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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望春冰 符黎/苏眠说 1535 2025-05-05 06:47:49

黑夜黑到极致,天穹的一角便撕出了寡淡的白。宰相府的车仆在大明宫外等了许久,未等到裴相其人,自己险些都要睡着,到天色将明,便决定先回去了,却见裴相披一身雪倒在自家的大门口。

车仆大骇,长街上白雪皑皑,裴相仍穿着那一身官服,披着鹰鹯的大氅,半截身子都埋在了积雪里。车仆先去拼命地敲门,管事的吴伯来应了门,见裴相如此,也极为震恐。两人一同使力,将裴相先扶持到扫净了雪的石阶上去。

吴伯命人将炭盆搬出来,往裴相的怀里塞暖炉,裴相的五指在袖中攥得死紧,吴伯用力掰开了,冻得青白的手掌心里是一只方形鎏金边的小药盒。

吴伯胆战心惊唤他:“郎主?”

裴耽很快也就醒转,似乎他晕过去只是短短片刻的事。身上的雪片开始融化,他看向吴伯,眨了眨眼,眼睫上的雪花便翩翩地落进了眼底那一片幽清的湖。

吴伯一放下心来,就急切地埋怨:“怎么不坐马车?”

裴耽想了会儿,笑了笑,“我忘记了。”

看他这笑,吴伯的话全堵在嗓子口。他蹲下身,示意裴耽上来,他可以将裴耽背回去。裴耽却拍拍他的肩膀,“你老啦,做什么呢。”

吴伯又要被他气到,却见裴耽已经滞重行过他身边,一边走,那背影还一边落下扑簌簌的碎雪。

*

以陈璆为首的二三十名贡使连夜被捕下狱,内侍省的一众宦侍没有及时回护场面,也都连带遭罪。元会出事便是大事,三省长官据说都为此食不下咽。

这些事情奉冰听说了,但到底已和他没有很大干系。他从大明宫回来后一直在照料春时,还拦了几个要找春时问话的办案官员。春时在宫里虽醒来过,回宅后却又总是昏睡,时而还呕吐不止,不过孙太医说只要调养得当,这就只是轻伤,这对奉冰多少是个安慰。

他一边料理家事,床上的春时便一边看着他,身上虽然乏累,但一双眼珠子仍旧清凌凌,追着他家郎主在房间里转。

好不容易歇息了,奉冰回到床边矮榻,默默读书,春时却也看着他。

奉冰被他盯得没脾气,放下书卷道:“做什么?”

春时张了张口,奉冰以为他要喝水,春时却小声道:“郎主……圣人有没有罚你?”

“没有。”奉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又给他掖被角,微笑,“不止如此,他还夸你是义仆。”

春时嘴角勾了勾,像是想笑却没有力气,“没有就好,我很笨,我看见您被……陈使君羞辱,想不出别的法子。”

奉冰静住,手伸到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温和地道:“你做得很好了。”

春时摇头,半晌没有再说话,别过头去,却落泪了。

奉冰叹口气,让春时哭泣也不是他的本意。春时进十王宅时才十岁,还是个瘦骨伶仃的穷小孩,一边照顾着他和裴耽,一边也受着他们的照顾而成长。后来奉冰拘系诏狱,又流放牢州,都是春时陪着,他还记得他们在牢州做工,潮热如蒸笼一般的夏季里,春时瘦小身躯拉着暖仓打铁,汗流浃背,却不让他靠近分毫,笑他说明明不会干,就不要逞能。

奉冰伸袖给春时揩去了泪,“睡吧,再睡一会儿头便不疼了。”

就像他们在牢州时一样,只要睡过去,梦里便没有苦热,没有尘劳。

“我没能照料好您。”他的声音呜咽着,“裴郎君曾吩咐过的……”

奉冰的手微微一僵,“他说什么?”

“就是您刚买下我的时候。”春时低低地道,“回到王宅里,他就吩咐我,说您心善,手软,要我一定照料好您。”

过了很久,奉冰才开口,机械地道:“你将我照料得很好。”

春时低下了头。

奉冰揉了揉他的头发。白布包裹了他额头的伤处,头发也连带乌糟糟的,奉冰呆了会儿,忽道:“他说,他不是为了报仇。”

春时复望向他,愣愣地。

“他说当年大哥怀疑于我,屡次要害我,他说他必须扳倒大哥。”奉冰从风雪飘萧的记忆里拼接着裴耽的话语,却好像并不是说给春时听,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春时并不知他在初一夜里曾见过裴耽,甚至不知裴耽与幽恪太子是有旧恨的,但听见这话,他蓦然想起元夜在含元殿里,郎主刚谢恩回来的时候。

春时那会儿脑子很不清醒,只记得郎主披着一身的雪,面容苍白得好像洗了很多遍,双眼却布满了红血丝,坐到春时身边时,似乎还低低地抽噎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见到了裴郎君?

这些话,都是裴郎君告诉他的吗?

“也许裴郎君是没有法子。”春时蓦地道,“您在诏狱里那么苦,也许他不是不想救,是没有法子。”

奉冰轻声道:“元夜我打了他一耳光。打完之后,我整个人的气力也卸掉了,我突然感觉……”

奉冰停了一停。冰冷的空气缓慢僵滞地流动。他一手撑在床沿,捧着脸,几缕发丝从指缝里落下,他又道:“三哥曾说,裴耽中试之前,在裴家曾过得很不如意。”他淡笑了笑,“我连这都不知道。我跟着他往河东裴家去了许多次,都不知道。春时,我是不是很可笑?”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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