然一副被戴上眼镜的男主迷得晕头转向的模样。
说实话虞了不太能理解,以至情绪毫无波动。
所以在女主忍不住吻上去时,他大脑里的瞌睡虫宣布占领高地,手机脱手,小虞同学脑袋一歪,干脆利落睡过去了。
意外做了几乎半宿毫无逻辑的梦。
早上醒来,虞了已经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知道每个场景转换里都有陆邀。
可是梦见陆邀什么了呢?
虞了从起床到换衣服到洗完脸刷完牙,愣是想不起来,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卡吱卡吱的,响个不停——
......?
响得这么真实吗?不太对劲。
虞了擦干脸出去拉开门,棉花立刻停止了哼哧哼哧刨门的动静,很有地貌地坐在门口冲他吐舌头摇尾巴。
“我的宝,原来是你啊。”虞了蹲下抱住狗头使劲一顿挼。
隔壁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拉开了,陆邀拿着校服出来,看见的就是蹲在不远处门口抬头眼巴巴盯着他的一个人,和一只狗。
表情出奇的相似。
“......”他一扬手,穿上校服:“蹲在这儿做什么,下楼把手洗干净,吃饭了。”
步伐不疾不徐路过虞了时,顺手在他脑壳顶呼噜了一把,压下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其手法让虞了很难不怀疑他其实时想撸狗,结果撸错了人。
抱着棉花望陆邀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虞了偏了偏头,满脸的若有所思。
这么淡定啊,他想。
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完全没有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昨晚的事......
嘶——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了一夜成熟了许多的缘故,还是被陆邀的淡定感染了,这会儿虞了再想想,似乎也确实没什么。
不过就是前后一句玩笑话而已,那么大反应,好像真的是他小题大做了,
那没事了。
虞了咂咂嘴,也不再纠结昨晚到底梦见陆邀什么了,拍拍手站起身,招呼着棉花:“走啦乖宝,下去吃饭咯。”
他昨晚上没睡好,早自习时困得要命,老师守完上半节一离开,他就扛不住趴在桌上,枕着嘈杂的早读声直接睡了过去。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记挂着马上要上课,就睡得不安稳了,半梦半醒间,旁边人说话的动静也能听清。
“陆哥,昨晚大辉分享的好东西你看了没有?真的纯情,搞得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都不好意思动手自给自足了。”
“动静小点,没有。”
“哦,为啥不看?”
“没兴趣。”
“不是吧?这都没兴趣?我不信,陆哥你不会是看了不承认吧?”
“我可以作证,陆哥真没看,我有陆哥网盘好友,他都没打开我的分享。”
“......你还看谁打开了你的分享?”
“废话,不然怎么知道你小子那么积极,发出去秒点?”
“我靠,你特么敢不敢再狗一点?!”
“一边儿去,别再这儿吵。”
“陆哥给我评评——”
“没看见有人在睡觉?”
“好嘞!狗辉咱们出去打!”
耳朵边安静了,虞了却彻底睡不着了。
前桌在往后传试卷,传到虞了时,他迷瞪又艰难低翘起脑袋,拿了两张之后把剩下的往后传,然后分出一张给陆邀。
瞥见陆邀桌上摊开的一套奥数试卷,挤挤攘攘的数字让虞了看一眼就头大,挠挠脑袋啧了一声:“哥,你——”
抬头即噤声。
陆邀右手随意放在桌上,两指间夹着的笔很随意地转着:“我什么?”
“没什么。”虞了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忍着想去捂住小心脏的手,小声问陆邀:“陆哥,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啊?”
陆邀:“一直有。”
虞了:“啊?一直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陆邀嗯了一声:“上课偶尔戴。”
虞了脑袋哐地砸在桌上,很惭愧,同桌这么久,他竟然都没注意。
血亏!
