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五月八号这天，向荣起得比平时早，八点半多到的酒店，手上拎着三杯咖啡。
他估摸着陆珩还没醒，直接进了面试办公室的隔壁，打算等差不多轮到简洵，他再上套房叫陆珩，谁知一推开办公室的门，陆珩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无视他惊讶的表情，陆珩拿了咖啡，早起太困，一口气喝掉半杯，靠椅假寐。
向荣看他这幅样子正要笑，陈主管敲敲门进来跟他们打招呼，与陆珩的没睡饱相比，他显得精气神十足，笑眉笑眼的。
向荣把手中咖啡递过去，“呐，你的，陈主管。”
“哦哟，我也有，这是沾陆总的光了。”他笑得愈发不见眼睛。
向荣余光见陆珩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知道他是嫌陈主管吵，寒暄两句替他把人请了出去，拿了平板。
“现在离九点还有十几分钟，简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要不要看点东西打发时间？”
陆珩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吴总监上次开会才说，他非常看好的俩小男生上了档选秀综艺，让你抽空看看怎么样。”
赌厅作为目前陆家明面上最赚钱的所在，陆珩本应直接管理，他却不肯，自己捣鼓了家娱乐公司，凭陆家在当地的影响，也算做得风生水起。
陆珩依旧没说话，睁开了眼睛喝咖啡。
向荣把放着选秀节目的平板推到他面前，是第一期，重头戏是选手们的初舞台，向荣已经贴心地把进度条拉到自家艺人的那一段。
陆珩喝着咖啡，看了不过五分钟，就盖了平板，“这就是吴金华那个咸湿佬挑的人？跳就不说了，唱的是什么？修了音还这么难听？就这两位他还跟我说特别特别好，让我花钱买出道位来捧？他没疯吧？我钱多烧身？！”
他疾言厉色，向荣因“咸湿佬”三字憋笑憋得十分辛苦，不敢应声。
陆珩把咖啡杯捏得“咔咔”响，“下午你让他来办公室见我，这是帮我挑艺人还是给他‘选妃’呢。”
向荣把盖了的平板重新立好，换了部公司投资的票房和口碑都不错的电影来放。
这次陆珩没再发火，喝起第二杯咖啡，九点后，透过单向玻璃往隔壁看了一眼。
“陈主管说，要到简先生的时候，他会提前跟我们说的。”
陆珩咬着吸管，抬头看他，平静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哦——？”
向荣在这样的注视下努力保持着微笑，“他反正是这么跟我说的。”
陆珩放了咖啡杯，不置可否，看起电影来。
他似乎看得很专心，向荣却知道他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没一会儿，桌上向荣的手机一震，他不等向荣开口提醒，眼往玻璃看去，背也直了起来。
简洵出现在了玻璃后的隔壁办公室。
向荣的目光随陆珩看去，落在简洵身上，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简洵今天穿得并不算正式，白T搭牛仔裤，黑发下是略显紧张的眉眼，鼻头搁男人堆里算是秀气的，鼻梁却高，唇色像是血气不足般颜色略淡，一抿一翘，露出有些讨好的生涩笑容。
他很白很白，白得向荣一度以为他擦了粉，可一看他唇色，就知道不是。
向荣收回目光，就见他的顶头上司陆珩原坐直的身体，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落在桌面的手捏着咖啡杯，把半杯咖啡捏得险些溢出，臂上青筋若隐。
向荣想起以前从契爷口中听到的，一些关于陆珩早恋被甩的事，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陆珩顿时坐了下来，喝咖啡的姿势和之前一般无二。
向荣在他看过来后，公事公办地说，“我上个洗手间。”
陆珩挑挑眉点了点头，向荣一出去，门一关，他立马撇了咖啡，几步站到了玻璃后。
