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2章

冷幻觉 藤花琅 3560 2025-06-09 07:45:51

方紫阳没有想到,宁珏还敢来上学。

而且换了干净的校服,身形单薄,依旧是一副好拿捏的畏怯模样。那张脸上的伤痕还没有消,那点青红色尤其鲜艳,像是油彩。

长成这样,难怪是同性恋。

这两天,由于没有收入,方紫阳只能屈尊自己,里脊卷饼都没有加蛋。不过今天显然可以吃个好饭了。

上午的课结束,方紫阳走到宁珏的桌旁,敲了两下,看见宁珏明显抖了一下,像受惊的幼兽:“喂,带钱了吗?”

本以为宁珏又会像上次那样负隅顽抗,谁知只迟疑两三秒,宁珏就点头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在里面,得去外面的ATM机取。”

方紫阳大喜过望。吃什么里脊卷饼?得去校门口的酥香阁!

gz#h沉$舟&渡+海%楼

他亲热地搭着宁珏的肩膀,边说着“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也不想打人”诸如此类的话,边揽着宁珏朝外走。

今天阳光金烈,商店外圣诞树上的彩灯还没有拆下来,发着暗淡的光。宁珏在ATM取完款后交给方紫阳,过程异常顺利,方紫阳低头数着钞票,跟在宁珏身后:“你小子,真够他妈有钱的,前两天问你要个几百还唧唧歪歪。”

他见钱两眼放光,全然没有觉察宁珏领着自己走到一处巷子里。

话音未落,突然后腰剧痛,方紫阳不受控制地趴在了地上,嘴里闷哼一声,重力压在后背,导致他站不起身。紧接着,腕部一紧,方紫阳拼命往后瞧:“谁、谁啊!”

宁珏知道宋烁会出现,但不知道时机,因此也吓了一跳。

宋烁踩着方紫阳的背部,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粗绳,将手腕连带小腿捆绑住了。方紫阳成了一条滑稽的爬虫,已然吓得魂飞魄散:“我草,黑社会——”

在看到宋烁的脸后,又变了声调:“宋、宋烁?”

先前在明海时,大部分人都知道宋烁的名声。脾气坏、擅长打架。那回打柯昭,方紫阳恰好经过,目睹全程,因而之后也没敢再找宁珏的麻烦。谁曾想复读换了学校,本该远在A市的宋烁又来了。因此,方紫阳还没开始打架,气就已经泄了大半,哭丧着脸,前言不搭后语:“你也来复读吗?”

“谁他妈跟你叙旧的,”宋烁拎起他的领口,来了两拳:“就你问我弟弟要钱啊?”

方紫阳磕磕绊绊:“我就要了几百块。”

宁珏跑了过去,从他的裤兜里取出方才给的钞票,然后告状:“他之前要了我三千九百三十三块钱,不是几百块。”

宋烁问:“剩下的钱呢?”

“……在我右边兜里,”方紫阳的脸压在石子路上,咔咔作响,他吃痛地喊,“不要按!不要按,你松点劲。”

宋烁眼神示意宁珏拿回去。宁珏搜身后,仔细清点了,语气认真:“还少九百三十一。”

“我、我之后还!我回家立马拿!”方紫阳很是害怕,“我总不能天天揣这么多钱在身上吧!”

还没开始,敌方已经没了士气,宋烁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鼻音“嘁”了声,起身问宁珏:“他揍你哪儿了?”

宁珏小心开口:“肚子。”

宋烁捣了一拳方紫阳的腹部,方紫阳闷哼了声。

“还有呢?”

“踢了我的腿。”

之后十来分钟,宁珏像是这片小巷里的国王,指挥他战无不胜的骑士冲锋陷阵,指哪儿打哪儿。最后,方紫阳只徒劳蜷着身体,痛极了的模样。

宋烁甩甩手,指节明显红了,露出点索然无味的神情:“还有吗?”

宁珏低头:“他还……打了我两巴掌。”

可能巴掌比起拳打脚踢来,是更伤尊严的事情,即便宁珏这样天性乐观的人,也会感到丢脸,所以声音压得很低。

宋烁看着他垂在腿边的手不自然地蜷起,忽然说:“过来。”

宁珏不知所以然地走近。

“有纸吗?”

宁珏点点头,递过纸巾。

宋烁将那张纸巾压在方紫阳的脸上,很是嫌恶,胡乱、飞快地擦了干净。然后看向宁珏,语气平静:“你来。”

我来?

