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回来距离过年正好一个月,这一个月钱墨过得非常平静。他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带Puppy出门遛弯,玩接飞盘的游戏,然后去上班,晚上九点钟之后再带Puppy出门散一个小时的步。
钱墨还因此加了喜年小区的养狗群,每天都有人分享自家狗狗的照片和视频,给了钱墨许多快乐。
下雨天对狗狗来说会比较难熬,钱墨买了雨衣给Puppy,但它不是很喜欢穿,出门一趟全身上下都沾了泥水,清理起来十分费劲。
后来,钱墨发现下雨天的时候,有些人会带狗狗去地下车库逛。
“Puppy。”钱墨拿上牵引绳,Puppy就马上跑了过来,它知道这就是要出门的意思,开心地围着钱墨打转。
“今天带你去地下车库逛,可能会有车开来开去,你不要乱叫,会吓到人,知道吗?”
Puppy摇了摇尾巴。
“乖孩子。”钱墨搂了搂Puppy,觉得它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钱墨自己不开车,也很少和虞靖西一同出门,来地下车库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当他看到停在车位上的那辆黑色大众,心里不禁有点别样的情绪。他把这些情绪放在内心深出的一个角落里,不去探究,不去发问,只想等它自己慢慢消失。
钱墨抓着绳子,任由Puppy带着他在车库里走动。他决定遛完狗后,整理一下手头的几笔定期,到期之后就不续存了。
虞靖西对徐宁透露了之后他可能不会回喜月,会去集团工作的消息,他这个“代总经理”,或许会变成“总经理”。
“谢谢虞总的栽培和赏识。”
“是你自己争气。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助理了,把我那些私人的事情也都交接一下吧。”
“好,”徐宁顿了顿:“大部分的工作我这边都可以直接处理掉,但是关于钱先生,他的东西……”
“你把资料打包给我,有什么事情我会直接和他说的,你以后就不用管了。”
“好的。”
徐宁把东西发给了虞靖西,虞靖西应酬之后回酒店打开看了看。压缩包里有钱墨从小到大上过的学校、工作经历、家庭关系调查、人际关系调查等等。
钱墨的资料很少。令虞靖西意外的是,钱墨居然谈过恋爱。资料里还附了照片,像素不是很高,看着像从社交网络上截取的——女孩在宿舍楼下用蜡烛围了一圈心,正在对钱墨表白,边上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群。那个时候的钱墨和现在差不了多少,白白净净的,穿着针织外套,看着有点呆。
想想也是,钱墨都27岁了,没有谈过恋爱才不正常。
照片很模糊,看不出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但虞靖西记住了这个场景。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围观呢?
钱墨的生日是2月19日,后面还附了个括号,写着“双鱼座”。他心念一动,打开搜索网站,输入“处女座和双鱼座配吗”。随便点开一个链接,上面写着评分60,简单浏览之后,他又输入“双鱼座和什么星座最配”,下面跳出来天蝎座,评分100。
虞靖西马上就把网页关掉了,喃喃道:“这种骗小女生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信。”
资料的最后是一份包养合同,合同内容和之前几个人的大同小异:一个月10W零花、不定期赠送礼物,合同一年一签。如果有任何一方想要终止这段关系,提前说明即可。
虞靖西大约只用了十分钟就把事情完全理清楚了——他现在不需要小情人,他想要一个男朋友。他那么好,身材样貌家世能力样样不差,没有人会不喜欢他,钱墨当然也不会例外。
是时候改变一下他们的关系了,虞靖西想。
钱墨遛完狗回家,接到了虞靖西的电话。
“你在做什么?”
“刚刚遛完狗,现在回家给狗擦脚。”钱墨应该是开的外放,虞靖西能听到狗爪子放到瓷砖上面的声音:“Puppy抬一下脚。”
“它能听懂你说话吗?”
“它很聪明的。”电话里传来了一声短促的狗叫:“汪!”
