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江疑背对着你。
你忍不住偷偷攥住他袖子的一截。
他的睫毛只颤了颤,并没有阻止你。
你就偷偷又顺着袖子,将他寝衣扯下一点,凑近了亲昵,细碎的发在他的颈项处微微扫过,他禁不住皱眉。
他寝衣都要被你弄下来一半儿了,终于忍无可忍,唤你。
“萧元骐。”
你这才停下你出格的磨蹭。
你心里清楚,这种情景不该这样轻浮,也许应当说些温情脉脉的话,江疑向来更喜欢温情胜过□□。
可你抿着嘴,瞧着他。
他的眸子里氤氲着湿气,迷蒙地瞧着你。
你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扭过头低声抱怨:“江疑,我怎么对你说不出好话来?”
你竟有些沮丧。
你想不通,你虽没有哄过情人,可当初哄骗你那些兄弟的时候,狡诈至极,指天为誓一套一套的,
偏偏在这一刻,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讨好他。
或者说,你从来不会讨好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你只在欺负他,惹他恼火,跟他针锋相对上天赋异禀。
你自然可以说些俗套的、人尽皆知的情话来糊弄他,可你又清楚这骗不过他。满溢的心情像是结了块的蜜糖,沉甸甸地梗在喉咙。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
他看出你的窘迫来,便禁不住露出笑意,绯红从他的耳根染色,熏到了耳朵尖儿。
你盯着他的眼睛问:“亲可以吗?”
他清净的眸子惑乱了一瞬,声音变得喑哑又柔和:“可以。”
然后就黏黏糊糊的接吻,
你小心翼翼碰他的嘴唇,只是这样轻轻的触碰,就让他眸子醉了酒似的迷蒙。
嘴唇不自觉地张开,贪心地探出一小节舌尖儿来。
你忍不住心跳了一跳,眯起眼睛打量他。
像狼在打量已经上钩的猎物。
他脸红的厉害,抿了抿嘴唇,想要扭过头去。
你便又吻了下去。
你手按住他的手,从指缝间挤进去十指交扣,将他困在你和软塌之间。
你不清楚接吻对他的魔力有多大,但仅仅是这样,他一直在发出柔软的轻哼,耳垂仿佛妇人发钗上的红玉,鲜艳得发烫。
你知道他今日已经不能再做了,但还是忍不住压在他身上不愿离去。
他便推你:“明日还有大朝,赶紧睡。”
你不愿破坏这一瞬间的温存愉悦,又因不得餍足而萎靡起来。如果你真的有一条尾巴,一定时而得意洋洋的摇摆,时而萎靡不振地瘫下,在两种模样中混乱地切换。
你疑心顾瑢那病秧子一定会说许多好话,才能将江疑这耳根软的家伙哄得团团转。
又颇为得意地想,江疑如今已光明正大地归了你了,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是这副模样。
可无论思绪怎样混乱,你抱紧他的瞬间。
便陷落在他急促切实的心跳声中。
124.
过了年便是元夕。
旧朝每逢元夕,宫外不设宵禁,街市一派热闹,而宫内则大宴群臣,你进了京后,这规矩也没废除,只是这种场合你总拿他取笑,江疑呆得不痛快,向来都是能推则推。
今年也不例外。
你怀疑他是往年教你折腾烦了,小声嘀咕:“怕我拿你消遣?我早就不干了。”
他却摇了摇头:“臣有些私事,而且难得元夕热闹,我想带清川上街走走。”
顾清川。
你一听这名字,心里头登时扭起个麻花,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哼一声:“那多我一个不多?”
他瞥你一眼道:“元夕宴圣上不该缺席。”
这就是不情愿你跟着去了。
但你这脾气就这样,江疑越不想让你跟着,你偏想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打什么小算盘。
这几年你尤其学会了阴奉阳违,嘴上敷衍着无所谓。
等到元夕当天,你只在宴席上露了个面,飞快换了身家常袍服,带着侍卫,蹲到了江疑门口。
月色刚刚染上柳梢,你终于瞧见了人影。
江疑穿了身雨后天青的衣袍出来,料子一眼看去并不贵重,却柔软厚实,宽袖木簪,抱着满怀的卷轴,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也跟他一样朴拙打扮,手捧着几幅卷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简直像是温文儒雅的书生带着个小书童。
你原本是怀着好奇来的,见他这样子,却忍不住乐了。
“江先生。”你远远喊他。
他一抬头,正对上带着侍卫、倚着门口青砖、流氓抢亲似的你。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走上前去。
江疑便自然而然将手中卷轴一半儿都放到你怀里,道:“既然来了,便顺手帮个忙。”
你自然乐意效劳。
你本想顺势亲一口江疑的脸颊,却被江疑轻轻一闪,闪开了。
你有些凶恶地看他。
江疑低声说:“……清川还在。”
你低头。
瞧见少年一张戒备提防的面孔。
轮廓有几分像顾瑢。
125.