第一节 课上课不久后,远在芜城的老同桌收到了一条来自萱城的消息:
虞了:【我忽然就明白以前我们班女孩儿常说的帅得合不拢腿是什么概念了。】
同桌:【什么概念?】
虞了:【我同桌的概念。】
虞了:【新同桌。】
发完这条消息,虞了又扭头飞快瞥了陆邀一眼。
深邃立体的轮廓,很典型的,甚至可以说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长相,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人一记颜值暴击。
而如今只是在鼻梁上多了一副银框眼镜,偏偏歪打正着地将原本七分的攻击性弱化至两分,取而代之的是慵懒的书卷气,而眼底藏匿的张扬又在明晃晃袒露着一切都是假象。
方才乍一对视,他心跳都跑偏了一拍。
要了命了。
同桌:【哦】
同桌:【我当然知道不是我!但是你有必要特意强调一遍吗!】
虞了:【/呲牙】
得跟昨晚那个电影里的女主角道个歉。
他趴在试卷上这么想着,暗戳戳地又看了一眼。
上头。
想碰。
同桌:【你第一天跟你同桌当同桌?】
虞了:【当然不是啊。】
同桌:【那你干嘛突然发现?】
虞了:【不可以吗?】
同桌:【你不对劲。】
虞了:【展开说说?】
同桌:【正常情况下,没有一个男生会用帅得合不拢腿来形容自己的兄弟。】
虞了:【那你也不正常。】
同桌:【?】
虞了:【你之前夸我帅来着。】
同桌:【我说的是有你在老子都不好找女朋友了!!!这能一样?!!】
虞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哪不一样?】
同桌:【……】
同桌:【反正你不正常,一个整天在你面前晃的人你突然觉得他好帅,好有吸引力,你就是不正常!】
虞了:【也不是突然,我一直觉得他帅。】
虞了:【只是最近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尤其是不经意对视的时候,老觉得心潮有点儿澎湃。
同桌:【行,那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老想跟他待在一块儿?】
虞了:【不是。】
虞了:【我一直挺喜欢跟他待一块儿。】
同桌的正在输入消失了一秒钟,接着输入:
同桌:【我就问你能不能一句话打完再发出来!别跟我大喘气!】
同桌:【你干什么喜欢跟他待一块儿?】
虞了:【我干什么都我喜欢跟他待一块儿。】
同桌:【……】
虞了:【我昨晚还梦见他了/小狗捂脸】
同桌:【???你梦见他什么了?】
虞了:【忘了,光记得梦里全是他了/小狗摇耳朵】
同桌:【……】
同桌:【妈的,确诊了,没救了,等死吧。】
上课铃响了,被“网络医生”确诊的虞姓患者把手机塞进抽屉,趴在桌上偏头盯着同桌瞧。
陆邀在最后一道填空题上写下答案,翻页时抬了眼去看他:“怎么。”
“没怎么。”虞了手痒地去折他的试卷,把一角裹成小小的筒状,又松开,试卷角变成了一个卷。
陆邀没管他。
虞了胆子更大了些,抬起手去取他的眼镜,慢吞吞勾下一半,又给戴了回去。
陆邀还是不管他,只是懒洋洋垂着眼,用笔头很轻地压了压他的手臂,像个溺爱孩子到没有底线的家长。
虞了收回捣乱的手,抿着的嘴角止不住翘着。虽然一直在嘴硬狡辩,但是他心里知道的,老同桌说得一点没错。
他是真的有点儿不对劲了。
萱城的秋天和小孩子的脸色一样,一天能有好几变,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阳光敛尽阴雨密布,是要下雨的节奏。
周五最后一节课原本是体育,被老刘临时征用了开班会。
“反正一会儿下雨了你们也要回来,我就做个好事,少让你们跑这趟了。”
他一说完,底下响起全是倒彩。
老刘脾气好,也不生气,还是乐呵呵地笑:“放心,今天这节课不给你们讲大道理,也不让你们做试卷,就是想抽个空,让你们在毕业离开之前给我留个纪念。”
有人笑说:“毕业还早呢。”
老刘握着保温杯:“是啊,还早,所以趁咱们大家还挺心情轻松地提起这个话题,该留就留吧,免得到时候一个个眼泪婆娑,写点儿什么,一个字一泡眼泪,交我手上字儿都晕得标点符号都看不见了。”
底下还是一片笑。
这会儿才高三上学期,都觉得离分别还远着,而对他们来说,遥远便等同于暂时的不存在,谁会为不存在的东西伤心落泪?