“对,是在夸你,乖宝贝。”钱墨呼噜了Puppy两下,问:“虞总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虞靖西有点不是滋味,钱墨管狗叫“宝贝”,管他叫“虞总”,亲疏远近分得过于明显了。但是没关系,虞靖西想:我也不喜欢被人叫宝贝,我妈都不这么叫我。
“没什么事,就想告诉你沈阳今天下雪了,很大。想问问上海有没有下雪。”
“上海不下雪的。”
“那你要看雪吗?”
钱墨挂了电话,又重新接通了视频,一入眼就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好大的雪,全白了。”
钱墨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Puppy咬了他的衣角要把他从沙发上拉走,宽松的衣服被扯得露出了一边的肩膀和锁骨。
虞靖西的喉咙上下动了一下,说道:“是挺白的。”
狗子见他拿手机不和自己玩,有点不高兴,一个劲地拱他。钱墨没法,摸着它的头说:“Puppy等一下,坐着等我一下。”
“汪!”
“它怎么了?”
“最近下雨,运动量不够,总是要人陪。”
“养狗是这样的,很麻烦。”
“不麻烦的,我养了它就应该陪它的。”Puppy带来的温暖与陪伴远超它的麻烦和问题,所以钱墨不觉得麻烦。
虞靖西转换了摄像头,改成前置的。他的脸便和钱墨的出现在同一个屏幕上,他问:“你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胃疼不疼?”
钱墨乍一看到虞靖西有点不自在:“最近不怎么疼了,挺好的。”
“还抽很多烟吗?”
“没有,戒掉了,抽烟对狗狗不好。”
虞靖西等了一会,钱墨都没有问一句“你呢”。虞靖西觉得他可以提示一下钱墨:“你不问问我的情况吗?”
“……哦,你最近怎么样?”
“收购谈得不太顺利,本来打算在年前谈完回去,但是现在可能回不去了。”
“啊,这样啊。”
虞靖西看了看表,十点了。“洗完澡早点睡觉知道吗?不要整天只顾着和狗玩。”
“嗯。”
“我挂了。”
“拜拜。”
虞靖西并不能常常和钱墨通电话,他的工作很忙,结束的时候往往在后半夜,那个时候钱墨多半已经睡了。钱墨像以前一样,还是每天给他发日报,和以前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多了和狗相关的。于是虞靖西也坚持每天给钱墨的日报点赞,他想这是他们的默契。
钱墨觉得一切都在变好:他有狗了;公司的话题中心变成了“有没有人能搞定新晋单身优质股——徐宁”;年末审核他拿到了A,除了加薪还可以多一次年会抽奖机会;他也很少想起虞靖西……
一个普通的晚上,他接到了来自杭州的电话,他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挂了两次,对方依旧锲而不舍。终于他接了起来,第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是钱先生吗?我和女朋友一起养了一条拉布拉多,它叫Puppy,一个多月前走丢了……”
钱墨安静了一会,说:“你打错了。”
Puppy叫起来:“汪!汪!汪!”
钱墨没有切断电话,而是直接关了机。
Puppy围着他走来走去,脚掌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钱墨在房间里走着,试图去找烟,但怎么也找不到。他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了,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视野渐渐模糊了,他看不清东西,胃一抽一抽的。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冷静一点,然后对着墙壁就把自己的头撞了上去,一下又一下。
Puppy叫着,咬他的裤角,把他往房间中间拉。钱墨脱了力,倒在地上,Puppy呜呜地叫了几声,来舔他的脸。
铺天盖地的眩晕过去之后,钱墨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Puppy本来就是别人家的狗,就连Puppy这个名字也是别人起的。
钱墨想到虞靖西,他们两个就该是甲方乙方的商业合作关系,是他自甘堕落、出卖自己才让他们建立起这种肮脏的包养关系。他为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痛苦,可是比起那些要打几份工撑起一个家的、在流水线上被剥削没有生活的、因为996猝死在工位上的人而言,他已经幸运太多太多。
