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因办事效率很高, 机票定在第二日上午六点。
他们准时前往机场。
路上,南柃兴致很高,向来不碰电子产品的他这会儿一直刷着玫瑰谷的图片。
玫瑰谷其实是人造玫瑰园。
坐落在一处B国某处村庄旁。
起初只是风景不错, 后来有对爱侣途径这里,留下了一段广为流传的故事。
此后在网络发酵, 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之后被人注意到, 将这里收购依照故事的情节改造整了玫瑰园,原本的村庄也重建为富有童话风格的砖瓦房。
南枝是个对娱乐没有过多兴趣的人。
除了电子游戏和线下聚会, 连带着旅游也一样。
但旅游通常是为了陪伴重要的人, 所以看在人的份上, 相比其他事情他会有兴趣些。
见南柃满眼期待, 他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也跟着期待起来。
早上的航班很少有延误的情况。
他们顺利地通过安检去到了飞机上。
南柃是第一次坐飞机,却没表现出普通孩子会有的好奇, 安安静静坐在南枝怀里。
前往B国可以直飞,约在八个小时左右。
飞机订得是头等舱,选了两处并排的空间, 一边是靠窗的位置, 一边是旁边的双人位。
维因让乘务员直接将双人位的床放下来, 合成一张大床。
而南枝正坐在窗边,他抱着南柃, 不知不觉微微低下头, 下颚抵在孩子的发顶, 眼皮轻阖。
为了赶飞机起太早,此时有些了困意。
“累了去睡会。”维因走上前,手轻轻搭在南枝的肩上, 轻声建议道。
他掌心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带着凉意,南枝又穿得单薄,很轻易被惊醒。
他困得有些迷糊,被冰着后条件反射抓住对方的手,皱眉问道,“为什么手这么冰。”
“可能是空调温度有点低。”维因自然解释道。
南枝却知道不是,对方的手他就没觉得温过,一直都很凉。
“你抽空去看看,这不正常。”
“好。”维因也不多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顺从应下。
面对着他的视线,南枝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放开对方,抱着南柃从位置上起来。
“我睡会儿。”
南枝去了旁边的双人床,乘务员很贴心地上前帮忙打开被子,顺带拉上帘子,隔绝了维因看来的目光。
双人床的空间很足,至少一大一小躺着绰绰有余。
南枝拉了拉被褥,抱过孩子道,“南柃困不困。”
不困。
南柃摇了摇头。
然后又凑上来抱着南枝的脖子,“我陪爸爸睡。”
瞧着他乖巧的样子,南枝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笑了笑,“不困就别勉强,去找维叔叔玩吧。”
孩子总是好动活泼的,南柃再怎么安静乖巧,那也是孩子,陪他干睡觉肯定会无聊。
南柃直接摇头,开口就要拒绝。
他陪爸爸睡觉也很开心。
但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顿住了。
片刻后,缓慢地点了下头,到嘴的话变成了。
“好的,爸爸。”
他道。
南柃从双人床的帘子后爬出来,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而在他的对面,是维因。
维因要了些酒,正小酌着。
酒水的颜色猩红,在他捏着玻璃杯的皮肤上倒映出淡淡的粉色。
他半眯着眼,墨黑的头发从肩头散落,看着肆意危险。
和在南枝面前温柔有礼的模样完全不同。
“叫我出来干嘛。”南柃撇了下嘴。
刚才对方在他意识中传话,让他出来。
“检查一下你的功课。”维因淡淡道,放在桌面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南柃诧异道,“在外面怎么检查。”
“就是需要在外面。”维因的眸光扫过一位走过的乘务员,道,“隐藏气息的课程老师教你了吧,去那边,在他们面前表现一下,但不能让‘人类’感受到你。”
一上来就去真人面前试验吗?
南柃顿了下,心下有点虚。
要是没藏好,被当成怪小孩就算了,但可能会打扰到爸爸。
“放心去。”维因看着孩子几乎摆在脸上的顾虑,不以为意道。
见状,南柃只好咬了咬牙。
专心运转能力后,小心走上前去。
他先是试探性的走到乘务员的旁边,起初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后,视线便忽然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小朋友。”
空姐俯身柔声询问道。
南柃:......
