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直至圣女登上顶配蛟船，岸上访客的视线还忍不住流连在其背影上。
圣庭的人天然有种让民众想膜拜的心思，实力悬殊的话, 这种影响力会无限放大。
精灵王和长老们此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圣庭在他们心中, 现在就是路边的一坨。
不，两坨。
后方传来枯叶被踩踏的咯吱声, 路迦从树上跳下来, 迎面走了过来。
“精灵王阁下日安，各位长老们日安。”
一般父母有错, 难免会迁怒子嗣, 路迦这里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
别说骨肉分离，他和父母都快质壁分离了。
“有志不在年高，”看到他, 长老团为首的精灵笑眯眯说, “王上已经和我们讨论过关于网络的建设，未来可期啊。”
路迦谦虚应是, 顺势说起建设网络的灵感来源。
“我被放逐后四处流浪，接触了很多能人异士，他们中不乏思想卓越者, 可惜人微言轻。”
路迦尝试潜移默化给他们灌输群众创造力的重要性。
智慧树扎根在精灵族, 如果精灵族永远站在云端俯瞰众生, 网络发展的总基调难免会很慢。
长老团为首的精灵闻言多少认真思考了一下。
精灵王这时开口：“稍后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开，不如你来为他们详细介绍一下。”
开会, 多么陌生又熟悉的词语。
大清早的，班味就来了。
路迦点头：“好。”
这次路迦是独自前去, 羽毛笔那边还没有放弃给魔法架构做整容的执念, 埋头做研究, 不过雪貂主动跟来了。
会议上，路迦站在最前面：“我主要强调三点……”
话说出来，他自己先起了层鸡皮疙瘩。
两辈子没上过需要开会的班，在座的都可以算是顶级长辈，被注视的感觉可想而知。
这直接导致路迦发言时，全程没有抬头。
“终端在出厂时，需要自带一部分配置，如游戏和交流平台，其次还有空间站。使用者可以通过空间站下载最新所需软件……”
“其次是款式，现在的款式太粗糙必须更新……”
“还有就是产品问世的时间……”
当路迦提到这个时，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下面呼气声都停止了，显然大家格外重视。
“我准备定在人类城邦庆贺日，蹭蹭热度。”
开会很无聊的，路迦专门卖弄了一个小幽默：“哈哈，未来产品风靡，大家免费进人类的史册。”
人类最会写史书了。
气氛变得更加安静。
怎么都不笑？懂不懂冷笑话？
路迦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用十分复杂兼同情的眼神看他。一开始他还不明所以，直至发现其中一个位置坐着虚实不定的人影时，路迦笑容瞬间凝固。
圣人！
谁能告诉他圣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真身降临，满头银丝显得更虚无了，圣人似笑非笑看过来。
路迦沉默了。
转念一想，两族合作的项目，圣人出现好像也不奇怪。但对方突然远程参与，好歹告诉自己一声啊！
长老叹道：“但凡抬头看一眼。”
就一眼。
圣人隔空撸了撸雪貂，不知道是在揶揄还是真的在问：“史册的名单有我吗？”
路迦抿了抿嘴，好半晌憋出一句：“……可以有。”
圣人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虚影转身自原地消失。
路迦表情变了又变，这走得也太正式了。
直到这时，精灵王才开口解释：“雪貂随身携带的联络信物，持续时间很有限。”
那岂不是说明，就差一点点，圣人就能错过自己最后的地狱笑话。
路迦正欲仰头长叹，精灵王一句话让他回过神：“城邦建立日将至，如何做好终端定位是个问题。”
新事物横空出世后，大众通常会持观望态度。终端的定价太低显得廉价，太高又会无人问津，折中……大众真正的心理价值区间，着实不好估计。
而且终端还没有彻底完善，宣传点不足。
目前它最为厉害的功能，要数替代了消耗性的传讯石，成功突破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一位长老迟疑说：“要不，我们再等等？”