钱墨在这一刻甚至为自己这种精神上的痛苦而感到羞耻。路是他选的,没有人逼着他去卖,他有什么资格痛苦,更何况他现在甚至拥有超过百万的资产。
钱墨很快下了一个决定——他等不了了,他要带着Puppy快快地离开喜月、离开虞靖西、离开所有有可能和他纠缠的人,提前开始新生活。
Puppy的原主人并没有因为钱墨的一次的否认而放弃,他们顺着钱墨的电话号码找到了他的微信号,来加他的微信,还找到了他的微博给他发私信。钱墨统统拉黑了。
钱墨记得他当时写联系信息的时候还写了家庭地址,怕主人家会找过来,他把看房的计划提前了。
Puppy叼着飞盘向他跑过来,耳朵在跑动的时候飞起又落下。钱墨接过飞盘,蹲下搂住了它的脖子:“乖孩子,真聪明。”Puppy吐着舌头哈气,钱墨知道它这是高兴的意思。
一旦拥有过,就难以忍受失去。
钱墨摸着Puppy的时候想,就算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想要为此全力以赴一次。
钱墨早前有几个看好的楼盘,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实际考察一下。因为预算有限,那些楼盘都分布在青浦、松江、金山之类的地方,以二手房为主。就这样过了几天,他还是没有相到特别满意的。这天,他偶然在看房的时候发现电线杆上贴着一则急卖的房屋信息,就在他看的那套房的隔壁小区。那个小区要再新一点,比他现在看的这个小区也要更贵些。他看时间还够,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试探着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主人正好在家,还很热情地邀请他上门去看看。
那套房在七楼,五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还有阳台。
“我这里两年前刚刚重新装修过,冰箱、洗衣机、电视都是牌子货,你要是买房子,这些家电、家具我全都可以送给你;阳台很大,衣服很好晾……”主人家介绍着房子的种种细节,钱墨却注意到饭桌上还有中午吃剩的饭菜和一个药店的袋子。
“您为什么要卖房子呢?我看您好像还在这边生活。”
“实话和你说吧,我老婆得尿毒症了,拖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合适的肾源,现在急需要钱做手术,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卖房子。”主人家给钱墨看了几张在医院的照片:“你看,做透析呢。”
钱墨:“您说房子总价多少?”
“160w。”
这完全超出了钱墨的预算,他本来打算买一套150w以内的,不过因为要提早两个月离开虞靖西,预算又缩减到了130w左右,这个价位基本上买不到什么好房子。
“但是你这是顶楼,没有电梯,又临街,车来车往的怕是有点吵……”钱墨试图讲点价下来。
“这已经很便宜了,你随便打听打听,这小区边上学校、医院、菜场都全的,下去走10分钟还有地铁,要不是急用钱,不可能这么低的。”
这套房子确实在不久前翻新过,墙漆和地板瓷砖都挺新,房间布局合理,厨房也大,可以放烤箱,附近有个小公园适合遛狗,再走一段还有一个大型商超,几乎满足了钱墨的所有需求,是个非常理想的房子。
“这样,我急用钱,也不和你多客套了,你说个价,合适我就卖。”
“130w,我只有这么多。”
“你开玩笑呢!这差了30w呢!”
“这些家电、家具我全都不要,您看能便宜多少,我是诚心想买的。”
主人沉默了一会,说:“折个中吧,145w,你要是诚心想买,今天先给我转45w定金,然后我们再走后面的合同流程,签完合同之后,你再把剩下的100W一次性付清给我。你看怎么样?”
“定金我可以付,但是还是找个担保……”
“这要什么担保,房子又跑不了!我直接让了你15w呢!15w都够再买一个厕所了!”
钱墨还在犹豫。主人家拿了他的手机短信给钱墨看,又给他自己的朋友圈:“你看看,我老婆……以前多漂亮的一个人啊……你看,医院的账单,我是真的急用钱,都欠了医院好些了,我真的怕他们随时就把我老婆赶出去,她经不起折腾了……”
主人家见钱墨没说话,转身进屋翻出了他的身份证、房产证等一系列证件,又拿出一把钥匙:“你看看证件都齐全的,只要打钱,我现在就把大门钥匙给你。”
“过了这村可就再没有这店了,整个小区你都找不到一套低于150的。”
钱墨现在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他根本无法周全地考虑事务,眼前只能看到一个结果,一条路。他被伉俪情深的的故事打动,也被15W的优惠迷惑,最终他咬了咬牙应下了:“好!”
