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到巴黎的时候,夏书贤几乎每天都泡在咖啡馆、集市和酒吧里,他试图通过与这个世界接触的方式令更多的景象和声音涌入自己脑海里,以驱逐那个一直占据他神思的男人。只要他一停下做事,或者是夜晚独自躺在床上时,他就会想起江世珏。
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令他感到无比痛苦。
当他知道江世珏早就看过那些性爱视频时,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如暴风雨一般吞没了他,可当他在深夜里徘徊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时,他惊异地发觉这种痛恨的情绪与内心深沉的爱意竟然是可以在同一颗心里并行不悖的。在觉得江世珏践踏了他的尊严的同时,他依然感到自己深爱这个男人,这种违背理性、失去自制的情感令他感到无比迷惘和痛苦,甚至是对自己的厌恶。
混乱不堪的、一团糟的思绪把他逼至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无法与一个自己痛恨着的男人再躺到一张床上,但他更无法停止爱这个男人。像是被施加了某种恐怖的爱情魔法,他惶惶若失地始终听到自己的内心只回荡着一种声音,就是对江世珏不顾一切的冲动和狂热到有失体统的渴望。
所以他逃离了。
可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发现这种强烈的爱的情感并没有消失或哪怕是减弱分毫。他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把自己抛入日常的琐事中去。
他时常坐在咖啡馆里看书,或者和不同的人聊天。无助之中,他感到自己需要倾听一些别的声音来帮助自己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一月的一个下午,摆脱阴雨的巴黎重新回到阳光之下,他在Les Deux Magots咖啡馆的室外座位上一边喝咖啡、吃甜品,一边读着莫里斯·布朗肖的法文原版《死刑判决》。大约快读完的时候,有一个好听的男声用法语向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请问这儿有人坐吗?”
夏书贤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的脸庞。
询问他的是一个典型法国人长相的青年,有着一头卷卷的金棕色头发和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笑起来非常有活力,大约二十左右的模样。
“没有,请坐。”夏书贤也回以一个礼貌地微笑。
青年坐下,露出一个略微抱歉的笑容:“这里太受欢迎了,每回来都总有这么多人。非常抱歉打扰到你。”
“没事。”夏书贤笑了笑,举起了咖啡杯,“我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青年点了一杯和夏书贤正在喝的一模一样的咖啡,然后也拿出了一本书。
“你常来这儿吗?之前似乎没见过你。”青年和他搭话,问道。
夏书贤放下咖啡杯,表示自己是第一次来。
“你是来旅游的,还是在这里上学?你的法语非常好,几乎和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差别。”青年似乎对他十分好奇。
“这回是来散心的,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夏书贤本来也是无所事事,干脆认真回答了青年的问题,“以前在巴黎上过几年学。”
青年点了点头,忽然来了一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非常美丽。”还不等夏书贤回应,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我知道很多男性或许不喜欢被别人用‘美丽’来形容,但很抱歉我暂时想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你。其实刚才想在这里坐下并不是因为咖啡馆里都坐满了,而是我路过时看到了你,就像看到了冬日里阳光下盛开的玫瑰。我的眼睛固执地不愿离开这样惊人的美丽,这才使我决定坐下来喝一杯咖啡。”
对于他人夸赞自己的相貌,夏书贤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和江世珏住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男人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称赞他的样貌,时不时就要感叹一句“我老婆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可青年直白而热情的赞美还是令他愣了一下,大抵是法国男人说浪漫话语的本事比江世珏还要强,夏书贤久违地感到双颊微微发热。
“谢谢。我并不反感被用任何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夏书贤笑了出来,这大概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真切又灿烂的笑容,以至于令法国青年怔神了。
“我叫Jacques Durand,是巴黎一大哲学系的学生。”法国青年向夏书贤伸出了一只手,“能冒昧请问你的名字吗?”
夏书贤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Xia Shuxian,你可以喊我Shuxian,我是一名摄影师,之前在巴黎美院学习过。”
“哇哦,你真的好棒!不仅有如此美丽的相貌,还是一个非常有艺术才华的人。”Jacques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上帝真的非常不公平,竟然让两种如此罕见且珍贵的特质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夏书贤已经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睫毛闪动着,低头笑了一下:“非常感谢你的赞美,但我只是一个会因为琐事而苦恼的普通人。相比我,能在巴黎一大学习哲学的人更了不起。”
Jacques的那双澄澈的灰蓝色眼睛中流动着喜悦的颜色,令他看上去仿佛带着一种天真不谙世事的年轻的活力。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年轻人,开朗健谈,真诚热情,即便是说出一些夸张的赞美的话语,都不会让人觉得他别有用心。
“刚才说到你的美丽,其实这只是令我停下脚步、坐到你面前的一个原因。事实上让我忍不住想要与你搭话的是你手里的这本书。”Jacques指了指夏书贤手边的《死刑判决》,“我很少能看到一个亚洲人,尤其是一个长相如此美丽的亚洲人,会在咖啡馆看一本这样的书。或许有不少亚洲人会读,但至少我从未看到过有人读法文原版的。”
说完他又立刻替自己作出了解释:“抱歉我没有任何歧视亚洲人的意思。亚洲人普遍聪明、努力、勤奋,身上有着非常多优秀的特质。只是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没有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亚洲人。我能请问一下你来自哪个国家吗?”
