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秋节还未到,皇宫里已经隐约飘出了桂花香。四喜一早就准备好了两套新寝具,金红线并绣着龙凤呈祥,只等西南王下个月来了就能铺上。朝中大臣有机灵的,也专门上贡了许多稀罕物,言辞间说得颇为冠冕堂皇,西南王驻守边陲劳苦功高,为大楚换来这清平盛世,我等莫说是送些区区薄礼,即便是倾家荡产,那也是理所应当。
楚渊饶有兴致来者不拒,如此过了不到半月,送给西南王府的礼物就堆满了半间仓。这日连陶仁德都差人送来了一匣子稀奇古怪的药草,说是老管家从长白山带来的,家里没人认得,正好送给西南王赏玩。
楚渊吃惊道:“转性了?”
四喜呵呵笑道:“陶太傅虽说古板了些,可内里终归是向着皇上的,王爷又三不五时总往陶府里送东西,谁的心还能一直是石头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楚渊一想到居然连陶大人都能准备一份中秋贺礼,如此一比,倒显得自己两手空空颇无过节之诚意——毕竟西南王府的车队每回来皇宫,所带的稀罕宝贝其都要蜿蜒出几里地。
四喜在他身边伺候多年,自然知道他这一皱眉一抬眼,都代表了什么意思。于是又小声笑道:“还有有半个月呢,皇上若是有心,还愁从国库里翻不出宝贝不成?”
“就你话多。”楚渊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又打发道,“去找找看,越稀奇古怪的越好,药材最好。”
四喜答应一声,躬身小跑退出御书房,召集了小太监连夜清点,隔日一大早就呈上了礼单,上头足足列了七十八样,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从琉璃宝瓶到西洋乐器,还有珍藏在太医院的各色草药,连叶瑾的私货都被翻了出来。
“小瑾的给他放回去。”楚渊摇头,“否则下回等他来,不单单王爷要秃,你我八成也逃不过。”
“那可就没什么值钱货了。”四喜轻声提醒,“皇?上当初下过旨,太医院归九王爷管。”所以若要严格论起,那里头的一草一木都带不出来。
楚渊又重新看了一遍那张纸,上头列的东西不用观实物,单就名字便知挺值钱,可单单值钱却也不够,毕竟连陶仁德都知道要投其所好,自己难道还能随随便便送个花瓶、送张画不成?
“有什么虫吗?”?过了片刻,楚渊突发奇想。
四喜愣了一愣,为难道:“这……这是真没有啊。”除了西南王,谁会在皇宫里养虫?
“去搞一只来。”楚渊敲敲桌子,“越稀罕越好。”
四喜内心暗自叫苦,退出御书房后左思右想,最后还当真被他琢磨出一个办法,当下就换上便服,出宫去了日月钱庄——江湖之中谁都知道沈盟主将九王爷捧在了手心上,平日里少不了要从四处寻些药寻些虫讨他欢心,照此一推,那这设在繁华王城里的银号,每天面对南来北往的客商,理应也有些稀罕囤货才对。
掌柜的老沈一听他要虫,先是连连摇头说没有,后来实在拗不过,才偷偷摸摸从后堂拎出来一个笼子,再三叮嘱千万莫要让叶谷主知道。四喜喜颠颠满口答应,拎着笼子就进了宫。
“抢小瑾的?”楚渊围着竹笼看,“那可就真是好东西了。”
“这是饲养之法。”四喜又从袖中抽出来一张纸?,“皇上先看看,日日要吃药饮露,金贵着呢。”
“辛苦你了。”楚渊摸摸他的肚子,满意道,“养好些,最好能胖一圈,若王爷喜欢,朕重重有赏!”
四喜赶忙谢恩,原想将这虫拎回自己的住处,却又被楚渊制止,道:“放在朕的寝宫。”
四喜面露难色,堂堂一国之君,要在寝殿里养虫?
“就当是个逗趣的小东西,还能解闷。”楚渊用草梗戳戳它,“会响吗?”
