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警了啊。”路银塘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吓唬人,走了过去,“刚下班?”
“嗯!”乔心远用力点了点头,咬了一颗山楂,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来逛逛。”
路银塘往他身后看了看,“你自己来的?”
“不是,我哥接我下班来的。”
话音刚落,乔维桑推着购物车从旁边货架后面出来了,路银塘刚看过去一眼,乔心远啪一下把糖葫芦扔回他手上的纸盒里,闭上嘴不说话了。
“哎,他路老师。”乔维桑看见路银塘挺惊讶,慢悠悠地晃过来,推车横在两人中间,他撑着把手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巧啊。”路银塘随手扶着购物车,“我出来给学生买糖葫芦,顺便买桶泡面回去吃。”
“吃什么泡面啊大晚上的,对胃不好,早上再吃。”乔维桑伸手抢走路银塘手里的桶面扔进车里,“我们也没吃,一起找个地方吃点儿吧,我请客,上次夏槐序请吃饭我没在,补上补上。”
夏槐序请吃饭和他请吃饭好像没什么必然联系,路银塘知道乔维桑一直是个挺自来熟的人,不会瞎客气,他看了看时间,没拒绝,“成,那随便吃两口,沾乔总光了啊。”
乔维桑笑了,转头问乔心远,“你老师一直这么说话啊?”
问完才发现乔心远一声不吭站旁边,一句话没插嘴,奇了怪了,乔维桑的笑僵在脸上,啧了一声撒开购物车,过去捏乔心远的腮,“张嘴。”
乔心远悄么声儿地把糖葫芦嚼碎咽下去一半了,剩下一半还没来得及处理,乔维桑一捏开他嘴就看见了,乔心远立马抬手捂住嘴一边疯狂咀嚼一边迅速地往路银塘身后挪。
“干嘛,我老师在呢,你注意点。”乔心远仗自己老师的势,蹲在路银塘后边把山楂咽下去了,又戳路银塘的胳膊,“是不是老师?”
路银塘往旁边挪了一步,“你现在不属于我的管理范围之内了。”
“那不行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路老师!”乔心远抓着路银塘不撒手,“你不管我回家了我刚补的牙会被我哥打掉的!”
“你听他胡说八道!”乔维桑被他给气笑了,指着后面的乔心远,“你也知道刚补的牙啊,你吃吧,爱吃不吃谁管你,下回补牙你哭死我也不让人给你打麻药。”
“你俩这什么嗓门儿啊,可真是一家人。”路银塘有些局促地往四周看了看,都有人看他们了,他实在受不了,一手拉着乔心远一手抓着购物车,压着声音,“快走快走,去吃饭。”
乔心远脾气大得很,一路都没理乔维桑,跟在路银塘旁边撅着嘴不知道装什么高冷,乔维桑也懒得理他,嫌他烦,在路银塘另一边双手插兜往外走,路银塘夹在两人中间,有些莫名其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说好的乔维桑要请客吃饭,最后拍板敲定的人成了路银塘,时间紧也没去外面的餐厅,直接在商场里找了家他们一帮老师常来聚餐的餐厅进去了。
里面人不多,坐下的时候人家兄弟俩倒没再把路银塘夹在中间,一起在他对面坐下,路银塘松了口气,先喝了杯水,“吃什么都行不用问我。”
乔心远嘟囔了一句好吧,在手机上点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想尝尝,这时候乔维桑又不管他了,想点多少点多少,还给他指漏下的,问他吃不吃,点到最后路银塘实在听不下去,敲了敲桌子。
“你直接跟人说菜单上的都上一遍得了。”路银塘拿过桌子上的纸质菜单,手指在从上往下划拉了一下,“服务员,先做这一溜。”
“哎呀你真烦!”乔心远愣了一下,被他的话说得快笑死了,把手机还给乔维桑,“不点了。”
“点呗,都想吃就都尝一口。”乔维桑不当回事儿,接过手机,看了看乔心远点的菜,“真不点了?”
“不了。”乔心远说。
饭吃到一半,还没吃多少呢乔心远就饱了,脑袋来回转着跟俩大人说话。
路银塘嗯嗯嗯地应着,拿出手机给夏槐序发消息,俩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上个月,路银塘看着聊天页面上的日期稍微愣了下神,没想到竟然这么久了。
已上路:现在我和你发小更熟了。
附赠一张乔心远歪头扯乔维桑外套让他理自己的照片,然后发送了一个小猫拜拜的表情包。
夏槐序没在忙,回复得挺快。
夏主任:偷吃。
路银塘差点乐出声,把筷子放下听着对面俩人的说话声回消息。
已上路:不吃白不吃。
夏主任:乔总请客?
已上路:嗯呐!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路银塘看了一眼马上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随手拿过水杯喝了一口,乔心远又给他倒满了,“老师你吃饱了?”
