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开春,节日多,事也多,翟玉难得在酒吧待到打烊,处理完一堆事情,打发掉一个等了很久想送他回家的客人,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打开家门,他熟练地迅速拎起想要往楼道窜的小白,刚回身关上门,突然敏感地闻到了一丝酒味。
翟杨中午发短信说下午有饭局,不回来吃饭。
家里的灯四亮,客厅微微凌乱。
翟杨没去酒吧接他,也没大狗熊似的蹲在家门口迎他,那就是……
翟玉抱着猫思索片刻,在小白耳边道:“走,打他屁股去。”
小白仰着头去蹭主人的下巴,赞成道:“嗷。”
翟玉并没有去卧室床上找人,而是径直来到了大衣柜前面。
衣柜是推拉的,没关严,半扇都开着,能看见里面衣服全部乱糟糟地搅在一起,有几件还纠纠缠缠的,一大截都掉在外面地上。
酒味就是从衣柜里面飘出来的。
翟玉伸手进去扒拉了两下,停顿几秒,叹了口气:“果然。”
他放下小白,去客厅添上猫粮把猫安顿了,收拾好茶几上几个东倒西歪的瓶罐,又去洗漱冲澡,换了睡衣,把卧室的床铺好,最后接了盆热水放在床边,盆沿上搭两块毛巾,再放一大杯温开水在床头,关掉除卧室外所有的灯,才又来到衣柜前面。
“翟杨?”
翟玉彻底拉开衣柜门,大堆衣服哗啦啦掉出来,他说:“醒醒,回床上再睡。”
裹在一堆翟玉的衣服里,勉强能看出个人形的翟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当然,他的眼睛能露出来都归功于翟玉之前精准扒拉的那两下。
“哥?”翟杨的白眼仁泛着红血丝,睡糊涂了似的,眼神有点迷茫,还带着一丝疲惫和委屈。
“哥哥?”他又百转千回地叫了一声,一颗眼泪珠子啪嗒掉了下来。
“你回来了?”
完蛋。
翟玉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又来了,又他妈来了!
下一秒,翟杨从衣服堆里猛地扑出来,他浑身酒气浓重,四肢并用地缠住翟玉,埋头在翟玉肩上嚎哭:“哥哥,哥哥你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啊,你、你别走了,我错了……”
“你别离开我了,哥哥,你别走了,你别走……”
翟玉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好好好,不走,不走啊。”他艰难地移动小臂,想要掏出自己和翟杨身体之间卡着的一件毛衣,上面有个硬标,卡着他胸了。
“我错了,我、我错了,你、你想跟谁在一起都行,我错了,你只要别离开我,我错了,你别走啊,你别走……”
“不走,哥不走,哪儿都不去。”翟玉在他后脑上抚了抚,叹口气,又哄:“乖,自己站起来走好不好,哥哥抱不动你。”
“我不!我不走,你抱我,你抱我……”翟杨嚎啕大哭。
好的。翟玉心道。
根据语气,这次穿越的是十五岁左右。
上次是二十三四左右,翟杨眼神阴狠,一边哭一边说要把他杀掉吃肉,看他再敢跑。
上上次大概是十八,翟杨抱着他不停抽噎,抽了半天最后来一句:哥哥,我不去上大学了,我们私奔吧。
谁知道下次是多少岁。
翟玉身体被紧紧箍着,努力伸手去卡他弟的膝盖弯,终于把人横着半抱起来,放到卧室大床上。
翟杨死死抱住他不松手,依旧在哭,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你终于回来了。
我错了。
你别走。
翟玉在翟杨宽厚的怀抱里挣扎着转身,去够地上的水盆拧热毛巾,翟杨抱着他的腰,紧贴在他背上去蹭他的脸,直蹭得翟玉脸颊也是一片湿热水迹。
“哥哥……”翟杨喃喃道:“你别走了,好吗?我求你了。”
“嗯,不走。”
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上上个月,翟杨刚换了工作的那个周末,组里同事聚餐,翟玉去接他的时候看着人还正常,没想到,在车上睡了一觉,到家睁开眼就开始了,抱着翟玉哭得天昏地暗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翟玉被他弟嚎得脑袋发懵,才想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弟弟彻底喝醉的样子,也才惊觉,他弟弟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七年的分别太痛苦,早已经变成他这辈子都去不掉的阴影。
还好翟杨第二天醒来就断片,完全记不得自己前天晚上干了什么,只是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两个桃子似的肿红眼泡,问他哥是不是嫌他喝多了烦人,在他脸上揍了两拳。
第一次的时候翟玉心里既酸又涩,被他弟哭得自己都想哭,然而几次折腾下来,翟玉已经淡定了,到现在看着他弟凄惨的哭脸,心里有无奈,又很没良心地想笑,甚至还生出了甜蜜。
——他喜欢这样被需要着。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和翟杨在一起,他感到以前填不满的地方,渐渐地被充实了,脚落下来踩在地上,很踏实很安心。
“哥哥,你不走了吗……”
“嗯,胳膊抬起来,给你脱外套。”
“我不,我想抱你。”
欺负十五岁的翟杨胆子小听话,翟玉逗他:“你身上有酒味,很难闻,我不喜欢。”
果然,翟杨吓得立刻松开手,坐在床上脱起衣服来,满是皱褶的西装外套被扔在地上,随后是被扯得纽扣脱线的衬衣,直到把自己剥得只剩条内裤,翟玉才喊停。
一听到停,翟杨又扑上来抱住他。
因为醉酒变得言行幼稚,身体却还是成年男人的,肩宽腰窄,肌肉结实饱满,火热地贴在翟玉身上。
翟玉摸了摸他弟的背,顺着肌肉走向揉捏了几把,心里有点躁,啧了一声,拿过毛巾给翟杨擦脸。
翟杨没再哭了,他定定地看着翟玉,大着舌头,迟缓地说:“哥哥,你真好看,我能亲你吗?”