话音刚落,那双金光闪闪的大虫就振动翅膀,尖锐而又威武地发出嗡鸣,如同扯烂布、敲破锣,听得人牙根都疼。
楚渊脑袋直疼,暗想看着挺好看,为何叫起来这般不入流。
但再不人流,这只虫还是被允许住在了大楚天子的寝殿。它日日在竹笼中踱步乱飞,累了就趴在笼壁上,专心致志等着退朝的主人回来喂食。
于是楚渊便有了个难得的消遣活,每日下了早朝,他都要亲手打开陶瓷小罐,从里头倒出些拌着药材的肉末,小心灵巧地拨到笼子里,亲眼看着那威武大虫吃完饭,方才能放心去御书房。
几十天后,大虫变成了大胖虫,看起来越发金光闪闪不可一世,欢喜起来扯着嗓子一叫唤,周围的宫女太监都恨不得退出三里地。楚渊倒是听得欢心,还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将宫廷画师寻来,特意给虫画了一幅像——威风凛凛趴在碧绿草叶上,后背的金甲折射出刺目日光,额上长发宛若戏台将军,只等敲锣打鼓把老腔来唱。
四喜也称赞:“长得可真好。”
楚渊自得道:“朕亲手养的,如何能差?”
大虫一扯嗓子,又嗡嗡叫起来。
八月初十,西南王府的车队也如期抵达,照旧山珍海味奇珍异宝拉了十几架马车,这回还额外多了两身衣装,说是金婶婶亲手裁的,虽说样式简单,可入冬后贴身穿,又绵软又暖和。
“没好好休息?”
“一路累不累?”楚渊拉着他坐在桌边,“看你这一脸疲惫,又没好好休息?”
“想早些见到你。”段白月道,“上个月一场暴雨倾盆冲毁了山道,车队被堵在了山里,你猜我常时在想什么?都来不及考虑要如何出去,满脑子都是误了八月十五要怎么办,岂非只剩你一个人在宫里孤零零过节?”
“这皇宫里热闹着呢。”楚渊捏捏他的下巴,眼底含情带笑,眉梢微微一挑,“缺了你,是怕赏不了月还是吃不了饼?”
“月能赏,饼也能吃,可总有些事,皇上一个人可做不成。”段白月凑近他,语气暧昧又邪气,“想不想试试看?”
“老实点。”楚渊把他的脸推过去,“没用膳没沐浴,你这样的来侍寝,八成是要被打入冷宫的。”
段白月不依不饶,硬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肯去沐浴更衣,又陪他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等到忙完这一天,已然月上柳梢。
四喜已经在龙床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红艳艳的看着就喜庆。段白月从身后将人环住,抱着就想往床上带,一只手不安分地上下乱摸,将离别这几个月的思念之情表露无遗。楚渊笑着躲了躲,反手拧住他的耳朵:“一脸急色。”
“自然急。”段白月道,“美人在怀,不急那是出了问题。”
“等一下!”楚渊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我准备了好东西要送给你。”
段白月道:“哦?”
床第之间突然提到好东西,他自然不可避免地遐想了一下,究竟是器具还是药膏,视线触及那被柔软丝绸包裹的美好身体,便更加口干舌燥心向往之。但依旧正襟危坐,云淡风轻道:“又胡闹,那些折腾你的玩意儿,准备它做什么。”快些拿出来。
“不折腾,我喜欢着呢。”楚渊回答。
段白月闻言更加惊讶,暗道这才几个月不见,性子倒是热情主动不少,自己准备东西就算了,还表现得甚是急切欣喜。想到此处,他不由心旷神怡,更觉得今晚要好好表现,方能不辜负这一番绵绵情意。
“喏。”楚渊双手捧着托盘过来,“你一定会喜欢。”
“你准备的,我自然会喜欢。”段白月手指轻拈住遮盖的红绸,眼底越发写满柔情蜜意,迫不及待便想将他裹挟回床上,用这盘中之物好好伺候个几回,将眼泪与情话都掠个干净。
见他一直不动,楚渊又催促了一回:“快些。”
段白月微微挑眉,伸手掀开红绸。
一声震天嗡鸣响彻寝殿,将外头打盹的小太监吓得几乎喊出“有刺客”来。
大虫耀武扬威到处乱飞,金灿灿晃人眼,段白月震惊道:“这是何物?”