等开发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整体成熟后再对外销售。
路迦却是摇头。
通讯功能已经很厉害，换做从前如果陷落在远一点的地方，传讯石也无法求救。
终端依托于智慧树，信号不会失联。
“我其实有一个计划，不需要大张旗鼓的营销，即便没有水花，也不会影响到未来二次宣发。”
比起刚刚，这次他的很多话显得云里雾里。
路迦大概说了下内容，长老团始终游移在有点道理但又好像夸张了的想法中，不过对于路迦，他们给足了信任和尊重。
“先按你的计划来。”精灵王最后拍板，冷白的手指一动，一个储物戒出现在对面。
“前期准备工作资金。”
路迦神识一扫，里面装有大量稀有魔植和珍稀药材。
虽然没一个金币，但任何一样，都能在拍卖场上拍出大价格。
路迦正要言明太多了，精灵王继续说道：“听你的意思要在城邦庆贺日前折返回人族，圣人那里应该也会有所表示。”
“……资源多是双份的，你那位朋友似乎也出力不少。”
一个庞杂魔法体系的构建，不是短时间内一个人能完成的项目，显然指的是羽毛笔。
路迦轻吸口气。
这个不会画饼的世界简直美妙。
……
之后两天，精灵族很快熟练掌握了社区的使用方法，不但自发注册了账号，甚至已经开始尝试发帖。
路迦要先去见卡伦定下供销商，所以要提前启程。
出发当日，整个送别规模空前盛大。
海天一色的岸边，外来的访客不问种族身份，全部被请离到千米外，精灵王罕见地着华服，羽衣惊鸿，亲自抚琴。
无数精灵配合奏乐击鼓，堪称仙宫才有的场景。
期间访客几次三番惊疑不定地望向路迦，他们中很多已经在这里苦等多时，清楚路迦来这里还不足半月，没想到却能得到如此高的礼遇。
精灵王弹奏的曲子，正是当日和路迦一起创作的那首。
一些小精灵也在送别的队列里，受精灵王的影响，他们觉得路迦很好，这会儿让对方离开了，十分不舍。
第一次经历送别，有些哭包体质眼泪汪汪的。
路迦抱着雪貂，和羽毛笔站在蛟船边缘，与精灵王四目相对间，下意识顺势合奏而歌。
唱到一半，他皱眉：“我总感觉这个场景怪怪的。”
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感。
直到一曲结束，路迦一拍雪貂大腿。
想起来了！是课本上。
“至易水上……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
这不是易水诀别吗？
蛟船就要渡海，奏乐击鼓声不停，只是换成了送别曲目。
小精灵挥舞胳膊：“走好！”
路迦：“……”
他不服，回头喊了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羽毛笔额角都是一抽。
·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连续遭遇两天风暴，待他们抵达距离巨石之城最近的城邦时，比原定计划足足迟了一日。
巨石城没有港口，雪貂借用城中传送阵去喊人。
路迦和羽毛笔则守着蛟船，初冬，他新添置了一件袄子：“如果有终端的话，哪里要这么麻烦。”
临近年底，各族奸细争创业绩，传讯石脱销。
羽毛笔并未反驳，吸收着和冬衣一起购买的妖兽精血。
等到卡伦和莉莉安过来，封闭的船舱内还有淡淡的腥甜气息。
见路迦没有受伤的迹象，各自识趣地没有多问。
莉莉安冬天穿得也很清凉，满眼只有产业链：“路迦，我昨天还和员工说，算算日子，你也该上报纸头条了。”
羽毛笔轻呵一声。
路迦佯装没听到，待蛟船再次出发，部署隔音魔法后，他才拿出两个终端，现场实操介绍网络。
船舱内变得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卡伦一贯敏锐，听得目中精光连连，直接点出核心问题。
他和精灵王考虑的差不多，有关于前期如何做运营。
路迦：“关于分销利益分配，你派人去找精灵王谈，先进购一批改良版的终端。不要做任何多余宣传，只在个别圣城的店铺注明有此物售卖，售价就定在……九千九百九十九金币一个。”
卡伦几乎是失态地站了起来。
莉莉安也瞪大了眼睛。
一个没有任何推广的东西，默默问世，还要卖出天价，那些有钱的贵族也不是傻子。
路迦很淡定：“不做多余宣传，而不是不做宣传，这部分你交给我。商界名言，如果失败了我们就当没干过。”
“……”
卡伦张了张口，最后冲他竖起了戴宝石的大拇指。