“我是中国人。”夏书贤翻弄了一下手里的书,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苦涩的浅笑,“其实比起这样的书,我更爱读诗集,更喜欢那些浪漫易懂的话语。我对文学的理解有限,这本书对我来说还是晦涩了一些。我不太懂里面的那种情感,主角似乎是在逃避爱情的可能性,可他好像又难以摆脱情感的吸引力。不过这种犹疑、脆弱、挣扎和恐慌与我目前的心境倒是十分相似。”
Jacques笑了起来:“布朗肖确实非常难懂,不过,如果你说这是你的本能感受,那我只能再次惊叹你对于感情的感知能力太强了。”
“很巧,你刚看过这个部分。”Jacques翻开了夏书贤的书,翻了几页后指了指其中一个段落,“这里说叙述者使用了对方的母语向她表白,就是你感受到的意思。当他选择抛弃母语进入另一种语言的空间内时,意味着他选择了放弃在这一段关系中的主体地位,从而才能‘带着半清醒状态下的坦率与真实,表达出完全不为我所知的情感。’并且这种感情的降临是‘突然就这样不知羞耻地涌现’,以至于他认为这是一种欺骗。”*
夏书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向Jacques:“我大概能理解你说的。不过你刚才提到‘主体’这个词,是用了一种哲学上的说法吧?”
Jacques环顾了四周一圈,笑着说:“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咖啡馆曾经有什么人来过吗?”
“许多哲学家?”夏书贤虽然并不真的清楚,但他很敏锐地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Jacques点了点头:“和那家花神咖啡馆一样,这里在上个世纪是知识分子的常聚地,那位声名显赫的萨特也来过这里。”
“说出‘他人即地狱’的萨特?”夏书贤问道。他在法国上高中的时候就读过一些萨特的作品片段,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并且他感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正印证了这句话。
“没错。”Jacques笑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感叹,“并非冒犯的意思,我总觉得中国人时常过于谦逊,似乎非常吝啬于承认自己的所知所觉,以及自己身上那些惊人的闪光点。你看,你明明是了解一些的,对《死亡判决》也有自己的认知,却会说自己‘不太懂’。不过你这么美丽,连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令我感到谦逊是一种多么了不起的美德。”
夏书贤被他逗笑了:“听你说话时我才真的会认为自己似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Jacques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倾慕,叹息一般说:“如果我能让你有这样的感受,那就是我今天所做的最伟大且最有价值的事情了。”
“让我们说回哲学吧。”夏书贤心情好了不少,突然来了兴趣,“萨特和这位布朗肖是有共同的思想理念吗?”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在文学理念上是最大的对手。”Jacques开始侃侃而谈,“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奇妙,两人对于文学创作的立论都是‘上帝已死’,但此后的思想完全走向了两条不同的道路。萨特转向了人本主义,认为‘上帝已死’即‘什么事情都将是允许的’,所以人是完全自由的。人的自由也意味着我们是通过选择自己来选择世界,因此人作为主体必须承担起选择的一切责任。选择和行动决定了存在,如果停止行动,人的实在就不再是存在。他的文学理念也是如此。一旦开始写作,作家就已‘介入’到了意义世界的建构过程中,而‘文学就其本质而言是一个处于不断革命中的社会的主体性。’”*
“布朗肖则认为上帝之死、诸神消失后留下的是空缺和虚无,强调了‘诸神不再在那里,他们还未在那里’这样一种双重缺席。从这种角度看,人妄图占据诸神缺席的种种作为都是对‘上帝之死’的遗忘和背叛,例如人本主义把存在的创造甚至是死亡都看做是一种可能性。当萨特提出‘什么是文学’这个问题并开始探究文学的起源与合法性时,恰恰证明了文学产生于其成为问题的那一刻。介入的绝对自由会因为主体的泯灭成为空洞的自由,对文学的介入最终是一种不介入。按照他的观点,文学的本质就在于其没有本质,即文学作品都只以自己的声音说话,抗拒被彻底理解或定义。”*
夏书贤努力去理解这些话里的意思。高中时期学习的哲学知识在他思想体系里留下的一个粗糙的轮廓帮助他将这次对话继续下去。
“那么他们对于爱情的观念也是如此。”夏书贤垂着眼翻了一下书,“萨特认为爱情的基础在于主体感到自身的存在被证实了,而布朗肖这本书中叙述者的情感则更接近于一种……对自我的放弃?是一种与自我力量分离的体验。”
“正是如此!”Jacques激动地差点站起来,“萨特对于爱情的经典‘冲突论’说的就是接受爱情的人往往希望自己被自由所爱,但又会要求这个自由不再是自由的,因此爱情中充满了这种争夺主体性的斗争。而布朗肖笔下的爱恰恰相反。爱情从来都不是出自一个意愿,而是一种不可抵抗的激情,是对意志的拒绝,是向他者敞开时的极端被动状态。”
“是一种不可抵抗的激情,是对意志的拒绝……”夏书贤喃喃着重复这句话,忽然感到自己产生了一种灵魂上的共振。
他惊觉自己在与徐嘉林和江世珏的这两段感情中先后体会到了这两种形态的爱情。在上一段爱情中,徐嘉林一直在试图控制他,彻底剥夺他的自由,而他意识到这种近乎于偏执的掌控后奋起反抗,以至于他们之间的冲突最终走向了最极端和惨痛的分裂。而江世珏与徐嘉林不同,至少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能感到这个男人一直在尝试着让渡出一些固执的自我意识,给予他最大程度的自由,甚至可以说是无条件的纵容。