他看着空姐,憋红了脸吐出一句,“想要果汁。”
最后。
他端着一杯果汁回到位置上。
维因正靠在窗边,一只手抵着下颚,饶有趣味得看着孩子吃瘪回来。
南柃哼哼地扫了他一眼,嘟囔道,“......还有点不熟练。”
“那就多试试。”维因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南柃面色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要是一直失败,就太羞耻了。
维因见状,轻笑一声。
他指尖轻点桌面,一颗深蓝色的水晶球凭空浮现在了南柃眼前。
南柃怔愣了下,迟疑地伸出手,水晶缓缓落在了他的掌心。
触碰的瞬间,好似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流入他的体内。
但这样一颗看起来颜色极暗的球却遮盖不住手掌,能清晰的看到球下的掌心纹路。
“再试一下隐匿。”维因道。
南柃点点头开始尝试,紧接着水晶球下的手就慢慢消失了。
他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
他此时所用的隐匿,并不是隐藏形,而是隐藏气息,形还存在但却不能让其他生物发觉,而透过水晶球看,一旦隐匿气息,他的身体也会看不见。
“拿这个练习,将身体维持在水晶球下消失的状态。”
维因站起身道。
而且水晶球也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能量,不至于让南柃枯竭。
也就是,一直练下去。
南柃认真地点了点头,捧着水晶球练习起来。
他很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维因趁此走到双人床旁,打开帘子爬了进去。
所谓的双人床也就是两张椅子打开拼接而成,拉着帘子的缘故,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和熟悉的气味。
维因黑暗中,轻抚过南枝的耳旁,将几缕凌乱散下的头发拨到一边,随后小心地在对方身旁躺下。
南枝身上气味很特殊,带点清淡的香,像阳光的气味。
他大概是真累了,趴在枕头上睡得很熟。
维因压在被褥上躺在他身旁,在身体触碰到南枝的手时,对方忽然动了动,抬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像抱玩偶一样凑过来抱住,脸紧紧埋进了他怀里。
这一举动维因也很意外。
他犹豫了下,手克制地搭在了南枝的腰上,微微俯身将人搂进怀里。
或许是身体温度有些低,南枝在睡梦中不太自在的缩了下。
维因稍微调节身体的温度,随后闭上眼,陪着睡去。
而南枝始终维持着抱他的姿势。
直到午餐的点时。
饥饿让南枝的眼皮动了动。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梦到什么,意识逐渐清醒时,他眼睫轻颤了下,下意识收紧自己的手,抱紧怀里的东西。
温热的,就有点硬......
是南柃吗?
南枝迷迷糊糊地想着,习惯性地贴上去,微微低头想埋一下小孩的头发。
然而脸刚贴上去,就感到一丝不对劲。
南柃,有那么大只吗?
而且好奇怪的触感?
南枝的意识总算回笼了些。
他脑子懵懵地睁开眼,无意识地揉揉眼睛,看到眼前大片黑色布料时,愣了会儿,随后视线缓缓往上......
黑暗中,隐约可见熟悉的轮廓。
南枝:......?
他呆了半天。
接着忽然清醒!
一个弹跳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睡在床边的另一个人。
一时间,他心跳极快,扑通扑通的像要撞出来似的。
没别的原因,单纯刚醒来被吓得。
不是,这人怎么跟他抱一起了???
陡然间,他想到好久之前做过的梦,梦里两人就这样睡在一张床上。
南枝呆愣地坐在旁边缓了好一会儿,等心跳终于平稳些后,才用力将人摇醒。
“维文彦!”
他咬牙切齿,声音像从缝中挤出来般。
大约晃了两下,维因就睁开了眼,他眼眸漆黑的近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南枝将灯打开了。
维因抬眼看来,他的眼皮微微下阖,看起来还有些困倦的慵懒模样。
南枝见状,抿唇道,“你上床干什么,不是说别靠近吗。”
维因看着他眨了眨眼,好似不解的模样,随后缓慢地撑着床坐起身。
他揉了揉额头,微微闭着眼略显疲惫,“抱歉,有点累睡着了。”
他看着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南枝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
装的?还是真的?
他指了指帘子外,“怎么不睡另一张床。”
靠窗的位置,也可以改成单人床。
维因想了想,面色温和地笑了下,“南柃在学习。”
又补充道,“我有点困就上来睡了。”
看起来很坦荡。
南枝皱了下眉,意外?