来什么?

打人吗?

反应过来后,宁珏的心脏飞快跳动起来。一直以来,宁珏都是乖孩子,没有越界的行为,不会骂人、不会打架。但是——宁珏盯着方紫阳,想起男生厕所里潮湿的地板,反锁时咔哒的声音,想起方紫阳的拳头。喉结细微滚动了下,半晌,宁珏才抬起手,扇了方紫阳一巴掌,声音清脆。

方紫阳的脸颊透出薄薄的红痕。他已经疼得没力气挣扎。

宋烁:“你倒是用点力气,弟弟。”

“啊,”宁珏低头望着自己的掌心,“……挺用力的。”

宋烁腾出右手,将宁珏拉向自己:“算了,我教你。”

一个名校出身的优等生,一个不太合格的兄长,把着弟弟的腕骨,皮肉抵着借力,这一巴掌扇得宁珏手心发麻。一股畅快如同破开的气球,开闸的洪水,将几天来的郁结豁然摧灭。

“这样打,知道了吗?”宋烁说,“下回再好好练练。”

这样半靠在怀里的姿势,声音离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嗓子的嗡鸣,闻到衣服上很淡的洗衣粉香气。宁珏抬眼,看见宋烁眼睫下的阴影时,忽然心底产生很强烈的安定,好像无论何时降落暴雨,都不至于淋湿的安定。

之后,方紫阳承诺,之后会将钱如数还给宁珏,也不会再犯。

“我们已经录音、录像了,文件会发给你们老师。如果再有下回,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宋烁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哥们,你不想再见我一次吧?”

方紫阳点头如捣蒜,解开绳子后,连滚带爬逃出了巷子。

随后,他们也走出巷子。宁珏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方紫阳很怯懦的、只敢欺软怕硬,并不高大可怖。

时间是一点来钟,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面馆解决午饭。正值饭点,排了十来分钟才叫到号,吃完后,宋烁送宁珏到校门口时,宁珏突然抱住了宋烁,脸埋在黑色羽绒服里。

“怎么,”宋烁低头,“还得我进去陪你上课啊?”

宁珏声音闷闷的:“你要走了吗?”

宋烁:“对,下午五点的飞机。”

宁珏松开了他,呆呆站着,茫然无措的模样。直到宋烁弹了他一脑瓜崩,这才回神。

“周天才走,安心上你的学吧,晚上放学我来接你,”宋烁重新将手揣进兜里,无由来地岔开话题,“我之前送你的手表,你放在哪儿了?”

“卧室抽屉里。”

宋烁点头,懒散地挥挥手:“走吧,小心迟到挨骂。我这可不能帮你。”

宁珏一步三回头地上学了,像幼童第一次进幼儿园。

宋烁在校门口的花坛边坐了会儿,没什么表情,拈着根草叶玩。过了几分钟,才拿出手机,边给刘航打了通电话,边离开学校。

·

下午,方紫阳没有来上课。

宁珏安全度过一日。好好听课、学习、课后复习,可能想着宋烁正在这座城市,连带着这间教室也沾光变成安全屋。

晚上,宋烁果然如约等在校门口接人。宁珏一路小跑,讨好地从怀里掏出塑料袋包着的热紫薯:“学校超市里买的!”

宋烁:“不剥皮我怎么吃?”

别说剥皮,宋烁下令想吃紫薯泥,宁珏都会现用手捶。

于是回家路上,宁珏辛苦一点点揭皮。只是快到家后才弄干净,手都冻得通红了,脸上却还挂着笑,眼睛亮盈。

“不是昨天还让我回去吗?”宋烁咬了好大一口,热紫薯蒸出乳白的雾。

宁珏双手合十:“求求你大人不要计我过。”

宋烁终于低头笑起来,手臂压在宁珏的肩膀上:“快点洗漱,把你作业拿给我看看。”

宁珏知道免不了这一关卡,苦着张脸,在宋烁的监督下复习功课,直到快零点才被允许睡觉。先前宋烁走后,他的用品也都收了起来,因而现在床上只有一张被子,只是时间太晚,将就着这么睡了。

半夜,宁珏昏昏沉沉间,被人叫醒了。

他迷茫睁开眼,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宋烁说:“你哭什么?”