两个人加了微信,钱墨给主人家转了账,约了个时间去办过户手续。
“小伙子,你真是爽快人。这样,我明天就搬走,去医院附近租套房子,方便我陪床。你有事随时可以去医院找我,我老婆那个样子总是跑不了的。我把病床号给你……”
“大哥,不忙不忙,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主要是钱不够,他得让虞靖西从东北回来。
“不妨事,那我们……再联系?”
“嗯!好,再联系。”
钱墨揣着大门钥匙回了喜年。密码锁发出开锁成功的声音时,钱墨同时也听到了一声狗叫,门一打开Puppy就扑了上来,疯狂朝他摇尾巴。
钱墨半蹲着和它玩了好一会:“亲亲宝贝,今天是不是也在等我回家呀,真乖!”
“汪!”
钱墨抱着Puppy猛吸了几下。很快他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家里还有一只会等他回家的小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但在那之前钱墨需要钱,他还差15万,他得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填上。最有效的办法是找虞靖西要,但虞靖西不是慈善家,没理由凭空资助他。钱墨回想起之前几次虞靖西给他多打钱的理由,没总结出什么规律。
跟了虞靖西这么久,钱墨没有学会什么狐媚手段,只会两大招:1.直接问虞靖西要不要做,2.不问他,直接脱衣服。但这两个办法都需要虞靖西在身边才行,所以当务之急是让虞靖西从东北回来。上海有什么可以吸引虞靖西回来的东西呢?
钱墨放开Puppy起身去了浴室。他把衣服全部脱掉,开热水把自己打湿,然后对着蒙了一层水雾的镜子自拍了起来。这些照片经过筛选全部发送到了虞靖西的手机上。
很快,钱墨就收到了消息。
喜喜集团-虞靖西:让我看看你的脸。
墨:你回来看。
东北人的酒量和上海人的酒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虞靖西在沈阳呆了近一个月,每天都昏昏沉沉,把醒酒汤当成饮料来喝。现在只剩最后一家保健品公司的收购没有解决,只要搞定就能回上海了。
如果说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的话,也许就是钱墨最近总是主动给他发照片,还有许多限制级的内容。虞靖西想,有时候分开一段时间也不是坏事,不然他也不知道原来钱墨会这么想念他。
虞靖西以前觉得恋爱推拉的过程实在是很没有效率,但是不得不说,他现在有点享受这种酸甜的滋味。看得见吃不着,钱墨迟早要挨操。
这天钱墨还破天荒地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虞靖西接起之前,特意清了清嗓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我的烘焙课要结课了,需要邀请一个朋友来参加结课聚餐,大家会烤东西分着吃,还有免费的饮料。”钱墨觉得自己的借口着实很拙劣——虞靖西能看得上什么免费的饮料?于是他又默默加了码:“而且快放假了,公司年会上我会唱歌,你要来听吗?”
虞靖西在钱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说“好”,但他忍住了,假装不经意地问:“唱什么呢?”
“《月亮代表我的心》。”
“好老的歌。”
钱墨有点羞赧:“我不怎么会唱歌,所以挑了一首简单的。”
“那有什么好听的呢?”
钱墨梗住了,一下一下地摸着Puppy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但很快虞靖西那边说:“我知道了。你把时间告诉我,如果事情谈完了我就早点回去。”
“好。”
虞靖西想喜欢得多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他不过是昨天忘记给钱墨点赞,结果人家马上就打了电话过来。
挂了电话,虞靖西看向窗外。东北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铜制的洗脸盆,既粗犷又可爱。
虞靖西想:刚才钱墨应该说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哎呀,这个人好笨啊,这么好的告白机会都抓不住。
虞靖西前一天喝到进医院洗胃,不过好消息是他在第二天下午成功签下了最后一个单子,搭上了6点的飞机回上海,够呛能赶上喜月的年会。
虞靖西背地里拜托徐宁把钱墨的表演安排到了最后一个,又给钱墨打预防针:“可能到不了。”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他准备直接去年会会场。司机快要到的时候,他想到什么,转身倒了回去。
该死,在东北呆了那么久,他居然没想起来给钱墨带点什么。在上海买东北特产是不可能了,他还能带什么礼品?