他骤然想到自己刚醒时,以为对方是南柃,就下意识地抱着蹭。
一时间,尴尬得耳根发热。
随后视线落在维因身上,发觉对方是躺在被褥的上面的,而且位置很靠边。
反倒是他身后空了大片位置。
这样看来,似乎对方真的只是困了躺在床沿,连被子都没盖,反倒像他靠过去的。
南枝不说话了。
态度忽然就温和下来,只听他偏过脸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嗯,你冷不冷。”
维因摇摇头,“不冷”
说着将被褥拉到南枝腿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还困吗,要不要继续睡。”
南枝顿时更不好意思。
“没有。”
他看了看是时间,拉开帘子,有些僵硬道,“该吃午饭了,我先下去。”
话落就逃跑似的下床了。
维因看着被匆忙拉开的帘子,轻眯了下眼,唇角微微扯开一抹弧度。
接着抬手,慢悠悠地拉开帘子下来。
他让乘务员将床收拾起来,组成二人位。
这边。
南柃见爸爸突然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将水晶球收起来。
但很快发现爸爸并不能看见水晶球。
只见对方的视线在他桌上转了一圈。
接着在他对面坐下。
“南柃,课本呢,维叔叔说你在学习。”
南柃:......
此学习非彼学习。
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看维因从床上下来,顿时明白自己被当枪使了。
明明自己想上爸爸的床,居然拿他当借口。
这个年纪的南柃尚且不知道维因为什么要爬南枝的床。
他只知道异种是不需要睡觉的,就算要躺也可以将单人位翻下来,南柃抱着水晶球坐床边或者哪里都可以练习,但对方偏偏上了爸爸的床,让爸爸来质问他。
南柃撇了撇嘴。
但维因又没撒谎,他的确在学习,只是爸爸看不见。
他觉得这个叔叔有点坏。
“想休息一下。”南柃只好道。
南枝也没过多纠结,这个点,乘务员也走过来了,拿出一份菜单问他们需要吃些什么。
到底是头等舱,上面的食物琳琅满目。
南枝点了两份牛排和果汁,至于维因的份让对方自己选。
维因这边床铺收拾成两个位置后,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也点了和他一样的食物。
吃饭时,南枝默不作声,一方面还在尴尬中回不过神,一方面是飞机上没太多胃口。
相较之下,南柃和维因就吃得很正常,跟平时没区别。
用完餐后,南枝将单人位放下来弄成床,然后抱着南柃靠坐在上面看电影。
南柃眼睛陪爸爸看,手上继续练习。
刚睡过一觉的缘故,后面南枝一直很清醒的到了下飞机,也没怎么跟维因说过话。
离站后,这边的天已经黑了。
维因早就安排好了行程,一下来就有人迎接,开车带他们去了附近的旅馆。
“休息一晚,明天出发。”他对南枝道。
南枝无异议地点点头。
他们订得是套房,和上次一样有好几个房间加客厅,他已经习惯维因的奢侈了,哪怕他们只是住一晚。
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
洗完澡后,南枝觉得腰都要散了,他牵着南柃出来,疲惫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我给你揉揉。”
南柃很有眼力见得凑上来,跪坐在沙发上,给南枝揉大腿和肩膀。
其实小孩没经验揉得很不到位,南枝本想笑着拒绝让南柃不用折腾,但揉了两下竟然还真舒坦起来。
南枝困惑得靠在沙发上,没再阻止,默默享受。
难道是心理作用?
自家孩子怎么揉都舒服?
