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衔的母亲关太太早上来家里,把舒小盆抱走了。
今天是文殊菩萨生日,她带舒小盆去山上礼拜,保佑她聪明厉害。世道之中,还有什么是比聪明更要紧的?从娃娃抓起。
拜完抱着她下山,住持送了舒小盆一个鸡蛋吃,虽然鸡窝里没有公鸡,但是他们也是不吃的,一般会给山下的小孩。
舒小盆嘴巴小,咬一口山崩地裂,蛋黄碎掉到关太太高定的衣领上,舒小盆伸手给她掸了掸。
关太太完全不在意,只问她:“小盆,爸爸好不好?”
舒书木,关太太是见过的,抱着小盆来家里拜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男孩子,说话做事也很礼貌。要不是孙女在他怀里哇哇哭,关太太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
他出身极差,跟泥里长出来没两样,学历倒是还可以,保送了科学院的研究生,毕业以后给安排一个好的工作,也算是及格了。
她身边有几个同性恋的朋友,可关衔从来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冷不热地吃完饭,她走到外面接电话,透过玻璃观察了一会儿“儿媳妇”,起码长得好看,怪不得把她儿子迷得晕头转向。况且孙女都已经生下来了,小孩的事情她管不了太多,总比之前那个爱发疯的强。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跟舒书木交谈,总觉得他只是儿子的一个同学,可对舒小盆却亲得不得了,她看见舒小盆就高兴。
然而对舒小盆来说,爸爸只有一个,爸爸就是妈妈,妈妈也是爸爸,那当然好了,她坚定地说:“爸爸最好了,我最喜欢爸爸!”
关太太欣慰地笑了,紧接着问:“那奶奶呢?”
老太太都是奶奶,倒也没错,关太太对舒小盆很亲切,她没理由讨厌她,只不过跟妈妈是没得比的。舒小盆很客套地露出灿烂笑容:“奶奶也好呀。”
关太太热泪盈眶地把祖传的观音玉佩送给了舒小盆。
她摸来摸去,只觉得凉凉的,还有点硌脖子。
下午塞了一肚子点心,抱着几个心爱的玩具,她圆滚滚地被送回了家,奶奶想留她住,但是她晚上一定要舒书木哄睡觉。
今天收获的一个亮绿色彩灯,舒小盆特别喜欢,她等不及要跟妈妈分享,不顾保姆阿姨的劝阻,屁颠屁颠地迈着腿,跑到舒书木房间门口敲门。
“妈妈——”
她用力敲门,虽然也没有多大的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妈妈不在房间里?
舒小盆感觉很奇怪,这时候门终于打开了。
她特别高兴地走上前,却看见出来的不是妈妈,是谢叔叔。
谢叔叔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睡裤。不知道刚才在忙什么,呼吸都很急,脖子上还有汗。
舒小盆不是很关心别人,她推开谢思文的腿就要跑进去,却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对不起,小盆,刚才有点事,没有听见你。这个花灯是你做的吗,真好看。”谢思文另一只手关上了房门,很快把她抱远了,“我们去花园那里一起玩好不好,你教教我怎么做。”
舒小盆不想教他,她蹬着短腿:“妈妈呢!”
谢思文把她放在沙发上,从柜子里随手拿了一件t恤穿:“妈妈在睡觉,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谢叔叔在骗人,刚才门打开的时候,她明明听到妈妈在说话。
总是不让她见妈妈,晚上不让她跟妈妈睡,早上也不让妈妈送她上学。
妈妈才不会觉得被她打扰,他最喜欢舒小盆!
这几个叔叔每天跟她争,霸占着妈妈,他们力大无穷还很有心机,舒小盆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忍下不发。
她耐心教谢思文折了一会儿灯,对他说:“我想喝粥。”
谢思文:“什么粥?让阿姨做,晚上吃。”
舒小盆:“我现在就想喝,谢叔叔你帮我去厨房看一下,有什么我喝什么。”
谢思文笑了一下,笑得舒小盆有点慌。
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好吧,但是你要乖乖在这里等我。”
舒小盆用力点了点头,等谢思文一走,她就又跑回舒书木房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叫:“妈妈!”
门打开了。
但是这次仍然不是妈妈。
白锐走了出来,蹲下身:“又有什么事?谢思文不是带你去玩了吗。”
舒小盆没事,她就是想跟妈妈待在一起。
此时里面传出舒书木的声音,他大声呵斥:“白锐,让她进来!”
此话有如圣旨,舒小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温度很低,舒书木整个人都躺在厚厚的被子里面,舒小盆跳到床上扑进妈妈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舒书木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今天的辫子谁给你梳的,这么歪。”
“我自己梳的。”舒小盆说,“我不想他们给我梳。”
“关衔呢,他就让你绑着这个歪辫子去奶奶家?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奶奶说这个很时髦。”舒小盆抓起自己的歪马尾给舒书木摸。
妈妈的手也出汗了,脸色还有些潮红,舒小盆发烧的时候就是这样,她很担心:“这么热这么还盖在厚被子里面,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的事。”舒书木咳嗽了一声,“我睡午觉呢。你玩得累不累,也睡一会儿。”
都咳嗽了,肯定是生病,大人是不给小孩看到自己不好的样子的,舒小盆知道。
她发烧的时候,妈妈都不怎么睡觉,整晚陪着她,给她擦脸喂药,她也要照顾妈妈!
舒书木把她的发夹摘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舒小盆像只兔子一样嗖地钻了进去。
灰色的窗帘透进来一丝夕阳,妈妈的被窝暖暖的,舒小盆斜着身子,变成一撇,脑袋睡在舒书木的枕头上。
希望妈妈的病快点好,舒小盆祈愿,她愿意折一百个灯来跟老天爷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