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要去亲自去精灵族谈，分别前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小火锅。
路迦亲自调配的料，煮得食物全是高级魔植，莉莉安砸吧着嘴，用对方最喜欢的崽子文学作比喻。
“你发财的速度比旅鼠生崽还快。”
路迦：“谬赞了。”
饭后卡伦找泊点换乘蛟船，莉莉安跟着路迦继续往圣城出发，中途路迦谈起网文平台的事情。
莉莉安是最肯定群众价值的：“好文自古在民间。”
路迦颔首：“相应的魔法体系，要找可靠的魔法师来开发构建。”
莉莉安：“包我身上！”
说到这里，路迦忍不住想要炫耀他和羽毛笔生产的魔法架构：“对了，给你看看我的杰……”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塞了一瓣橘子。
路迦腮帮子动着，咽下去后冷笑：“父不嫌子丑。”
羽毛笔淡淡：“家丑不可外扬。”
说完后，他们同时都顿了下。
两句玩笑话连在一起，有种越界的亲昵。
莉莉安盘腿坐在对面剥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
蛟船抵达人族港口时，经过了层层严格审查。城邦庆贺日在即，四处喜气洋洋，内外的警戒也在加强。
这还只是港口，真正进内城还有一堆复核。
莉莉安正说要找父亲托关系，前方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
周围一堆排队进城的，执法队长直接走到路迦面前，传音说：“圣人吩咐，看到阁下后直接领您去见他。”
没想到还有被称呼阁下的一天，路迦神清气爽。
“那我朋友……”
“圣人交代过，可以随意。”
有执法队长亲自开道，之后一路顺畅。
街道上张灯结彩，旗帜飘扬，很多远在外地的原圣城居民都在拼命往回赶，竟然有种过年的气氛。
吟游诗人组团唱着人类的赞歌，售卖出摊的也多了，路迦看得目不暇接：“好热闹啊。”
执法队长目露一丝笑意，介绍说：“这次刚好又赶上一个百年。庆贺日上，圣人会亲自致辞，圣庭还会选一些幸运的民众进行赐福，祛除百病，第一魔法学院抽取幸运儿当交流生，高层也会在庆贺日作出对来年的规划，军队展示先进魔法装备……”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口吻充斥着骄傲。
到了那天，才算是真正的热闹。
快走到传送阵附近，路迦偏头问：“一起去见圣人吗？”
莉莉安很崇拜圣人，正想点头，羽毛笔说：“不用，她要带我去见她爹。”
路迦和莉莉安：哈？
羽毛笔瞥了眼莉莉安：“让她爹配置一些灵魂增补液做回礼。”
既然要分食网文平台的大饼，总要有点回馈。
路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上次灵魂增补液的效果确实很不错。
才吸收完精血不久，羽毛笔身上有种冷冽的肃杀气，这种气质天生克魅魔，莉莉安有些蹑手蹑脚地给他指方向。
不知从何时起，羽毛笔似乎万事以自己为先，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路迦心头一时有些不明原因地发热。
一直到来到圣塔附近，这股淡淡的暖意才散去。
冬日里附近温度要比其余地方低很多，依照圣人的能力，想要控温轻而易举，但他没有这么做，地面的积雪足足有三尺高。
执法队长一脸推崇说：“圣人喜欢四季之变，不会轻易去做改变。”
路迦：“那你来趟这个积雪地。”
执法队长沉默了。
研究了一下，周围没有设高空魔法，路迦嗖得一下腾空。
“行，你目送吧，我发射了。”
语毕，犹如火箭以超强动能飞向圣塔，鲜红的羽轴两边分布的却是偏浅色的羽片，视觉冲击力相当强。
执法队长想说其实这里禁飞，但人已经不见了。
他摇头：“算了。”圣人似乎对伊里亚德挺包容的。
圣塔高层外，路迦悬停在半空中，翅尖轻轻敲打着窗户。
圣人打开窗，钻进来一个乌漆漆的脑袋。
“……”
路迦：“日安，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圣人：“历史人物，进来说。”
没想到关于史册的地狱玩笑还没翻篇，路迦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窗框太小了，翅膀太大，不收我进不来，收起来我就掉下去了。”