事实上,南柃用了能力。
他当然不会揉,但是看爸爸这么累他好心疼,用点能力让爸爸舒服些。
南柃趴在旁边卖力地捏。
这会儿维因也洗完澡出来了,正站在旁边吹头发,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吹得有些不自然。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滴滴答答的将白色的浴袍浸透。
南枝余光瞥见,默默收回视线装看不见。
掩饰地专注看电视。
就那些头发,维因吹了十来分钟才吹完,然后去厨房切了些水果放到南枝面前的桌上。
顿时,南枝有些不好意思。
寻思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他们一起坐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然而南柃在专心捏腿,南枝看得心不在焉,维因的注意力则始终在他身上。
三人没一个再看。
时间差不多后,南枝抱过南柃,捏了捏孩子的手,“累不累。”
南柃摇摇头,“不累。”
南枝贴了贴他的毛绒绒的头发,抱着他回去睡觉了。
维因的目光跟随着南枝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
他扫了眼电视,竟然认真看起来。
是一些很传统的爱情片,他看着演员在剧里互诉情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翌日一早。
南枝六点就起,但维因比他更早,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他们简单吃完早饭,下楼后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维因去了副驾驶,南枝抱着南柃坐在后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嗯,他总感觉这个司机和维因的私人司机特别像。
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同样的一言不发沉默寡言,苍白的皮肤仿佛雕塑一样没有生气。
他们行驶上了山。
越是往上温度越凉,等来到景区外后,几人下车,面前的路上有一块木质的标牌,上面缠满了藤蔓,标着玫瑰谷的B国字体,下面添了一串英文。
南枝抱着南柃下车。
抬眼望去时。
一瞬间为这里的风景震撼到。
这里四面都是波澜起伏的绿色山脉,一眼看去格外鲜艳的高饱和的绿色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而头顶,清晰可见的云彩大片大片缓慢得移动着,云彩轮廓清晰,看着很低,像是再高一些就能触摸到。
而回头就是标牌。
标牌后,通往玫瑰谷的路铺满了大颗的鹅卵石,隐约可见一些红色的转瓦房。
整个风格都与五彩的童话世界无二。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会以为是上了滤镜的风景照。
南枝轻吸一口气。
空气也很舒服,清凉清新,与城市中呼入时沉重的感觉不同,轻飘飘的沁人心脾。
那边维因似乎在跟司机交谈,结束后走了过来,“玩几天都行,能随时走。”
意思是他包了司机的工资,跟他们一起留这儿了。
南枝点点头。
玫瑰谷内禁止行车,甚至周边三公里内都不允许,所以司机要将车开到三公里外的停车场,再徒步回来。
因为这个条件在,玫瑰谷旅程结束要出去的游客会比较难叫车,通常要等好长时间找外面的车或者花较高的价请停车场的师傅。
“我来拿。”维因接过南枝手上的行李箱,上面还压了个包。
因为两人加个孩子的东西都不多,就一些衣服,其他用品维因全部现买,所以东西就放到了一起。
本来谁拿都一样。
但南枝总有些不自在。
他牵着南柃走在维因身后,步行进了玫瑰谷。
从小路走出大约50米后,就可见村庄的初貌了,只见这里错落有致的分布着红蓝色的砖瓦房,还有几个红蘑菇顶的房子,像童话里精灵村庄的房子,周边又种植着零散的玫瑰花圃和一些四散的蒲公英。
连石子路边的灯都非常精致。
这里的布置都是高饱和的颜色,如梦如幻。
走进村庄内部,一些人穿着颇有古欧式风的平民衣,短裤短袖和针织的马甲,或者带一些咖色小帽子,完全融进了建筑的风格中,丝毫不违和。
他们悠闲地四处走着,或是提水,或是串门。
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走过来,“是维先生吗。”
维因看向他,点点头。
“房子给几位准备好了,这边来。”
老头长着大把的白色胡须,他声音苍老嘶哑,说着的同时还不忘顺了顺大胡子。
他们跟着老头去了村庄后面,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红蘑菇屋,屋体是树木驱赶的形状,上面盯着巨大的红蘑菇,只见红蘑菇的伞沿,有无数的链条从上面垂落,隐隐发着灵光。
他们走进屋内,一共有三层,里面是木屋的的风格,木质的树桩桌子和软椅垫,旁边摆着木质的床,但并不简陋。
里面的地板铺满了厚厚的白绒毛,墙壁上挂了无数摆件,还有个巨大的壁炉和书柜,周围装饰上了藤蔓和鲜花,床上也有软抱枕,在头顶的暖灯光下,整个房间都被填充得满当当。
这只是第一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则是个能眺望远处的阁楼。
老头简单的介绍一二层后,带着他们上了三层,三层有个按钮,按下后可以打开天窗能看到满天星辰,后面的帘子拉开就只有一圈木栅栏,而这个位置,可以眺望到村庄后的满山玫瑰。
南枝走到栏杆旁,一眼看去尽是玫瑰花圃,大片大片的艳红玫瑰种满了村庄后的空地。
一阵风吹过,无数玫瑰花瓣飘向空中。
南柃扒拉着栏杆,看得入迷。
老头在他们看得入神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维因在身后注视着一大一小,片刻后他缓缓走上前,一只手压在栏杆上停在南枝身旁,他侧首看向妻子。
只见南枝的目光专注而安静地落在那片艳人的景色上,褐色的眼眸在光芒下像注入亮色的晶石,格外透彻漂亮,依稀能看到眼眸中黑色的纹路。
他不禁轻声道,“喜欢吗。”
他想,会喜欢的吧。
人们似乎都会热爱浪漫美好的东西。
听到他的声音,南枝似乎迟钝了一会儿,接着转头看来,他笑了笑,先是道,“很好看。”
维因还没来得及开心。
就听对方继续道,“维护成本估计要不少。”
南枝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将手放在栏杆上,“这一片全是人工种植的真玫瑰花,先不说季节变化,光是每次吹风都要损失不少的花瓣,要常年保持这个效果的话,几乎一两天就要打理一次。”
“还有这个村庄的风格也需要经常刷漆,村民更是需要工资的演员。”
他掰了掰指头。
算不清。
这得投多少钱呢。
维因:......
