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从客房走出来，见客厅沙发上两个人各自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交流什么。
走近一听，闫泽指着手机上一个号码说，“你们到时就联系他。”
孟天宝兴奋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好嘞哥！”
好家伙，叫得还挺顺口。
徐皓一把按住孟天宝的头，“你干嘛呢？”
孟天宝连忙把手机锁屏，然后扒开徐皓的手，故作大声道，“哎呀没事，表哥，我只是跟闫哥加了个微信，他说会找人带我玩两天。”
啧，徐皓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心想我信你有鬼了，道，“不准去夜店，逛逛景点就行了。”
“啊？”孟天宝一副天塌了似的表情，“不是吧表哥，我都成年了。”
徐皓从通讯录里翻出姑姑的电话，对孟天宝示意，“选吧，你自己打还是我替你打？”
孟天宝这下委顿了，见躲不过，跑到角落里去给家里回电话。
徐皓坐到刚刚孟天宝的沙发位置上，见闫泽不理他，便用脚踢了一下闫泽的小腿，“我说真的，我姑姑家里管得严，这小子傻得很，还跟张白纸似的。”
闫泽放下玩手机的手，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他，语调也支棱不起来，“知道了，白纸一张，去景点。”
徐皓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这副德行，谁又惹着你了？”
闫泽不答，嗤了一声，问，“你今晚住在哪里？”
“回去住呗。”徐皓没犹豫。这个家里要睡也不是很好睡，他连件睡衣都被人搬空了。
“真的？”闫泽略抬眉毛，语调也扬起来一点，“那你跟你表弟要怎么解释？”
徐皓沉吟片刻，往沙发后背一靠，神色坦然，“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得了。”
闫泽神色一顿，又沉下去，下意识盖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屏幕。
手机聊天界面，留着这么一长段话。
孟好脾气：闫哥好，谢谢闫哥！
Rhys：你电梯上说的那个男的怎么回事
孟好脾气：啊？我表哥那个情敌吗？原来不是你吗？
Rhys：嗯
孟好脾气：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没有多说哎。但是每次提起来都听他夸人家。
孟好脾气：哎呀你是不知道，他都夸得贼走心。要不是知道我表哥是直男，我都怀疑他暗恋人家。咦～
Rhys：？？？
Rhys：Fu
孟好脾气：啊？
Rhys：每次？
孟好脾气：怎么了？
Rhys：没死吗这个人，不是好多年前就出车祸了？
孟好脾气：好多年前？不可能啊，去年过年还听他提过一嘴。
Rhys：cao
孟好脾气：……啊？
孟好脾气发了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包。
Rhys：那女的又怎么回事
孟好脾气：哪个女的……我表哥说他上学时候老有人给他送水，我也分不清是哪一个……
这中间隔了好几分钟没人说话。
五分钟后。
Rhys：帮我查查那男的叫什么
孟好脾气：怎、怎么查？
Rhys：套话
孟好脾气：这咋套啊
Rhys：游戏我给你买齐
两分钟后。
江户川柯宝：放心哥，包在弟弟身上。（抱拳抱拳）
--
闫泽回忆了一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沉默片刻，对徐皓说，“那什么，先缓缓吧。”
徐皓不明所以，“缓什么？”
闫泽说，“我觉得你表弟不一定会问那么细，你先别告诉他了。”
徐皓想了想，“这小子好奇心重得很。”又道，“晚上看吧，我估计就算不说他也能猜到。”
闫泽瞥了徐皓一眼，心想就你们家那个基因，还真是未必。
绿色聊天软件。
Rhys：这几天晚上你哥不回来住，别问他去哪
江户川柯宝：好嘞闫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问！
江户川柯宝：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Rhys：音响要不要
江户川柯宝发了一个你给的实在太多了的流泪表情包。
江户川柯宝：无功不受禄，先算了……
--
晚上徐皓俩人带孟天宝下馆子，一家预约制的淮扬菜，临江而设，吹散了白天的一些热气。
三人坐的方桌离江较近，晚风扑在脸上，还算惬意。
一路上孟天宝破天荒没什么话，连徐皓跟他说晚上不在住在这里，他都没什么反应，反而安慰徐皓，“表哥，你都这么大了，夜生活是可以自己把握的，不必管我。”
说得徐皓忍不住去摸孟天宝的额头，“孟天宝，你中邪了吗？”
孟天宝拂开徐皓的手，心里想，对不起了表哥，虽然你是我亲戚，但这两天弟弟我真的要倒戈了。
上菜第一碗各吃，是一份豆腐丝鸡汤，很香，同时又很热。
孟天宝吃了两口，觉得很美味，再去看徐皓，正用勺子有一着没一着的摆弄碗，不怎么吃。他忍不住道，“表哥，你吃饭都不脱外套吗，你好歹拉开拉链吧，晚上也有二十六度呢！”
闫泽已经把两边袖子都撸到手肘。他今天穿长袖本来就是为了陪徐皓，此刻看这人恨不得把嘴都塞进衣领子里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后悔来之前做得太过。两人坐在同一侧，便侧身过去低声对徐皓说，“我给你点份冰的？”