窗户是短窄弧形的，抓着下方窗框挤挤也能进来，就是样子有些寒碜。
他不想像毛毛虫一样钻进去。
最后是圣人撕裂空间带他进来。
一人一貂坐在蒲团上，同时捧着杯热茶，呼了口白气。
路迦办事很有效率，一来就先放下一个终端：“您先试试这个，过两天会有新款。”
圣人已经见识过终端，所以上手很容易，实操一下后，他发出轻声的感慨：“天时地利人和。”
路迦的点子，占星师的预言，疑似进入衰退期的智慧树，缺少一环，都无法进行。
经历几个纪元的混战，如今又是各族最为和平的时期。
“圣女前往精灵族的事情我已知晓，记得当日你离去前，还曾向我打听过生命树的事情。”
路迦避开对方的注视，低头喝茶。
圣庭是人族支柱之一，除非有充实证据，这个质疑绝对不能他来提出。
如今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很适合落井下石。
温茶润喉，路迦问：“您知道生命树的起源吗？”
圣人：“生命树是人祖带来圣城。”
路迦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念头。
圣人却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口吻严肃：“不管生命树有没有问题，人祖那里不容置疑。”
“各族中，只有人祖没有留下子嗣，就连死后也没有让个人意志化为星空规则。人祖认为这些全都会影响后世者超越自己，那个时代族群崇拜到达极致，人祖不得不强硬地抹除很多历史痕迹。”
圣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受到了这种影响。
“魔祖都称赞过，人祖在品格上永无后来者。”
听到最后一句，路迦肃然起敬。
敌人认证的口碑，那是真正不掺水分的口碑。
圣人见状险些气笑了。
“生命树的事情探究起来需要时间。”
圣庭中，圣女一脉是核心。除了从小被当做神官培养的一些男童，其余都接触不到生命树本体。
说到这里，圣人也不免感觉有些头疼。
圣庭在人祖时期便存在，相关势力盘根错节，以往他最多以为是机构腐败，倘若生命液真的有问题，那会不会生命树也有问题？圣庭或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牌势力都有底牌，一旦开撕，人族将被重创。
“回头我潜入探查一下。”
路迦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被发现怎么办？”
圣人无所谓摆手：“转身离开。”
打草惊蛇的机会只有一次，要选在最恰当的时间点，事后不承认就是了。
路迦：“……”
圣人说完捞过雪貂顺了顺毛，瞥了眼终端：“先说要事。”
窗户没关，风吹雪花入室，路迦微微坐直了身体：“这是我为上市做的企划。”
看了眼封面，圣人秒过：“执行吧。”
“……哦。”
想到马上就要上市，路迦内心祈祷一切顺利，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他想到什么，问：“要不，账号互相关注一下？”
以后有事随时私信。
圣人没有拒绝，打开社区，准备先注册账号。
路迦先指着右上角：“每个账号都有单独的ID，在这里搜索其他人。”
相关操作指引还没有完善，准备以后更新版本的时候再说，现在畸形运转的底层架构他不敢乱碰。
一个昵称跳了出来。
龙物羽·路·迦精灵。
圣人：“……”
经常被拿去抵押的雪貂上桌，流畅输入一串数字，示意别忘了也关注一下自己。
“叽！”这个是它。
圣人差点把棋盘一角捏碎，压寨官人。
这都是什么鬼名字？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路迦的起名技巧：昵称中，要塞满靠山，比如龙物羽·路·迦精灵。
卡伦的起名技巧：昵称中，要表明身份，比如XX批发魔矿石，XX飞艇销售。
雪貂的起名技巧：要反映现实，引起共鸣，详情参照压寨官人。
圣人：给我读点圣贤书，压寨不是去抵押的意思！
莉莉安：名字不重要，头像很重要，要性感妩媚可爱的个人照~
羽毛笔：苦思冥想和路迦的情侣名进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