他勉强笑了下,“我们来旅游,欣赏就好。”
南枝点点头,“是啊,门票竟然也不贵。”
说来奇怪,游客看起来也没几个,但景点保持得很好,到底是赚得什么钱?
他们栏杆旁看了会儿,到午餐时间下去时,南柃还有些依依不舍。
南枝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喜欢这种花。
大概是没见过吧。
他俯身将南柃抱起来,想着以后可以多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陪他留在那小地方委屈了。
午餐是村民送来的,是当地的特色菜。
吃完后,就跟着他们体验景点的各色项目,参观除了玫瑰园外的其他纪念馆和标志建筑。
走了一下午,南枝才发现,这里比他想象中大太多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奇怪。
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似乎没有其他游客了。
晚上,是村民举办的篝火晚会。
他们聚集在村中心,村民围绕着篝火表演,场面格外热闹。
村民们都很热情,时不时过来邀请南枝参加或者给他带来一些酒水食物。
总体下来,还是很不错的。
大约晚到了十一点多,众人才开始收拾残局。
而作为客人,南枝几人可以直接回去休息。
满身疲惫的回了蘑菇屋,几人去洗了澡,到了房间分配时,维因主动道,“我去楼上。”
一楼的空间更大,也更舒适,留给南枝和南柃刚刚好。
南枝想了下,“不直接睡的话,留着看会儿电视怎么样。”
这里的沙发铺了毛绒毯,特别舒服,窝在里面看电视很享受。
如果是冬天开壁炉,应该会更惬意。
维因没有拒绝,他照旧拿了些水果过来,摆在面前的小木桩上,这里的水果村长今天刚备在这儿的,是当地产出的,有几种南枝只听过没怎么吃过,这会儿也算尝尝鲜。
两大一小靠窝在沙发上,盖着毯子,南柃坐在最中间。
这里虽然四处为山和花草,但是昆虫处理做得不错,没什么虫子,室内也能开冷气,可以说各类用品都非常现代。
南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几朵玫瑰,或者是村民看他是个孩子很可爱,送他的。
他捏着玫瑰花坐在那儿,时不时摸摸小叶子。
其实他那么喜欢,维因也有些诧异。
要知道异种通常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东西产生喜爱,多数是‘五感’。
或许,是有着南枝的血脉吧,总归和纯异种不太一样。
接下来,他们在玫瑰谷玩了几天。
每到夜里就是最美的。
山后的玫瑰花圃上,在月光下会发出淡淡的荧光,白天红艳的花,在晚上月光的反射下铺上些许白色,乍一眼看去像遍地的纯白玫瑰。
而蘑菇屋上垂下的水晶链条,也会在夜里发着晶莹的亮光。
玫瑰谷的第四日晚上。
村民在村后的一片空地上烤野味,聚餐。
自然也邀请了南枝三人。
“烤焦了。”南柃举着自己烤得串串,茫然得看向南枝。
南枝好笑得揉揉他的脑袋,将烤焦的串串放到一边,重新拿了一串手把手教他烤。
“先这面烤一会儿,手烫的话抓这个位置.......然后翻面......”
“这边炭火太旺往旁边放放。”
他抓着南柃的手,一步一步的教。
南柃也学得很快,示范一遍后就会了,有模有样得烤了起来。
旁边的维因烤了一块儿肉串,正滋滋冒着热油,他夹了一块儿下来,稍凉点后递到南枝唇边。
“尝尝?”