虞靖西快速地打量着两边的商店,一家珠宝店忽然跃入了眼帘。他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服务员迎了上来,问他要买什么。虞靖西想了一会儿说:“送男朋友的戒指,最好是一对的,有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问:“是送您的男朋友吗?”
虞靖西点点头:“是的。我有点赶时间,您能快点吗?”
服务员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推荐了一款戒指:“我们家对戒只有男女款的。但是这一款戒指上下有两种雕纹,一种是山的纹理,一种是水的纹理,可以合成一个戒指,也可以拆开来戴,您看看喜不喜欢。”
虞靖西拿起来看了一眼,问:“大小可以调整吗?我的手比他大。”
“可以的,这款不是完全闭合的结构,可以自行调整大小。”
“帮我包起来吧。”
服务员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包好了。
虞靖西拎着袋子找到了司机,上了车,出发去会场。
一路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似的,为一次见面就激动不已。他想如果钱墨喜欢用蜡烛摆心这种老掉牙的告白形式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为他做。
钱墨签到后把两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放到了抽奖箱里,然后坐到座位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表演。
每个部门要准备1-3个节目,他们部门人少,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艺,钱墨不得已只好自己上了。轮到他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他准备了一个麦架和高脚椅,一束追光打下来,他便开始唱歌了。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灯光把他打出一圈光晕。他闭着眼睛,浅吟低唱,声音温柔,不像在歌唱,倒像在接吻。
钱墨的表演结束之后就是最后的抽奖环节,他没想到真的会看见虞靖西。
主持人:“我们现在只剩一个特等奖没有开。和去年一样,是简单粗暴的二十万现金,是哪个幸运儿有这样的好运呢?让我们欢迎虞靖西虞总为我们开奖!”
虞靖西从后台走了出来,他的衣服有点皱了,看着像是经历了一次漫长的跋涉。他上台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抽奖。他把手伸进箱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打开之后顿了一下,看向了钱墨的方向。
钱墨忽然有种预感……
“获得特等奖的是——”虞靖西对着众人展示了他手上的纸条:“广告部钱墨。”
钱墨这张桌子的所有人开始欢呼。
主持人:“让我们恭喜钱部!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他能够继续为喜月创造更多、更大的价值。掌声送给他!”
钱墨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上了台,接过了写着“贰拾万”的大牌子,和虞靖西合了影,下台阶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表演一个仰面朝天,最后还是被虞靖西揽着腰带下了台。
主持人还在后面喋喋不休:“年会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是我们的after party!Everybody,燥起来吧!”
虞靖西没有让钱墨回位置,而是直接把他拉到隔壁无人的小包间里和他接吻。
虞靖西捏着钱墨的下巴,舌头攻城略地,不断汲取钱墨的氧气,让他头脑发晕,无法思考,只能依靠身体的直觉,抱了回去。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拉出了一道细丝,让钱墨红了脸。
钱墨舔了舔嘴唇,于是虞靖西没忍住又亲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钱墨觉得腿脚都发软了,两个人才终于结束了。
是我的,这个唱歌像在接吻的人是我的,虞靖西如是想。
钱墨抵在虞靖西的胸膛上喘着气:“我以为你今年不回来了。”
“本来是回不来的。”
“后来呢?”
“做了些努力。”
钱墨是不知道虞靖西为什么会忽然去东北的,也不知道虞靖西这句轻描淡写的“努力”背后是什么。他只知道最近一直在盘算的事有了着落,而且来得是这么容易。他问:“我有个请求,你可以答应我吗?”
虞靖西想到了自己西装外套里的戒指,他想:当然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说。”
钱墨推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分手吧。”
虞靖西有点不可置信,会场里音乐的声音很大,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钱墨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我已经看好了房子,明天就可以搬走。新年快乐,虞总。我先回去了。”
会场的音乐依旧喧嚣,但这次虞靖西把钱墨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钱墨走后,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大脑完全不能够消化刚才那段对话的意思,但身体的反应更快——他的胃好像痛了起来。他回忆起钱墨之前因为胃疼而躺在他床上流泪的样子,意识到原来胃疼起来的时候人是顾不得自己的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