“送你的,我不知道名字,可是老沈说它值钱得很。”楚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高兴道,“老沈你还记得吧?日月钱庄的掌柜,?他本事大着呢,这些年给小瑾找了不少稀罕货。”
段白月:“……”
“你到底喜不喜欢啊?”见他只坐着不说话,脸上半分欣喜也无,楚渊嘴一撇,“不喜欢我就不送了。”
“喜欢,你送我的,什么时候我不喜欢?”段白月赶忙道,“只是有些意外,啧……你不怕虫了?”
“我怕虫做什么,先前只是不喜欢,不过既然你喜欢,我养着也成。”楚渊又道,“你认得吗?它叫什么名字?”
“认得,文雕虫,的确是稀罕货。”段白月道,“毒性很弱,咬一口还可以治病。”
“果真这么厉害?”楚渊颇为满意,又问,“你先前有吗?”
“没有。”段白月很识趣,“早有耳闻,见却是从未见过,此番真是大开眼界,欣喜若狂。”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想要将那竹笼他手中拿走,却没能抽动。
楚渊无辜和他对视,攥得颇紧。
拾不得。
“乖,听话。”段白月拍拍他的手,连哄带骗,将那笼子放在一边,自己重新将人拥入怀里,带着滚上龙榻。
当晚自是好一番缠绵悱恻,两人食髓知味久别重逢,滋味更胜新婚之夜数倍。后半夜时,楚渊趴伏在锦被软榻中,双手被他用红锦缠缚在身后,勉强用肩膀半撑起身体,原想躲到一旁,却只觉身后索取竟越发无度,不由便眉心微皱双眼含水,哑着嗓子哭求,盼望能快些从这痛苦与欢愉交加的汪洋中解脱出来。
“故意勾引我?”段白月在他耳边低语,一只手按住那不断扭动的腰肢,另一只手揉开那汗湿的臀瓣,好让自己能进人得更加无阻。
“我受不住了。”楚渊握住他撑在枕边的手,一头乌发滑落肩头,唇色泛白道,“你快一点。”
“快一点,你怕是会更受不住。”段白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又含住耳垂吮了吮,“换个姿势?你能舒服些。”
楚渊无神细想,便胡乱点点头,在对方抽离而出时,空虚与刺痛酥痒杂糅的感觉,险些让他的心跳又滞了半分。只是还没等缓过一口气,双腿却复而被向两侧打开,最脆弱的地方重新焚起不灭烈焰,滚烫的、痛楚的、饱涨的。他想失声尖叫,声音偏又堪堪卡在咽喉里,最后只余下一声细弱的呜咽,伴随着对方粗重的喘息,一起消散在空旷的寝殿中。
段白月最后重重顶弄几下,在那销魂秘处泄得酣畅淋漓,虽是得了极乐痛快,手臂却也不忘环住怀中瑟瑟发抖之人,在他布满吻痕的肩头落下一连串连绵细吻,动作比起方才自然要轻柔许多,纯属欢好之后的安慰。
楚渊被他折腾得精疲力竭,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用双手穿入对方汗湿的头发,小心翼翼揉了揉,生怕自己哪里一一个不小心,又撩得这禽兽兴致大发——他是当真累得慌,全身又黏又腻,该酸的、该疼的,一样也没落下。
段白月取过一旁叠好的软巾,重新分开他的双腿,将那纵横浊物细细擦掉,看内侧肌肤细腻白皙,分外诱人可爱,便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楚渊脸色白上更加三分白,暗道莫不是这两回还不算完,脑袋一昏就想开口讨饶,却又深知此人的毛病,在这种时候,自己无论是喜是怒是哀是求,大概都只曾让他愈发兴致盎然。
“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段白月和他抵住额头,“瞒着我自己偷偷碰过,嗯?”
