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所措,他的生活仿佛停止了,停止在夏书贤转身离开的那天。】
冯越建议江世珏还是回家等,依照夏书贤的性格,他不会无缘无故一直玩消失的。等他平复下来,一定会找江世珏说清楚的。
江世珏给夏书贤发了微信,说自己在家等他,希望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一直到当天深夜,夏书贤都没回消息。
江世珏没忍住,又去了夏书贤的住处,看到整栋洋房都是暗着的。
没有人在。
他在楼下一直站到凌晨,双腿都因为僵硬而隐隐作痛,才又回到自己家中。
从前夏书贤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怀里,他能抱着柔软而温热的爱人,他得以安眠。夏书贤在身边的时候,他就像寻求孤岛的旅人,夏书贤就是他的岸,永远明亮而温柔地给他一个坚实的港湾,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哪怕海浪滔天,他总有一个安稳的去处。如今他的岸漂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从前的景象都是海市蜃楼,终于堙灭在了缥缈的远方。他孤独地漂泊在海上,无法获救,无处可去,唯有等待着远处的海浪将他整个吞没。
他无能为力,除了等待一个最终的判决,什么都做不了。
夏书贤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家中放着,他的衣服、他的牙刷毛巾、他的杯子,他喜欢的香水、他买回来的郁金香、他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样样件件都在提醒着江世珏,他们是如何生活在一起的。
江世珏沉默地坐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动作。他不想开灯,不想面对空荡荡的没有夏书贤的房子,不想提醒自己,他可能会失去什么。
每一次手机的振动他都会去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夏书贤。他一一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破灭。直到第二天上午,江世珏等得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手机再次振动了。
是夏书贤的微信。
可江世珏不敢点进去看。他连看一条微信,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江世珏,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去法国的航班。坦诚地说,我现在非常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很爱你,直到这一刻依然深爱着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暂时还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难过……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如果你愿意等,请给我一年时间,请别联系我或者找我,明年的今天我会回来告诉你我的答案。如果你不愿意等也没关系,我的东西可以全部扔掉。很抱歉,这些话我无法当面对你说出口,只能以这种形式告诉你。过去的一年,谢谢你的照顾,请原谅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无法留在你的身边。多保重。】
7月5日。
是他们的一周年。
夏书贤走得那么坚决,甚至不愿意当面告别。
是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坚决的人,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接受我的挽留,我凭什么要求他接受我的伤害然后留下来呢?
江世珏无声地想着。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从白天又坐到了傍晚。心像被剜走了一块,空空荡荡的,冷风在里头钻来钻去,夹杂着血肉碎片呼啸而过。
日落时分,蓝色的窗户染着红晕,太阳正欲西沉,月亮还未爬升。渐渐逝去的夏日的傍晚,茫然不解离去的忧伤。
江世珏再一次点开那条微信,缓慢地输下几行字,点击发送。
【书贤,对不起。我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再做什么。我很抱歉给你带去那么多的痛苦。我曾经发誓一定会爱护你、珍惜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不让你难过,对不起我没能做到。也谢谢你,到这样的时刻还愿意爱我。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愿意等,无论你需要多久,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我希望我还能有机会去实现所有对你的承诺。无论你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是我最爱的夏书贤,从前、现在、以后,都是。一路平安,愿你在法国能开心一点,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大地上最后的一丝光亮都被吞没,天空变得昏暗,窗外的家家户户和道路灯都慢慢亮起,城市又重新进入五彩斑斓的光亮中。
江世珏忽然间落下一滴泪来,然后在下一刻失声痛哭。
空荡的客厅回响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灵魂、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他的一切都被活生生抽离了他的肉体。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如此全身心地爱过一个人,以至于所有的情感都是违反他的意志而降落的,是混沌又清晰的,是胆怯又无畏的,是激情爆裂的一瞬,也是细水长流的永恒。他不知所措,他的生活仿佛停止了,停止在夏书贤转身离开的那天。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对夏书贤的爱会和时间、和他的生命一起延续下去,直到所有的一切都终止的那一刻。
在绝望的痛哭中,江世珏意识到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另一个人、另外的任何人有这么浓烈的爱情了。哪怕夏书贤再也不爱他了,哪怕以后夏书贤会真的彻底离开他,他也无法不爱这个人。
冯越凌晨接到夏书贤的微信赶到江世珏的家中时,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江世珏就坐在地毯上,靠着茶几,醉得不省人事。桌上放着两瓶威士忌,一瓶已经不剩多少了。
夏书贤在落地后看到江世珏的微信,第一时间先让冯越去家里看看江世珏还好不好。他简单地告诉了冯越自己的决定,并拜托人照顾好江世珏。
“老江?”冯越把人扶起来,胆战心惊地拍了拍他。
不拍还没事,一拍江世珏迅速起身冲到客厅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吐。这已经是他吐的第三次了,他整整两天没进食,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都是胆汁。整个人晕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喉咙酸涩,又苦又痛。
“江世珏你他妈不要命了?这么喝要喝死自己吗?”冯越吓疯了,“你是想等不到书贤回来就作死自己是不是!”