“我没哭……”但一摸脸颊,的确是冷湿的,宁珏怔怔了会儿,才回想起,“哦,我做噩梦了。”

梦里没有太诡谲扭曲的画面,更多是日常。梦见自己进入一间教室,所有学生直直背对自己,呆滞念着板书。梦见男厕所里,自己解开裤腰带,一歪头,发现门口人头攒动,远远打量宁珏,避如蛇蝎,窃窃私语。最后梦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可能是方紫阳,又可能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和做,但宁珏猜到他会干什么,于是哭了。

“不都帮你出气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的,已经还手了。但好像潜意识里仍藏着恐惧,隐匿在每一处相似的场景中,随时出来咬宁珏一口。宁珏只能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宋烁又不说话了。

宁珏哭得稍微止住了,摸黑找到宋烁,庆幸只有一床被子,可以没有缝隙地蜷在宋烁的怀里。他咕哝着说:“你抱着我睡,行吗?”

本以为宋烁会说揶揄、嘲讽的话,但没有。宋烁抱住宁珏,手指轻轻扣在后脑勺的位置,低声说“睡吧”。

睡醒又是上学读书。白天累过之后,昨夜里的梦也忘得差不多了。

宁珏算着日子,周天宋烁得走,也就是跨年夜。越临近,宁珏越是惴惴不安,总是想,方紫阳现在是消停了,可之后会不会冒出新的“方紫阳”,让宁珏在学校里过得不安生?

好像只有宋烁在门口接他放学,宁珏才能安心。

宁珏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先前是如何恨宋烁的了,只心心念念着周末不要到,或者航班延误,让宋烁多留一天。

但周末仍是到了。这天没有课,阴天。宋烁让他在家里学习,自己出门,中午倒是记得点份外卖到家。直到下午才回来,而航班是晚上六点的,必须提早出门,最后一天也没有相处太多时间。

宁珏问:“我要去送你吗?”

宋烁没有回答,他坐在沙发上,冲宁珏招招手,示意过来。宁珏坐到旁边,看见宋烁拿出了一块手表——之前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你还记得刘航吗?”

宁珏不明所以然:“当然记得了。”

“他家里是开电子器材厂的,所以平时会做一些小玩意,”宋烁说,“我让他给我帮我做了个小装置。”他拎着那块手表,“在这里。”

宁珏睁圆了眼睛,显得茫然:“什么装置?”

“监听和定位的装置,只要你戴着,即便我不在,也可以听见你的全部声音,知道你的位置,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就算你做噩梦,我也可以打电话叫醒你,”宋烁的语气像是诱引,“弟弟,需要我保护你吗?”

手表边缘在灯光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他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半天,宁珏才问:“那我说梦话你不也听见了吗?”

“如果不想让我听见,那可以不戴。”

眼见宋烁收回手表,宁珏一时着急:“我没有不想。”

“只要戴上,不可以随便摘下,”宋烁平静地说,“弟弟,你好好想想。”

那块手表仍在闪烁折射着光,像眼睛眨动。监听与定位装置,隐在精密的齿轮后,一旦戴上,就代表将自己的隐私交付出去。

但可能存在的欺凌、暴力,以及伴生的恐惧,让不安全感在内心的天平上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保护一词对宁珏有太大的诱惑。

他伸出手,尺骨凸出,可以看见手背薄薄皮肉下青紫色的血管。宁珏说:“……我想戴。”

宋烁低头,将手表扣在宁珏留有淤青的手腕上。

“洗澡、洗手要摘吗,会不会坏?”

“手表是防水的,坏不了。”意思是不可以摘。

宁珏点点头,又问:“你用什么听呢?”

宋烁给他看自己的手机页面。一个小小的绿点,在蓝色地图中闪动,代表宁珏的位置。而右下角波动的曲线,是他的声音。

明明在被监视,宁珏却无端松了口气,在这样病态的依赖里感到安定:“那你要记得经常听,不要忘记我了。”

宋烁答应了。

下午四点左右,宋烁坐出租车前往机场,没让宁珏送机。

因而这个晚上,出租屋里只有宁珏自己,开着电视,一直写作业到深夜,听见外面烟花炸开,才想起是跨年了。

宁珏看着手表,忽然想检查一下,于是对手表说:“新年快乐,哥哥。”

过了半分钟,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宋烁回复:新年快乐。

作者感言

藤花琅

藤花琅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