南枝条件反射地含入口中。
肉香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
他目光在维因的筷子上顿了顿,机械地嚼了嚼。
维因无奈道,“没吃过,干净的。”
南枝:“......嗯。”
他安静地咬了咬咽下去。
维因又给南柃也喂了一块儿,南柃犹豫地看看爸爸又看看维因,这才一口咬下去。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有了南柃这一动作,南枝接受度就高多了。
后面对方递过来的东西也会随便吃两口。
不知不觉夜色又深了,玩累的村民们干脆在地上直接趴下,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看起来无所谓极了。
南枝好奇地问了老头几句。
老头乐呵地摸摸胡子,“没事,待会儿给睡着的搬回去。”
见状,南枝吃着烤串点点头,他将手上最后两串吃完,也感觉有些撑了,干脆跟村民一样席地而坐。
倒是南柃在旁边吃个不停。
小孩的胃口比他想象中大多了,一直吃也不见饱。
南枝看得有些担心,把南柃手中还剩下的两串拿过来,“吃太多消化不良,明天再吃。”
南柃眨巴眼,其实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觉得爸爸烤得串串,不吃好浪费。
但既然爸爸说了,他就不吃了。
“听爸爸的。”
南柃乖乖点头。
南枝撕了包湿巾给他擦了下嘴,然后将剩下的串串放到了一边。
“还没散场,要不去后面的玫瑰圃里逛逛。”维因走上来提议道。
正好南枝吃得撑,想到孩子也吃很多,觉得逛一圈消食也不错,就同意了。
他们跟老头说了声,就往后面的花圃里走去。
南枝拉着南柃的手,跟在维因身旁。
他们离开人群后,烧烤的气味逐渐消散,空气也变得清新。
随着小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
周围越来越宁静,安静的只有他们的走动在草丛间的声音,鼻尖满是清淡的花香。
这里的玫瑰是真正的玫瑰。
不像花店的‘玫瑰’那样红艳过头,但也足够美丽。
重要的是,它是真的。
南柃也知道不同,但他还是喜欢。
比喜欢花店的玫瑰更喜欢一些。
这会儿跟在爸爸的脚边,已经蠢蠢欲动。
南枝发觉他的念头,便干脆松开了手,“别跑远。”
他简单嘱咐了一句,毕竟南柃向来很乖,不需要说什么。
“嗯嗯。”
南柃连连点头,跑到附近摸玫瑰去了。
听说维因好像多交了一些钱,算作‘破坏费’?
总之南柃喜欢的话,可以摘一些回去。
南枝跟维因随意走了会儿,等走得累了,两人在一个小坡上坐下。
这个位置往下俯视,刚好能看见南柃在花圃里窜来窜去的影子。
玫瑰谷的夜里有些凉。
静谧的黑夜下,时而有风吹过,有玫瑰落下,四溢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们并排坐在小坡上,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南枝的皮肤上泛起一丝丝凉意,他摸了摸胳膊,但肚子还是有点撑,不急着回去想等会再走一段。
这时,一件外套落在了他的肩头。
南枝反射性的抓住,一愣,看向维因。
然而这一下,正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月亮挂在头顶,白色的月光大片倾泻在这片花圃上,笼罩着淡淡的光辉。
维因刚好偏过头,挡住的光芒,使得他的面孔浸入阴影之中。
漆黑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南枝。
一时间,南枝收紧了抓着衣服的手,身体也不冷了,只觉得披在肩上的外套像火一样烙着他的皮肤。
“我,我也不冷。”他尴尬道,试图将衣服脱下来还给对方。
“你手凉了。”
维因压住他的手,手心触碰着他的手背。
瞬间,南枝触电般的收回了动作。
他抿了抿唇,“你,别做这些动作。”
“是因为,我的妻子吗。”维因道。
不然呢。
南枝轻吐一口气,“你难道不清楚吗。”
“嗯。”维因点了点头。
在南枝心下松了口气时。
忽听对方问道,“如果我没有妻子,你会同意吗?”
听到这句话,南枝顿时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得看向对方,全身绷紧,“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维因似乎不再迂回,头一次直白道。
南枝被吓得连忙就要起身,却在忽然间,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拽了回来,重新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松开!”