“饱了。”路银塘点点头,“吃撑了。”
一顿很简便的饭不到一个小时就吃完了,三个人各回各家,路银塘不回家回学校,先去店里把糖葫芦给拿上放回车里。
车门关上,路银塘打开暖风吹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页面还停在和夏槐序的对话框,还是刚才那条消息。
夏主任:我请你,别跟他们吃,跟我吃。
也不是多么见不得人的话,但这句我请你让路银塘觉得心里稍微有点微妙。
请你,不是我请客,也不是请你们,只是请你,只有你。
路银塘在脑子里把这几个字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也没拒绝。
已上路:行。
发完觉得有些冷淡,路银塘又补了一句:这么久没理我我还以为不熟了呢。
夏主任:你也没理我,手好了就不搭理医生了,寒心。
已上路:那还能请我吃饭吗?
夏主任:吃完就沸腾了。
夏槐序有时候说话很有意思,有一种冷冷的幽默感,路银塘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懂这种幽默,反正他特别懂,笑了一会儿才收起手机开车回学校了。
一大兜糖葫芦发下去,路银塘又拿了一根山药豆啃着,坐在讲台上看一群学生仓鼠似的一边吃着糖葫一边小声说话,路银塘坐在班里他们不敢太吵,但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开心,一个个边乐边偷看路银塘的脸色。
路银塘懒得理他们,刚考完该放松一下,他一向讨厌填鸭式教学,吃完山药豆把棍一扔,路银塘敲了敲讲桌,说了说下个月体检的事情。
体检定在二模后面,考完第二天直接去,路银塘刚才去刘主任那打听了一下,还是去三院,和往年一样。
路银塘入职以来这是带的第四届高三,第三届班主任,以前也带学生去体检过,但没碰到过夏槐序,虽然像他这种专业型人才不会管体检,不过现在想想觉得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啊,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该见面自然就见到了。
“没见到是什么意思。”夏槐序反手关上门,他今天出诊,刚从门诊赶过来,摘了口罩扔进垃圾桶,看着都挤在医务科办公室的几个人,“患者把医生打了,一句没人见到就不管了吗?”
一群人或尴尬或不好意思地沉默着,医务科主任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槐序你先坐,别急,你们科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你要出面协调解决,你不冷静下来……”
“我挺冷静的,挨打的又不是我,也不是我家属。”
夏槐序走到办公桌后面,拖开椅子坐下了,他们科室的几个年轻医生都在这里,见他来了纷纷松了口气,默默地挪到了他身后站着,听见他满是暗讽的这话又倒吸一口气。
“制度我清楚,但也得有个度,齐医生现在还在昏迷中,急诊那边初步诊断颅骨骨裂,要是颅内有出血就得做手术,都伤成这样了,医务科还不允许报警处理。”
夏槐序的声音很沉,他靠着椅背微微抬着下巴,语气和表情都非常平静,但他这样的时候会显得很冷,还有几分严厉,复述完现在的情况就不说话了,也没有说要怎么解决,就这么沉默着把问题踢给了医务科。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院里的人都知道夏槐序对内严格但对外向来护短,又是整个骨科的一把手,从硕博就被院长亲自带出来的亲学生,这么年轻的科室主任,都知道他以后怕是有的升,谁也不愿意和他起冲突,但夏槐序的态度实在不客气,医务科主任也有些不高兴。
“患者家属说了,是齐医生态度不好他们实在忍不了才动手的,而且说齐医生也还手了,本来在医患冲突里我们就属于劣势方,小齐他还还手,医院想维护也没办法。”
医务科主任是个年过四十的地中海,说话很傲,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你护短,但也得看看实际情况,按规章制度办事,不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就为所欲为了,报警损伤的是我们医院的形象,你还是年轻,不懂这些。”
“好的,那就按规章制度办。”夏槐序垂眼看着他,“我会尊重齐医生本人以及他家属的意见,如果他们想报警,我也不会拦,您做我工作没用。”
说完站起来出去了,医务科主任在后头连叫几声都没把他叫回去。
回科室路上,几个把齐医生从患者家属手里拉出来的医生七嘴八舌地小声跟夏槐序又复述了一遍事故过程,起因是今天早上陈医生带着学生们查房,让齐医生去那间病房里拿落下的听诊器,里面只有这一床患者,其他实习生都在走廊里站着,陈医生在另外的病房查房,都没看到里面是怎么起的冲突,听见吵嚷声进去的时候齐医生已经倒在地上了。
“齐医生家属到了吗?”夏槐序进了电梯才问。
“还没呢,护士长已经通知了。”一个女生说,“她还在急诊呢。”
夏槐序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出了电梯往急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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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除夕快乐团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