你把江疑拉上了你的马车,顾清川独乘。
一拉上帘就亲回来了,两次。
一次是车下想亲的,一次是报复性的。
你一看见顾清川那张脸,就忍不住窝火。
他越瞪你,你越要跟江疑亲热,不但要亲热,还要欺负,哪天他把你惹火了,你非要当着他的面给他看看,江疑到底是谁的。
江疑无奈:“清川还是孩子。”
你才不听这个,又蹭着他讨了一个吻,才高兴起来。
你想起他拿的卷轴来了,忍不住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几副字。”他说。
你展开一看,都是江疑的字迹。
你很快反应过来:“你要送人?”
江疑说:“要卖。”
丞相卖字?
你心底偷偷打起算盘,开始思考你到底给丞相发了多少俸禄。
以至于江丞相要卖字维生。
“江疑……你缺钱?”你还是问了。
“不是很缺,”江疑慢慢说,“只是有些积蓄,总比没有好。”
江疑没有积蓄?
他曾位高权重,顾瑢的私库对他是敞开的,一把折扇价逾千金。
怎么会……
你忽然一怔。
“想起来了?”江疑挑眉问你。
你想起来了。
江疑刚归京时,的确曾散出大笔钱财。
为打通关系换回顾清川。
他无权无势,只能以财物动人。
可……
你当时万没想到,他的家底也并不丰厚。
许是你做反贼时天天听人说,京里的官儿都家财万贯,拔下根汗毛比腰粗。
江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自然应该富可敌国才是。
或者说,江疑的姿态,让人想不到他会为银钱烦忧。
谁知道他会落魄到卖字。
126.
许是你神色过于震惊,江疑有些窘然:“……你不知道吗?”
你哑然:“我以为……顾瑢给了你许多,下面也应当有些孝敬……”
江疑哭笑不得,同你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给你解释。
当初的确有许多人孝敬,但他年少高位,一身的傲气,哪里肯收,一分一厘也不曾拿,或者说,也不能拿。
而御赐下的东西,在旧朝时是绝不能变卖的,后来虽能卖了,却已经成了故人的遗物,不到万不得已,江疑不愿卖。
“那时攒下了不少积蓄,但要走通关系,还是散去的快。”江疑说,“后来发现,最值钱的还是我这一手字。”
那时缺钱,他便少少写几副字,托人高价卖出。
“更有趣的是,那时你曾扬言要杀我,我便四处散播这消息,叫世人皆以为江疑要死了,那些字便每一幅都能叫出高价来。”
他的口气平淡,神色却有些狡黠。
“若这般算来,我白教你写字是亏了些,应当收些束脩才是。”
你本以为那些日子他心如死灰,没想到还能动这些心眼。
至于后来他虽做了丞相,却有名无实,还三天两头要被弹劾整治,克扣俸禄更是常事。丞相府下人不多,却个个都要吃饭。顾清川又是开蒙的年纪,哪个书院都不敢收他,江疑不能时时刻刻为他指点,延请名师又是一笔花销。
江疑便断断续续卖字补贴家用,如今竟已习惯了。
马车驶入了坊市,江疑隔着帘望着街边各色花灯小吃,小贩的吆喝、马夫的催促、行人的笑闹和呼喊响成一片。
你甚至听得到炸元宵在油锅里滋滋冒响,听得到大碗茶汤咕嘟嘟地沸腾,这光怪陆离、千姿百态的世间,尽数倒影在江疑的眼底。
你注视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你不好意思赞美他的豁达洒脱。
又清楚他那时实际艰难卓绝。
最终不过故作嘲笑:“为了一个顾清川,废了丞相好大的功夫。”
马车停了下来。
江疑抓起你的手,凑近了你的眸子。
你以为他要跟你吵架。
江疑看了你好一会儿,却笑一声。
“若有一日,你让人篡位了。”
“我也卖字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