南枝连忙道。
他被扯得几乎要扑到维因怀里,连忙伸手撑住地面。
“你不是答应了,要等我半个月,要听我说吗。”维因凝视着他,轻声道。
南枝怔了怔,对视半晌后,不自在地偏过头,“那你先松开。”
维因顺着他的话松开手,顺势帮他拢了拢肩膀上的外套,将他裹在里面。
有了外套,的确暖和了不少,但南枝已经紧张得冒冷汗了。
他不安地抓过外套的领口,自己的捏在手中,看了维因一眼,“你说吧。”
“你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维因问道。
南枝:......
“不行,我不喜欢男人。”
他果断道。
维因似乎也不意外,只缓缓开始说起正事,“你记得对吗,我有妻子,也有孩子。”
“嗯。”
南枝将半张脸缩到外套里,闻言闷闷得应了一声。
然而这逃避似的动作,让他更深的闻到外套上属于维因的气味,他又连忙探出头来。
“然后,他们失踪了。”
“我一直在寻找他们。”
“嗯。”
南枝又应了一声。
“之后我说,我的妻子可能并不喜欢我,我没有和他结婚,也不知道他是否承认我。”维因继续道。
南枝依然是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
但心头却慢慢升起怪异的感觉。
忽然,维因话锋一转,“南枝,你结婚了吗?”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南枝一愣,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轻皱着眉看他片刻,接着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你有孩子吗?”
南枝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南柃就是他的孩子。
随后,维因注视着他,缓缓道,“那你,还记得最近一年发生的事情吗?”
南枝闻言,神色一僵。
最近一年?
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失忆了。
等一下。
南枝的目光蓦然看向维因,不敢置信道,“你知道?”
知道他失忆了?
可是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就算是苏文利也不知道,更别说本来和他毫无关系的维因!
一瞬间,强烈的违和感和不安越来越强烈。
维因在他不相信的目光下,轻点了下头。
“我当然知道。”
“谁告诉你的!”
南枝反应激烈。
随后他紧拧了眉,似是想到什么,一字一句道,“还是,你调查我。”
以维因的背景,想要调查他过去的资料易如反掌。
维因看着他警惕的目光,幽幽叹了口气,他道,“是。”
确定的回答,一瞬间让南枝精神紧绷,强大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却又在下一刻听对方道:
“准确的说,从一年前我就在调查你。”
“或者说,在找你。”
南枝愣住。
落在对方的身上的视线静置片刻。
等一下,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年前就在找他。
找.......
他?
一瞬间,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句话有些奇怪。
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大的信息,让南枝有些怔愣。
这一刻,他难以思考,一股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在制止他往下想。
然而,维因微微靠近,双手轻握住他的肩膀,掰过他的身子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南枝直视着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眸,背着月光的阴影下,没有丝毫光亮。
微凉的皮肤触碰着他,在这略寒凉的夜里,仿佛置身冰冷的漩涡之中。
他听对方道,
“我的妻子带着孩子消失了,我与他没有结婚,也一直寻找着。”
“他不喜欢我,他不认可我。”
“南枝......”
此时的南枝已经僵住了。
他看着维因抬手,缓缓抚上他的脸,轻声道,“南枝,你呢。”
“你忘记了一年的事情,你有孩子,你独自带着孩子在外面。”
“你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
“南枝,你说,是不是很像。”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在南枝脑中炸开。
被抑制的思绪被强制打来。
无数事情在这一刻串联到一起。
一切不对劲也有了解释。
难怪。
为什么维因一见面就对他格外照顾,一直跟着他,一直邀请他,出了事情也不顾一切救他。
没有人会对陌生人这样热情慷慨。
再加上他明明有妻子有孩子。
却没有结婚,却要靠近他,甚至和他接吻。
甚至会说。
他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妻子。
什么情况下,在和别人靠近亲近时,才不会背叛自己的‘妻子’
那只能是——
唯一的答案瞬间浮现。
南枝缓缓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猛得将人推开!
太荒谬了!
他不相信!
南枝深吸一口气,下一刻便站起身脚步踉跄地向前,就要离开。
却突然脚下一绊,被维因扯了回去,撞到了对方怀里。
“放开!”
“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
南枝压根不信也不敢信。
这种事太可笑了,他就算往前推一万年都不可能喜欢男人!