“不能。”翟玉粗鲁地在他脸上擦了几下,把毛巾丢回水盆。
“为什么?”
“亲完能做吗?硬不起来就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哦,对不起。”
翟玉看着他满是歉意的脸,别过头笑了半天,硬是把那点躁动的火气笑没了。
实在是,太可爱了。
给翟杨灌了半杯水下去,又折腾半天,给两个人都盖上被子,感受着弟弟依恋地紧抱着自己,翟玉突然想起什么,道:“杨杨?”
“嗯,哥哥。”
翟玉一本正经道:“上高中的时候,班里哪个男生最好看?”
上次问到一半翟杨就睡过去了。
喝醉的翟杨,有问必答,不问白不问。
翟杨想了想,坚定地说:“我。”
翟玉蒙在被窝里笑了一声,又问:“女生呢?”
“……”翟杨过了好一会才缓慢地回答:“徐娅娅。”
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好哇你个小兔崽子。
翟玉打开手机录音,又接着问:“她有多好看?”
“她是,校花。”
“哪里最好看?”
“唔,眼睛。”
翟玉已经开始挣扎了,他准备把翟杨扔回衣柜里。
“别动。”翟杨下巴搁在他肩头,小声说:“她的眼睛长得像我哥哥。”
翟玉不动了,他实在没忍住,回过头奖励了他弟一个亲亲。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他们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相互亲吻抚摸,下体亲密地挨在一起磨蹭,翟玉被吸着舌头亲得浑身发热,抱着翟杨的脖子想试试能不能再进一步的时候,翟杨身体沉重地压下来,不动了。
睡着了,跟上次一模一样。
翟玉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几个深呼吸才把火压下去。
第二天,翟玉黑着脸在卫生间洗漱,外面一阵响动,翟杨穿条家居长裤,裸着上身走进来,长臂一展把翟玉抱进怀里,声音有点哑:“哥哥,我昨天是不是喝多酒了,没闹你吧……”
翟玉满嘴牙膏泡泡,撸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还好。”
翟杨头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哥身上,嘴里被塞进支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翟玉说:“拿好,别掉了。”
“唔。”
翟杨靠在门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看他哥半跪在床上叠被子。
眼睛还是酸痛的,又肿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断片是真的,但还是能有一两秒的零星记忆,就记得他抱着他哥哭来着,哭什么内容不用想都知道,真是,太没出息了。
翟玉叠好被子,提起枕头闻了闻,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随后又去柜子里翻枕套,翻完枕套回去,思考了几秒钟,又去翻床单被罩。
翟杨看着他哥,心想,论起经历的苦难,他哥比他要多得多,更可怕得多,可无论清醒与否,翟玉从没在他面前失态过,一直温柔又稳定。
他发现了,即使自己在感情上再主动,在床上再强势,却永远压不过年长者水一般看似柔软却强韧的内心,也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事实提醒一句:你哥永远是你哥。
毕竟,哥哥还有个说法,叫做:
——兄长。
……
“干站着发什么愣呢!”
翟杨回神。
兄长昨儿晚上憋了小火,大清早地冲翟杨发脾气:“过来帮我换被罩!全是你身上的酒气,下次再喝多你就睡大马路吧!别来招我!”
翟杨挠挠头:“……哦,对不起。”
不对,昨天晚上肯定还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哦,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