比如在他和汤家默的事情上,江世珏第一次被汤家默挑衅时的反应才是这个男人最本真的样子。但江世珏很快就克制住了,并且此后一直放手让他自己去处理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这对于江世珏来说其实就是在打破自身意识中早已形成的思维方式。
夏书贤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眼神变得温柔,其中夹杂着一点点恍然大悟的惊异。
“在想什么呢?”Jacques见他不说话了,便问道。
“抱歉,我有些出神了。”夏书贤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我的爱人。”
Jacques愣住了,很快就露出了略微沮丧的表情:“所以你已经在一段关系中了吗?”
“是的,我有一个在中国的男朋友。”夏书贤当然知道Jacques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我依然还爱他。”
Jacques盯着他看了会儿,反应了过来:“你们吵架了,却没有分手。是这个意思吗?”
夏书贤点点头,无奈一笑:“我……我无法和他分手。我非常爱他。”
“哦上帝!那一定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感情!否则美丽聪慧如你,怎么会被区区一个男人困住你那颗珍贵的心呢?”Jacques发出了羡慕又遗憾的感慨,“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但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能获得你的爱,真是令人嫉妒!”
“他……”夏书贤想到了江世珏,垂眸浅浅笑了一下,“他确实很有魅力,一直吸引着我,让我,让我很是迷恋。”
Jacques单手托腮,以一种同样迷恋的眼神望向夏书贤:“能看得出来。只是说到他,你的笑容就如同笼罩上了美惠三女神同时降临的美妙光彩,令人看到就觉得心中盛开了甜蜜爱情的花朵。”
被他说得有些羞涩,夏书贤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这么明显吗?”
“Shuxian,眼睛和笑容是最藏不住爱情的。”Jacques笑了笑,又兀自叹了一口气,“我在今天才体会到命运的顽皮可恶之处。遇见你之前,我不认为自己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因为我是一个信奉爱情是灵魂深处的亲热情感的人。肤浅地通过外貌或者身体这种终将会腐朽的东西产生的感觉,顶多只能算是人类这个物种为了繁衍而诞生的小把戏。但现在坐在你的对面,我却很想请求你离开那个男人,与我进入一场全新的恋爱中。”
法国青年突然的表白让夏书贤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可以说如果没有江世珏的存在,他或许真的会对这个年轻人感兴趣。他的初恋男友就是一个法国人,恋情始于夏季一场潮湿的雨,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被淋得浑身湿透,躲在一个很小众的美术馆的屋檐下,四下无人之时偷偷拥吻,而这场恋情也终结于夏季,在夏书贤前往美国之前。眼前的这个法国青年令他不由想起了那段短暂却热烈的恋情。
可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江世珏在他心里的位置,那种追忆的遐思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脑海中浮现出的依旧还是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他在恍惚中听到江世珏亲昵地喊他“老婆”,每一个吻和拥抱都如同幻灯片一样在他的思绪中一张张翻过。
“抱歉……我,我……”夏书贤有些不知所措。
Jacques非常礼貌地一笑:“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给你造成困扰,只是想告诉你,爱情就是有这样盲目且不讲道理的力量,能让一个人在你的眼中成为令其他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并消失的独一无二者。我很高兴能遇到你,也为自己体验了这样一种全新的、震撼的感受而感到万分欣喜。”
“对我来说,今天遇到你也是一个意外之喜。与你的交谈似乎突然之间驱散了一些横亘在我内心的迷惑。”夏书贤露出了一个无比诚挚的笑容,“非常感谢你告诉我的这些,一切,包括萨特和布朗肖,包括爱情,以及你的赞美和你的心意。我很感激。”
冬日的阳光热情洋溢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一场不经意的邂逅成为了枯燥的冬日午后最使人欢愉的事情。他们一直坐在咖啡馆外,聊到太阳快要落山,冬日的寒冷在没有了阳光的温度后开始无情地驱逐着享受够了快乐的人们。
Jacques望着夏书贤,认真地说:“我晚上还需要完成一篇文章,所以不得不回去了,否则真的很想邀你共进晚餐。Shuxian,请问可以留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再约你出来。请不要误会,我并非是作为一个爱慕者在要求约会或者别的什么的,只是真的非常欣赏你,觉得即便无法成为你爱情的一部分,也可以作为一个好朋友与你相处。”
夏书贤爽快地在他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Jacques,真的非常感谢你。今天能遇到你,或许是我在巴黎至今感到的最开心的一件事。只要有空,我很乐意与你一起聊天、喝咖啡,或者去哪儿逛逛。祝你今晚的写作顺利!”