更何况,维因满口‘妻子’,怎么会是他!
或许,是临时编造的谎言。
南枝的挣扎被维因紧紧抱在怀里,他低声道,“你不能骗我,你还没听我解释完。”
这话让南枝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和了些。
的确是他答应的事。
但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鬼东西。
这比维因是个人渣还要不靠谱一万倍!
他紧咬着牙,“你先松开。”
“你会跑。”维因道。
南枝胸口不停地起伏。
对,他会跑。
他想跑。
他根本不敢信,这个所谓结果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他的底线。
他怎么会跟维文彦......是这种关系?
怎么会?
南枝在原地静站许久,呼吸不稳地紧闭上眼,平和了好半天才道,“好,我不跑。”
沉默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就这样,继续讲完。”
情绪上他不想听,但理智上他答应了。
维因这才小心松开他,他们就这样站在小坡边,南枝背着他不愿对视。
他皱紧了眉,一句话不想说。
维因站在他身旁,简单道来,“之前在酒店,我们意外发生了关系......”
刚开了个头,南枝已经站不住了,几乎想立马逃离。
但想到自己答应的,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后来你不见了,我就一直在找你。”
大概是看南枝脸色不对,维因说得很简短,省去了细节。
话落,他很认真地握住南枝身侧的手道,“你是我妻子,我想对你负责。”
‘妻子’两个字一出来,南枝就蚌埠住了。
他连忙抓住对方肩膀制止道,“可以了,闭嘴!”
但很快,熟悉的微凉温度又令他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南枝紧紧盯着他,耐着脾气道,“或许只是一夜情,成年人一夜情懂吗?我不需要你负责!”
虽然觉得一夜情也很扯淡。
但既然自己走了,那肯定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维因一时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妻子相处的时间似乎真的不长。
但要说一夜情,也不像。
看着南枝抵触的神情,他沉默半晌后,答了一句,“你有孩子了。”
南枝:。。。
他侧身指向南柃,一字一句道,“南柃是我领养的,跟你半点关系没有!”
就算是他生的,也不需要负责!
但这句话南枝没说,实在太扯了。
然而维因却沉默了。
他无法说出,孩子是他生的这一事实。
这会打破南枝现在的生活境况。
“而且。”南枝这边,皱了皱眉继续道,“你怎么证明我们的关系,说不定是临时编的,把你妻子那些套在我身上。”
“没有证据,我不会信你。”
或许是刚才不太想听,所以没在意,现在想来,维文彦只说了大概,没有细节。
这样一来,就太恶劣了。
维因见状,沉吟片刻,回道,“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证据。”
南枝看向他,只听对方认真道,
“你大腿内侧,有一块......”
南枝浑身一僵。
在听到‘大腿’二字的瞬间,反应奇快,猛地转身摁住对方的嘴,面红耳赤。
嘴唇轻颤了一下,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闭嘴!”
不是,这人有病吧。
就算做过,怎么能记得这种事!
一时间,南枝面色红得能滴血。
这种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连室友都不清楚,这人居然......
这下他真的信了,至少跟维文彦有过关系是真的。
怎么会。
他简直不敢置信。
维因这下不说话,就乖乖给他捂着嘴。
直到南枝回过神,才触电般的送开手。
他紧皱着眉,转过身,“别再说了。”
他双手抱胸,微垂着头,低声道,
“既然都忘了,那就当没发生过。”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太能接受男人。”
话落后,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耳边只有风吹过草的‘沙沙’声,身后也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南枝闭了闭眼,其实心下也有些忐忑。
毕竟他实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有点过往或者什么。
但他也实在听不下去。
这样,是不是太绝情了,那......
下一刻,一双手忽然从后揽住他的腰,将他轻轻搂到怀里。
“我不知道。”
南枝一顿。
只听维因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我只记得你跟我的时候,会舒服。”
南枝:......
他浑身发颤。
一时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
他不明白。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发生关系!
“我......”
他刚要挣扎得动作就被维因按了下来,只听对方道,
“但我听你的。”
南枝一愣。
“你忘记了,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维因微微低下头,依偎在他的脖子上。
“上次你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他低声道,“我不是。”
“只是你恰巧是男人。”
“我喜欢你。”
“无论是你是什么样的,人类、鬼怪、动物,我都喜欢。”
“所以南枝,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我想重新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