老刘敲敲讲桌:“就辛苦大家一人给我留一句祝福吧,实际点儿的,这样等你们未来毕业工作了,有空了,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儿时,还能顺道确认一下18岁的愿望都灵不灵。”
座位上都是翻找便利贴的动静,这样轻松的氛围下,男生的嘴巴大多闲不住,嘻嘻笑着陆续接话:
“我先来,我希望老刘三年后在全省,哦不对,全国十佳教师榜榜上有名!”
“希望老刘以后带的每届学生都是大学霸!”
“我我我希望老刘未来二十年都不长白头发!”
“好家伙,那我直接老刘二十年不长皱纹!”
“得了吧,都说了实际点,你们还跟二十年后杠起来了是吧?”
“怎么不实际了?区区二十年,我必定回来亲眼看!白了我就给手动染黑,嘿嘿!”
“我也!老刘!到时候我给你买美容仪,买一箱,用不完的就熨脚丫子玩儿!”
“靠,说的啥玩意儿……”
虞了作为半道来的插班生,看大家热热闹闹的,有点儿羡慕,还有点儿想芜城的老师同学了。
笔头划拉着便利贴时,一只手伸过来往他桌上贴了一张,上头用漂亮的行楷写了一句话:
记得毕业之后,陪小虞同学回芜中看看。
虞了一愣,立刻偏头去看陆邀,眼睛被点得晶亮:“为什么是你陪我啊?”
陆邀反问:“你不想?”
“想啊,特别想!”
虞了笑着,在那张便利贴最底下空白处画了个勾,顺便签上自己大名:“申请批准了,记得别反悔。”
……
放学时,雨下得更大了些,雨丝绵绵密密,风一吹,就能战战兢兢扑到人身上。
这个天气不能骑车了,门口打车的学生又多,陆邀撑着伞带着虞了往前走,打算过了最挤攘的这一段,再说打车的事。
路面湿淋淋的,好在没有积水。
虞了双手插在衣兜里,避着可能因为松动而变成地雷的地砖,听着雨丝打在雨伞上的沙沙声,想着一些缓慢牵动情绪的事。
一阵凉风从肩膀扫过时,他忽然开口:“老刘说高考之后,大家都会分开了。”
陆邀把伞往他头顶倾斜,淡淡嗯了一声。
虞了:“所以我们也会分开?”
陆邀视线落在他侧脸,又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眼底缭绕的墨色随雨水打出的雾气一起蒸发:“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不是忽然,我想了一路了。”
虞了说,末了为了严谨,又补充:“还要加上半节课。”
陆邀静静看着他,也看他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想出什么了?”
虞了:“想出了我们才遇见不到一个学期,就要被迫思考未来分开,天南海北的事情。”
正值青春时萌生的情愫最难言,又最奇妙。
它像瞒着人偷偷升温发烫的一点火星,未曾被发现时,得意洋洋四处飘忽,偶尔靠近皮肤烫一下,未知来源的灼热唬得人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而一旦被发现了,纵容就是过岗的山风,吹得火星冒出火苗,转瞬燎原,扑不灭,也浇不熄。
虞了心里如今就乖乖烧着这样一片火原。
他停下了,从衣兜里抽出左手,抓住陆邀袖子,眼睛里的热切的期许真真切切:“哥,我们考一所大学吧?”
“我不想跟你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