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陈岸芷都不敢回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beta是怎样在他眼皮子底子从三楼跳下?又是怎样连一句话和一句交代都不说,狠心到为了逃离走上极端?
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惜命到打个针都要问问自己有没有事,见个医生就要问自己会不会死。居然会主动放弃生命,从三层楼的高度纵身跃下。
陈岸芷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后来听陈若芷描述。
房子里传来一声悲痛彻骨的嘶吼,乔衍冲了过来,在窗台拉住了差点和beta一起跳下的他。
乔衍拼命环着他的腰,身子被陈岸芷带着,差点也探出窗外。
他被陈岸芷的力量撞得生疼,手指发青发白,却一点都不敢松开:“老板!老板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俆长空也冲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立马帮乔衍拦着陈岸芷,乔衍却示意他下去看看李汀兰的状况。
发狂的alpha像是野兽。
陈岸芷目眦欲裂,眼睛已经失去了聚焦,空洞的瞳仁红的快要滴血。
他盲目冲撞着,失去理智想要跟李汀兰一起跳下,后悔自己怎么没能拉住他。
明明就差一点点,只要再快一步,只要动作再快一点就能拉住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beta跳的太快,像是下定决心要逃离,居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陈岸芷手指发抖,声音嘶哑难听,后来直接失语说不出话来。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到了医院,也不记得怎样双手发抖签了字。
他只知道那天手术室的指示灯很亮很红,艳丽的颜色直往人胸口里扎,连眼睛都被刺痛。
陈家的人终于瞒不住,得知消息以后纷纷赶来。
陈毅中当即给了他一巴掌,责问他为什么不和beta分手,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如果早点听话和beta分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陈岸芷对此无法回答。
未来谁又预料得到?
就好比,自己本来也以为不会喜欢beta,后来却一步步沦陷,喜欢得要紧。本来以为永远能把所有事情处理的游刃有余,现在却猝不及防被埋伏一笔。
陈岸芷悲恸欲哭,坐在手术室外默守着等到天亮。
暮色重的几乎要把人淹没,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终于熄灭,医生推开门,向陈岸芷宣告通牒:“陈先生,手术很成功,您爱人暂时没有大碍,但是孩子......没有保住,我们尽力了。”
医生叹了口气。
陈岸芷看到李汀兰被推出来,红着眼睛去握他的手指,小心翼翼跟着推出来的病床迈步。
要怎么说所有人才肯相信呢?
曾以为是因为孩子才挽留,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自己最在乎的不过是这个人而已,爱屋及乌到孩子。
哪里是为了孩子妥协?哪里是因为孩子的意外出现才将他扣在身边?
俆长空告诉他是孩子替李汀兰挡了一命。
幸好下面有松软的泥土,旁边还种有一棵歪脖子树。
李汀兰在跳下来的时候被歪脖子树的枝叶缓冲了一下,后来掉到了松软的泥土上,肚子的重心让他稍有偏移,头部没有先着地。
陈岸芷在照顾李汀兰的日日夜夜几乎是寸步不离。
陈家的人莫名就撤掉了,陈毅中没有再多说什么,连陈岸芷对家里的商业不管不问也没有责怪,而是找了其他小辈先顶替上去。
李汀兰在昏迷五天后终于醒来。
入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指的男人。
alpha一向精致又贵气,年纪三十却英俊伟岸,良好世家的教育让他优雅矜贵,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在商业方面的打磨和历练让他不动声色时凌然冷酷。
李汀兰从来不觉得陈岸芷沧桑,也从不觉得陈岸芷能够被人伤害到。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发现陈岸芷似乎老了,第一次在alpha身上看到专属于三十岁老男人的沧桑。
“咳咳,我......我怎么了......”李汀兰慢吞吞开口。
说话间嗓子又干又躁,剧烈的疼痛从肋骨的地方传来,喉头也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
听到床上人的动静,陈岸芷倏然惊醒,手掌先是握住了beta的手指,后来又给他喂了口水,叫医生进来做检查。
不过是昏迷短短几天,alpha眼角似乎都有细纹了。
医生告知李汀兰孩子没了,李汀兰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
但是alpha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灼灼目光倾倒而来,简直要把人烫伤。
“为什么要跳楼?明明有无数种惩罚我的方法,明明可以纠缠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照顾你伺候你,把钱全花在你身上,把精力和心血全耗费在你身上,为什么要跳楼?”