“谢谢。你真是太贴心了!”Jacques愉快地笑了起来。他起身拥抱了一下夏书贤,然后背着包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只要夏书贤还在巴黎,他们几乎每周都会见面。有时候一起吃饭或者喝酒,有时候一起在塞纳河畔闲逛,有时候会一起去看展。他们会聊很多东西,文学、哲学、巴黎的美和糟糕,从一些生活中的趣事到各自的过往经历,两人坦诚地倾诉自己的内心。
夏书贤甚至勇敢地告诉了Jacques自己在国内遭遇到的那出性爱视频事件。Jacques对他说,如果他已经能够把这件事坦然地对别人说出来,那证明他已经能够迈过这件事的阴影了。如果用哲学性一些话语来形容,就是他不再把自己置身于一个被他人“注视”的境地之中,放下了被他人包围的、不可见的羞耻,从被凝视中的异化中夺回了自我。
而在阅读、旅行、独自思考以及和Jacques的交谈中,夏书贤渐渐理解了自己和江世珏之间的感情,也理解了此前令他饱受折磨的、对江世珏狂热的爱。他们之间的爱欲是一种毁灭性的感受,而这种毁灭性的感受,是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体验到的。爱的意愿或者说欲望穿透了内心的一切,超越了其他所有的感受,它无视痛苦和惆怅,溢满了不受控制的意识,同理智感受到的自我决裂,并不讲道理地将自身从中移除。一种无法被包含在可以理解的生命之中的勇气,打破了陷入爱情中的两个人一直在保留的自我,同时向一个他者完全敞开。
他们之间的激情就是这样难以抵抗,是高于其他任何体验的东西。自身的意识消失在了对方身上,他们都在努力接近自我之外的他者,并与爱情之中的他者相融。他们在对方身上完全享受了自己,在这种融为一体的共通之中,他深深体会到了爱情的无限性是可以超越一切且永远无法终结的。
夏书贤决心提前回国。在纷繁复杂的声音之中,他选择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依然那样有失体统地爱且渴望着江世珏,并且这种感情在分离中日渐加深。
五月初,巴黎已经进入了最热烈的春天。夏书贤和Jacques相约在巴加泰勒城堡,并肩走过负有盛名的紫藤花道。紫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下来,与观赏者的目光在风中相迎。
夏书贤告诉Jacques自己即将回国,回去找他的男朋友表明自己的心意,重归于好。
Jacques非常高兴地祝福了他。他们站在紫藤花下,Jacques用一种热情洋溢的目光望着他,嘴角含着笑意:“亲爱的Shuxian,我知道你不会停留在这里,但希望我自己能在你的巴黎记忆中留下一些美好的东西。现在我很想亲吻你,亲吻你的嘴唇和眼睛,可我也知道你应当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尽管如此,我依然觉得遇到你是我二十一年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刻,这一刻出现在了幸福的爱情到来之前,在我看来却已经超过了爱情本身。衷心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幸福,我会作为你亲密的朋友,永远为你获得的幸福而感到快乐。”
说完后,Jacques十分绅士地拥抱了夏书贤。
“谢谢你,Jacques。”夏书贤笑了起来,笑容一如五月的艳阳天般清澈明媚,“有一天你一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最美好的爱情。作为你亲密的朋友,我无比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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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布朗肖,《死亡判决》
*让-保罗·萨特,《存在与虚无》、《什么是文学?》
*乌尔里希·哈泽/威廉·拉奇,《导读布朗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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