隔壁办公室里，简洵正在回答陈主管的最后一个问题。面试的一开始，他还是紧张的，讲话有点卡壳，在陈主管“善意”的注视下，慢慢儿好多了，答得越来越顺，期间还看了两眼陈主管身侧的大面玻璃，笑着的嘴边两个梨涡，很浅很浅。
陆珩隔着玻璃和他对视，心脏似被双无形大手狠狠攥了一把，跳声如雷，在简洵面完退出办公室后，仍没有缓和。
他忍不住深吸口气，手隔着衣服隔着皮肉安抚心脏，闭眼压下刹那席卷全身的轻微刺痛。
向荣故意在洗手间多磨蹭了几分钟，回来时，陆珩已经一脸平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空掉的咖啡。
简洵在回去的路上，跟前天一样，在21路公交车上接到了陈主管的电话，告诉他通过了面试，问他什么时候能入职。
简洵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我……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入职的。”
“好，那因为我们这边最近比较忙，就希望你们能尽快入职。这样，待会儿人事会微信告诉你入职需要的材料，你明天去体个检，后天就来上班可以吗？”
“可以的。”简洵的声音比刚才还抖，一切顺利得他有些不敢相信。
“好，那我这边就不打扰你了，拜拜。”
陈主管率先挂了电话，而简洵也像前天一样，怔怔维持了接电话的动作很久，直到下了车，他买了个冰淇淋，冰淇淋的甜让他彻底回神。他是真的通过了。
吃完冰淇淋，他脸上的高兴一直维持到了上楼后，推开302的房门时，都还在，直到看见李霖阴沉的脸，他才愣了愣，平静下来。
扫眼整洁的客厅地面，换了新罩布的沙发，他冲李霖挤出个笑容，“妈来过啦？”
因为被妈教训，两人发生了点口角，李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看着简洵挤出来的笑脸，更觉得烦了，咽下嘴里猪扒，“面试过了没？”
简洵眼底升起点笑，“过了，明天体检，后天就可以去上班。”
“几号发工资？能有多少钱？”
“几号发没问，到手……大概能有六千多。”
李霖听到他连几号发工资都不知道，眉头就是一皱，在听到“六千多”后脸色才稍微好些，“以后发工资每月给妈转五千，省得她整天在我面前叨叨那十万块，听见没有？”
简洵下意识被他不耐烦的语气攥住心神，就有些愣怔，刚要点头，李霖摔了筷子，“你聋了？！”
塑料的筷子磕落餐桌，声音清脆，骨碌骨碌……砸在地上。
简洵白着脸，忙不迭应声，“知、知道了。”
李霖脸色这才好点，捡了筷子随便擦了擦，继续吃猪扒，塞得腮帮鼓鼓，“妈的！那十万又不是花给我的，整天来烦我干嘛。”
简洵不敢再听，压下逼向眼眶的热意，慌乱回了房间。
他在房间待了差不多半小时，老房子隔音差，听外面李霖似乎进了隔壁，他才拎着袋东西出来，穿过客厅下楼。
出了单元楼门，他从车与车之间的缝隙过去，到了这栋楼后。老小区没有什么绿化可言，乱七八糟的灌木倒有不少，他熟门熟路走到一株三角梅旁，低声叫，“肉肉……”
随着他话音落下，杂灌木深处响起“窸窣”钻扑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向他这边来，他听到声音，笑着蹲下，接住一头撞进他臂弯的橘猫。
“喵——喵——”橘猫一挨着他手臂，脑袋就蹭个不停，简洵心都被它蹭软了，“肉肉肉肉”叫个不停，拿了藏在三角梅丛里的碗，倒满猫粮给它吃，给它开罐头。
“肉肉，哥哥今天面试过了哦，你知不知道？”
“以后哥哥每个月可以赚六千多块钱呢，虽然要给五千出去，但还剩一千多，以后就可以给你买贵贵的粮吃了，还有多多的罐头……”
“你高不高兴呀？哥哥反正很高兴，终于有地方肯要我去上班了。”
他抚着猫猫，喃喃跟它说话。
李霖不过敏却不喜欢猫狗，不许他把肉肉抱回来养，但他实在很喜欢肉肉，偷偷买了猫粮和罐头，经常下来喂它。
肉肉很好很乖，会听他说话，不会不耐烦，会撒娇“喵喵”叫，不会对他冷嘲热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