江世珏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冯越在说什么,只捕捉到了“书贤”两个字。
“书贤,书贤……老婆……”江世珏意识模糊地抓着冯越,语无伦次地说,“我老婆,书贤,不要我了……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书贤……”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别走,老婆……帮我求,求求他,求求他回来!我要我老婆,我老婆走了!我要我老婆……”
他再一次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哭到继续呕吐,边吐边哭。
“帮我……帮我找,找老婆,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我老婆,书贤,书贤不要我了……老婆不要我了,我真的会死的……”
冯越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整个胸口都堵得慌,眼眶鼻子发酸。他从来没见过江世珏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憔悴狼狈,毫无往日的神采和自信,好像这个人的精神世界完全崩塌了,只剩下一副可以随时抛弃的躯壳。
江世珏一身肌肉,冯越这种从来不健身的瘦子根本搬不动他,只能先给他喂了几口水,然后打电话把乐队其他人全都喊来。
姚星澜、廖文泽和曹润三个人陆续到的时候,看到江世珏整个人乱七八糟地瘫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念叨着些什么。
“卧槽兄弟,这咋回事儿啊?咋整成这样了?”廖文泽目瞪口呆。
冯越坐在一旁的地上,筋疲力尽地长叹一口气,把事情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三个人听完都沉默了。
“先把人弄床上去吧,睡地板也不是回事。”姚星澜开口说。
“来来来都搭把手,醉鬼真尼玛沉,我拉都拉不动。他他妈以后要再去健身房,老子非把他的铁片全扔了不可。”冯越骂骂咧咧地站起身。
“我日真他妈沉啊!”
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床上,姚星澜让他们把江世珏的衣服都脱了给擦把脸,自己则出去弄吃的避嫌。他翻出米来煮了点白粥,以便江世珏醒来后让人往胃里垫点东西,冲淡一下酒精。
廖文泽和曹润在里面看着人,冯越出来歇口气,看到姚星澜在厨房忙活,忍不住来要点吃的。姚星澜在冰箱里翻了翻,给煮了袋速冻饺子。
“夏书贤人怎么样?”他盯着锅,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冯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叹了口气:“不知道,没敢问。他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应该是想静一静吧。最近接二连三这么多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傻逼前任人不行,现在这个又……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希望他自己能想开点吧。”
姚星澜看着锅里沸腾开的水,往里加了点凉水,淡淡地说:“他还是很爱里头那个的,要不然早分手了。”
“我想也是。”冯越瞅了他一眼,“你跟他也没接触过几回,怎么好像还挺了解他的?”
姚星澜浅浅笑了下:“感觉吧,我挺喜欢他的。他也挺傻的。”
冯越怔了怔,随即也笑了一下:“是傻。他虽然说得少也不怎么秀恩爱,但每次爱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对方。所以他挺容易受伤的。”
“天真烂漫又勇敢,多好的人。”姚星澜感叹道。
“老江这次,唉……离谱,他那天跟我说的时候,我人都傻了。他以前那个浪荡劲儿吧我也知道,但在书贤身上,我真的……”冯越头疼地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姚星澜拍了拍他,一脸淡然:“你也别操心了。夏书贤自己都没说分手的话,他早晚会回来的。就他俩这死去活来的劲,谁都离不开谁。”
第二天接近下午,江世珏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先吐。
廖文泽顶着俩大黑眼圈,在门口看着他吐完,边递水边和身边的姚星澜吐槽:“你别说,咱这兄弟素质还挺高,醉成这德行还讲究卫生呢!都不直接往地上吐,还能找准地方。”
江世珏头疼欲裂,虚弱到几乎扶不住洗手台,看到他俩还觉得莫名其妙:“你们……怎么,在我家?”