“没有。”楚渊摇头,双臂环过他的脖颈,“真的没有。”这话自然是假的,他年少力强血气方刚,又深知鱼水之欢的滋味,若心上人远在西南王府,再遇到深夜无眠时,便会想着他的面容与声音,自己解决一回——虽不及情人半分温存,却至少也能聊慰相思之苦。段白月也不会信,他用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双桃花眼,低笑道:“不碰吗,那想我了怎么办?”
“想你……给你留着呢……”楚渊在他耳边说,“都是你的,我不碰。”
那声音沙哑,却又混着青年独有的磁性与低沉,不再似平日金銮殿上沉稳冷漠,而是被欲望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情意。只这一句,便令段白月心间余烬重燃,狰狞的物件也愈发昂扬起来,迫不及待想要找寻那熟悉的温柔乡。楚渊心里叹气,终是舍不得拒绝他,便轻声央:道:“你轻一点。”
段白月低低应了一句,接下来的动作果然便温柔了许多,不过饶是如此,楚渊也依旧痛得皱起眉头。先前已经被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那处自是红肿不堪,再被入侵占有时,整个腰都在颤抖后缩,若非有段白月箝住肩膀,只怕要跌下龙床去。
“还好吗?”段白月抚开他的长发,眼底写着几分心疼。
楚渊大口喘息,想要再度适应他的巨物。段白月却犹豫起来,他拍拍那光裸的脊背,安慰道:“你缓一缓,我们不做了,我出来。”
“别……”楚渊拉住他,哑声道,“我想要。”
“是你想要,还是想给我?”段白月捏捏他的下巴。
楚渊双腿攀上他的腰肢,眼底愈发水色无边。他想要,也想给,身体在刺痛与饱胀中,反而无端生出几分妖冶期待来,如同盛开在黑夜中的一朵幽冥昙花,又危险又艳情,却又疯狂渴求着更多爱抚和占有,哪怕是被折断也心甘。
段白月眸色渐深,双手扣紧他的十指,再度狂野抽送起来,如同一场电闪雷鸣的疾风暴雨,将身下的人从骨头缝里伺候得酥麻滋润,像一棵被灌满了雨露的春苗,终于在天亮时沉沉睡了过去。
早朝是不用上了,不过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倒也乐得清闻一天。翌日直到午后,楚渊才从旖旎不绝的春梦中惊醒,睁眼却看到梦境的主角正趴在自己身边,像个偷饱了糖吃的小孩,满脸得意洋洋。
“来人。”楚渊撇嘴,“送皇后去冷宫。”
“外头没旁人,只有四喜。”段白月说,“四喜可不舍得将我送去什么冷宫。”
“胡言乱语,四喜为何要舍不得你这登徒子。”楚渊撑着坐起来,只觉双腿颤抖,腰更是快要断成两截,再看身边的人,却十分神采奕奕,心中愈发不满,遂下旨让皇后忆苦思甜一天,早中晚三顿都只给窝头啃。
“虫呢?”过了一会,楚渊又问。
“虫?”段白月猛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笑道,“交给段念带出去了,怕他早上嗡嗡乱叫吵你休息。”
“看仔细一点,别跑了。”楚渊叮嘱,“他早上要吃肉末,晚上要吃虾皮,如果有蜂蜜,就往花露中加一些,记住了吗?”
“养得这么娇气?”段白月帮他穿鞋,“据说这文雕虫是吃得越糙毒性越大,肉末虾皮的,怕是只能养个赏玩用的蝈蝈出来,以后要改。”
“改什么?不准改。”楚渊闻言不悦,“你西南王府又不缺毒虫,蝎子、蜈蚣到处都是,为何偏偏要糙养虐待我的虫?”
段白月:“……”
楚渊问:“听到了没有?”如果没听到,那朕就专门拟一道圣旨,贴在你西南王府的大门上。
段白月妥协:“好好好,听你的,肉末虾皮轮着来,虫草燕窝要不要?”
“你有的话,也行。”楚渊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于是这日午膳,大虫在吃红枣炖燕窝,又奢华又滋补,大楚皇后则是蹲在一边,眼底哀怨,连啃八个粗糙窝头。
这日子,当真是人不如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