徐皓单手扯了一下衣领子，低声回他，“不用。”
对孟天宝说，“我最近过敏，吃你的饭吧。”
过敏？对什么过敏，对空气过敏还是对pm2.5过敏？
孟天宝本来想提出质疑，但是想到聊天记录，忍住了。
随后再看着两个人低声交流的状态，之前在篮球场那种古怪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他摇了摇头，想到了自己的重任，沉重道，“表哥，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但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皓单手扯着衣口盖住嘴，抬眼皮，给了孟天宝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孟天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闫泽喝汤的勺子一下子停住。徐皓沉默片刻，把没人动过的肉往孟天宝面前摆过去，“好吃是吧，多吃点。”
孟天宝岂能为这点美食折腰，他塞了一块红烧肉，大咧咧道，“你告诉我呗，你之前只说不要瞎送女孩名牌包，但是你没有告诉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人才对啊？”
得，现在不聊学习了，谈上感情观了。
徐皓余光瞥见旁边人勺子在空中停了十几秒，动作都快僵了。他叹了口气，把嘴从衣领子中抬起来，说，“尊重你的，爱你的。”
顿了顿，徐皓又道，“你爱的。”
孟天宝还想问点什么，见闫哥忽然把头低下去了。他额头贴着一侧骨节分明的手腕，好像有点不舒服。孟天宝连忙道，“闫哥怎么了，他是不是肚子疼？”
“他没事。”徐皓右手搭在对方紧瘦的肩后侧上，道，“他只是从来没问过我这种问题。”
江畔晚风从他的衣领和手指间穿过，带出一丝混合沐浴液的气息，像雪松。闫泽很熟悉，他身上也有同样的气味，是两人逛街时一同买的。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爆炸，一切意义不明的象征都变得有所指向。这一刻他的心几乎被肩上这只手捏疼了。
说到问问题，孟天宝脑子一清醒，马上言归正传，“那你，你爱你之前谈过的对象吗，分手难不难受？”
闫哥这时候忽然把眼睛往手腕上使劲一蹭，又抬起头来了，那层惯常不耐烦的眼皮上沾了点水渍。孟天宝想，原来闫哥刚才眼里是进沙子了。
徐皓嘴角一抽，“下一个问题。”
孟天宝不干了，“不行，你必须说！”
“不爱，不难受，谢谢。”徐皓面无表情又把一道菜往孟天宝脸前堆，“吃你的饭吧。”
“那你、那你……”孟天宝用筷子比划了一下，“那人家抢你女朋友，你也无所谓喽？噢，难怪还能当朋友，你更看重他呗。”
难得酝酿起来的一点气氛烟消云散了，闫泽眼神中也带着意义不明的探究。徐皓看着孟天宝，真想把这小子扔江里去，“你是不是吃饱了？”
孟天宝喋喋不休地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你现在跟他还有联系吗，他叫什么名字？”
徐皓，“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给你订机票回家。”
却没想到孟天宝不惧强权，竟然怼脸硬上，“你急了，表哥，你急什么，你不会真的暗恋人家吧！我靠！好狗血啊！泰剧都不这么拍了！”
徐皓被烦得不轻，“闭嘴，明明是他先暗恋我的好吧。”
此话一出，两道盯在他身上的目光立马变了。孟天宝惊愕地勺子都掉了，而闫泽瞪过来的眼神，直接变质了。
徐皓沉默了五秒钟，道，“不是。”说罢，侧身过去道，“我俩没什么，额，也不是……啧，我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个事情。”
见徐皓还真一两句说不清楚，闫泽手一松，把勺子“啪”一声摔在碗里，整个人往椅后背靠去，双手撑在桌沿上，侧过脸盯着徐皓看。
徐皓道，“我还是回去跟你说吧。”回去说个屁啊。
闫泽上下扫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强忍着没把桌子踹了。
孟天宝一边感到惊愕，一边觉得心里这个古怪的感觉简直要泛滥了。他憋了半天，讷然道，“表哥，你不会是真想过跟人家搞对象吧……”
卧槽，这消息太劲爆了，如果让舅舅妗妗知道，估计哭祖坟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表哥是搞过还是没搞过啊？
这下孟天宝已经不光是为了游戏机了，他的好奇心突破了天际，“这人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是你的同学吗？同事？朋友？我认识吗？”
“你认识个！”还没骂完又想，你还真认识！感觉旁边人的脚马上要压不住了，徐皓站起来一把拎住孟天宝的衣领子往外扯了两步，“你吃饱了是吧，赶紧走，饿了点外卖，快回家。”
“哎哎哎。”孟天宝不情愿地被拖着往外走了两步，“我还没问完呢。”
送走一位，强压着孟天宝往回家的路上走了，再回来伸手拉另一个。另一个好像老僧入定一样，就这么较着劲坐在位置上，竟然拽不动。
徐皓索性坐到旁边，“回家呗。”
闫泽抬起眼皮，笑了一声，“所以这人叫什么？”
徐皓又去拉他的手肘，“回家说。”
闫泽冷笑，“怎么，你以为我查不到？”
尝试了几回都没有要顺力的反馈，徐皓放开手了，上前一步盯着他看，“你走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