“哎哟我真他妈操了,兄弟,哥几个半夜来照顾你到现在,累得觉都没怎么睡,你他妈醒来第一句问我们怎么在你家?你说呢?”廖文泽气笑了。
闻声赶来的冯越赶紧冲进洗手间扶住人。
“你赶紧躺着吧,昨天要不是老冯来得及时,你喝死自己都没人知道。”姚星澜在一旁凉凉地说,“等着我去给你拿粥。”
江世珏被冯越和廖文泽扶着,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靠着床头虚弱地喝了几口水。
“哥,咱就算难受得不行,也不能这么喝啊!昨天我们都吓死了,你知道你吐了多少次吗?”曹润一脸忧心忡忡。
江世珏晕头转向,头像被人用铁锤打裂了一样疼痛,整个人都仿佛处在一个不停转圈的威士忌味道的封闭空间里,又恶心又反胃。
“昨天……我……”他勉强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真,不记得了……你们怎么在?”
冯越轻叹口气,顿了顿才说:“书贤拜托我来看着你点,他给我的门禁密码。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吐得不行了,我搬不动你就把他们都喊来了。”
“书贤……书贤……”江世珏双目失神,怔怔地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廖文泽看了他一眼,冷不丁说:“你知道你自个儿昨晚咋抓着我哭的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惨绝人寰,边哭边喊要找老婆,哭得我心都哇凉哇凉。”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冯越瞪了他一眼。
江世珏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颤抖的粗重的呜咽。
“滚滚滚赶紧给我出去,净添乱!”冯越一看江世珏情绪又要崩溃,赶紧把廖文泽和曹润轰了出去。
姚星澜拿着一碗白粥走进房间,坐到江世珏的床边,隔着被子戳了下人。
“别哭了,先把粥喝完再哭。”姚星澜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别你老婆还没回来,就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他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让他担心你吗?”
沉默良久,江世珏缓缓放下手,整个眼眶都是血红血红的,双眼无神地盯着被子。
姚星澜把碗递过去,淡淡地说:“自己拿好,赶紧喝了。要是拿不住就让老冯喂你,我可不会伺候少爷。”
“你先吃点东西,再这么吐下去要进医院的。”冯越也耐心地劝着他。
江世珏接过碗,一声不吭开始埋头喝粥。他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迫使自己把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你歇下,一会儿没那么难受了出来吃东西。”姚星澜嘱咐完,就起身要走。
“多谢。”江世珏没抬头,低声说。
姚星澜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都是朋友不用说这些,但你就算难过也不要再这么造了行吗?不为别人,就为夏书贤。他被你跟那个傻逼前任这么伤害,也没这么折腾过自己,回头还要担心你。你成天这么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是想让他更难过吗?”
“他有说分手吗,有说不回来吗?等一年你他妈就等不起吗?喝成这鬼德行你至不至于!你老婆经历那么多事他有像你这样吗?”
“星澜……”冯越怕江世珏受不了刺激,拉了姚星澜一下。
“怎么了,一个大男人还说不得了?”姚星澜毫不客气,“你老婆被这么欺负,从头到尾没跟别人哭诉过一句,你他妈还委屈上了?”
江世珏缓缓抬起眼看向他,双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回神一般点了下头:“你骂得对。我……我对不起他,我不该这样。我,对不起……”
“对不起这话也不用跟我们说。”姚星澜依旧神色冷淡,“留着等你老婆回来,自己跟他说去。”
这一顿酒还是把江世珏喝伤了,他在家颓废了整整两天才恢复正常。这两天里,Libera的成员们轮流到他家陪他,怕他一时想不开又发疯。
江世珏每天翻着日历,发现这才是煎熬等待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可怜小狗,要一个人掉着眼泪撕日历等老婆了QAQ
小夏之所以会直接走,不当面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见到江小狗本人就会忍不住心软,但无论如何又过不掉自尊心的那一关。
两个人解开心结需要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