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五月底
近来宫里发生了不少大事,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苏培盛冲撞年贵妃,被打五十大板的事儿了。
自打新帝登基,这位传说中的苏公公就成了宫内一众太监的心病。虽说久闻大名,但总有那种不信邪的。
尤其这一遭后,冲撞了贵妃,被万岁爷亲自下旨罚去慎刑司挨了板子。就算能再回御前伺候,万岁爷还能容忍他多久?
御花园管事谭富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宫里的老太监了,原本在顾问行手底下办事,后来张保接管了敬事房,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就被分去了御花园。
谭富不甘心,他也看出来了,这帮潜邸上来的太监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这帮老人想入新帝的眼,非得把这帮宫外来的连根拔起才行。
眼下,苏培盛失了圣心,就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这天傍晚,万岁爷少有地离了养心殿,到御花园溜达,苏培盛自然陪侍在侧。
谭富带着几个徒弟也跟在旁边,一边装着随侍圣驾,一边在暗地里寻找机会。
在谭富的观察下,这位传说中的苏公公做事似乎并没有那么谨慎,就看他走路的样子,距离万岁爷太近了,连三步都不够。
要知道,先帝在时,梁九功伴驾在侧,都要五步以外的,听到主子召唤,才能快步上前。
想到这儿,谭富一下计从心起,他偷偷落后了几步,把自己徒弟小宇子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
万岁爷转过假山,正要往凉亭去休息,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御花园的小太监们从路两侧赶上前来点燃灯笼。
就见好好走着的苏公公,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去。偏偏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就是万岁爷,万岁爷都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苏公公“咚”地一声撞在了背上。
谭富在心里狠狠叫了一声好,脸上却一片惊恐,嘴里“唉哟”了一声,连忙想凑到前边儿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万岁爷被狠狠撞了一下,跟着万岁爷出来的其他太监和侍卫都跟没看见一样,连声儿都不吱一个。
到底是在宫里混久了的人,谭富生生停下了脚步,就见万岁爷转过了身,一把扶住踉跄的苏公公。
“怎么走路也能摔到,是不是绊到腿了?”
“没事儿,没事儿,”苏公公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挡开万岁爷企图撩开他袍摆的手,“就是不小心踩了个石头子儿。”
“脚扭到没有?”
“没有没有,”苏公公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瞧了两边低着头的小太监们一眼后,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主子往前走吧,前边就是凉亭了。”
万岁爷还是站在原地,把苏公公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突然有点儿负气地道,“不去了,回养心殿。”
“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万岁爷就调头往回走了。
谭富慌忙缩进了路旁的树影里,偷偷斜着眼睛看着苏公公带着一大帮人赶上万岁爷。
夜里飘来的风声中,时不时传来几句碎语——
“我说不出来,你非要出来……”
“一直看折子伤眼睛嘛……”
“……回去让丁芪来看看……”
銮驾越走越远,直到整片御花园都安静了下来,谭富才从树荫下走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是那个前不久刚从慎刑司挨完板子的苏培盛吗?一个奴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万岁爷难道不该厌弃他吗?
正这么想着,谭富突然觉得身后有些阴冷,他猛地一回头,就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人。
灯笼里的火光一阵闪烁后,谭富才看清背后的人,“哎呦,七喜公公,是您啊。”
这位七喜公公,据说是当年梁九功的干儿子,后来又成了苏培盛的徒弟。来头不小,但为人十分低调,苏培盛的另一位徒弟李英都已经独当一面了,他还是每天像影子一样,只跟在苏培盛身边。
“七喜公公,有何见教啊?”
谭富脸上乐呵呵的,心里却十分不屑,他连苏培盛都不怕,更不用说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小太监了。
“我听见你和你徒弟说的话了,”七喜儿的脸被灯笼中的光映得明一片暗一片,“我师父踩到的石头,是你徒弟扔的。”
“这,这怎么可能?”
谭富只被唬住了一瞬,很快平静了下来,“老奴虽然区区一介管事,但也是先帝在位时的老太监了,宫里这么多做奴才的都看着呢。七喜公公想要诬赖我,总要拿出证据来啊,您一句听到了,难不成就想治我的罪?”
七喜儿眉毛挑了挑,向四周看了看,“我刚刚把人都遣开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所以,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谭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七喜儿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两手互相攥了攥,指节被按的咯噔作响。
“你,你想干什么?哎,哎,来——”
就这晚,据在御花园巡逻的侍卫讲述,他们听到尖叫声,赶到假山后时,就见管事谭富抱着自己的一条腿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什么也听不清,好像舌头也被咬着了。
倒是在旁边的七喜公公告诉他们,谭富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扭伤了脚,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了。
这事儿传进养心殿时,苏公公皱了皱眉,“这御花园的石头也太多了,连管事自己都能扭伤脚。可见办事太不尽心,这管事也不用他当了,让他去皇陵养老吧。”
“是,”七喜儿低头应下,脸上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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