说是质问,倒不如是自责其咎。
陈岸芷看着比李汀兰伤心得多,也艰难得多。
李汀兰喉结滚了滚。
其实他也没有预料到,本意不是要跳楼的。
许惇和小雨联系了他一下,说是张青阳回来了,给他带来了原世界的消息。
陈岸芷不让他出去,更不可能让他见许惇和小雨,所以他只能路走偏锋,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alpha还在身旁痛苦,以手掩面抹了一把,再放下手便是眼眶通红。“求你,别抛弃我,别不爱惜自己。”
李汀兰第一次见陈岸芷这副模样,连说话都忘了,只能呆愣地看着他,后来才慢慢开口。“哥,其实,我本来不是要跳楼,我只是觉得旁边有颗树,我可以跳到树上。”
许是之前alpha抱着他从二楼跳下,给他充当肉垫子,让他失去了判断高度的能力。
李汀兰以为自己可以跳到旁边的歪脖子树上,再借着树枝的高度离开。
就三楼而已,不过是比之前高了一两米,不过是没有alpha给他缓冲撞击的力量。
但是他不知道陈岸芷是怎样抱着他巧妙落地。也没想到看着那么结实的梧桐树,居然说断就断,脚踩岔了便直接折断掉了下去。
......
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说是隔阂却未必隔阂,说是冷战却不算冷战。陈岸芷还是每天会照顾李汀兰,为他送饭还有擦洗身体。
他把老实人beta养得很好,本来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的身体,只用了两个月就差不多恢复。
医生允许他出院,陈岸芷就把人带了回家中。
李汀兰没有再提离开,也不好意思再说有的没的。
他安静了很多,沉默内敛了不少,要见张青阳的事也被耽搁着很久没有实现。
某天李汀兰从睡梦中醒来,上厕所时路过书房路过,不小心听到陈岸芷和徐长空的对话。
陈岸芷先是问起自己的情况。
俆长空静默了一会,书房内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李先生再怀孕怕是很难,而且会很辛苦,第一次的时候真的非常合适受孕,他的身体很好,但是第二次的话,基底都被损伤了。”
“而且陈先生,您家族可能有点基因方面的问题,当然,不是说对您有什么影响,而是说不适合和beta在一起。”
“或许您家里那位老先生一开始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现在不再管束,也是无奈之下的放纵吧。”
“......”
隔着房门听不真切,但大致意思还是在说孩子的事。
刚巧又收到了许惇的消息,问他为什么不出来赴约。
李汀兰想了想,最终还是和陈岸芷开口了:“哥,要不还是算了。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孩子的事你很遗憾。我们因为孩子牵连在一起的,现在大概不能再怀孕。要不就当扯平了吧,谁也不再欠谁,我也不想怨你了。”
他把手上的戒指扯了下来,规规矩矩放在桌角。
这是之前陈岸芷给他戴的,在睡梦中为他戴上。李汀兰醒来就看到自己手上反光的银戒。
他抬起了脚步,打算转身往外走。
身后的alpha忽然又开口了,捂着心脏跪了下来。“怎么算了?你怎么可以说算了?你知不知道我买了孩子穿的衣服和奶粉,我买了小孩玩的玩具和零食,我甚至给他的母亲,给你买了很多产后护理的东西。”
“我每天都在看资料,要怎么对一个beta进行护理,要怎么养好一个beta......”
“我生怕我的beta出一点差池,生怕我再让他受一点委屈。我比了解alpha都更了解beta,你怎么可以说算了?”
陈岸芷指尖在抖,指骨攥着胸口,连衣服都拧巴着皱在一起。
他颤颤巍巍将手伸到内衬,后来又从内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小薄本,大红色的,紧贴心口,很珍惜的样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在乎孩子,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
“谎言是我撒的,骗人是我骗的,结婚证也是我一个人办的,可是你要走,难道要和我离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