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跟着他爸妈的车折返回省城的房子。高速上,他和闫泽一辆车,徐爸徐妈一辆车。奶奶那边不用他们管了,说是姑姑和姑父晚上就会过来照应。
路上,闫泽用拇指抵在嘴边,眼睛眯着靠在窗边看风景,眉头皱着,神态凝重又焦躁。徐皓开车间隙掰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别咬了,再咬出血了。”
闫泽狠狠地抓了一下头发,躁得快坐不住了,“待会怎么办?”
徐皓单手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闻言往副驾偏了一下下巴,“什么怎么办?”
闫泽松开手,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说,“待会到你家了,我应该怎么表现?我说点什么合适。”
徐皓没当回事,动作清闲,说,“你吧,什么都不用表现,让你吃啥你就吃,让你喝啥你就喝。等我就是了。”
闫泽看着他,闻言伸左手去抓着徐皓的脖子捏了两下,“什么都不说,可能吗,你爸你妈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哎哎哎,你别打扰司机开车,松手松手。”徐皓笑着躲闪了一下,等人坐稳回去后,安慰他道,“你就放宽心吧,好不好。他们不会赶你走的,要走也是我跟你一起走,你怕什么。”
闫泽听得一怔,大概没想到随后徐皓会这样说,接着身体陷在副驾的座位里,“唔”了一声,又把拇指抵在嘴边往窗外看,手肘架在车门上,低低地闷声道,“你真的假的。”
徐皓说,“当然是真的。”说着,又从反光镜看了一眼这人的神情,“我难道还能让你自己从我家走吗?你想什么呢。”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闫泽没回头,高速旁的灌木连成翠绿的轨道,从他的眼睛里穿梭而过。他嗓音很低,表情难得有点不太自然,“你我情况不一样,不想让你和家里闹得很僵。”
徐皓抬起搭在车挡上的右手,视线没离开公路,只是约莫着方向伸手,也去抓了一把闫泽的脖子,语重心长地调侃他道,“哎呀,真是成熟了你看看,还知道为我考虑了。”
闫泽任由他抓,把视线收回来,无力地偏过头去扫他一眼,“你少来啊。”但整个人确实不像刚开始那么焦躁了。
一路开进车库,是一栋省城郊区的小别墅。徐爸徐妈先进了门,徐皓带着闫泽落后两步。进家门前,徐皓伸手抓在闫泽的肩膀上,松了松他僵硬的肌肉,说,“我爸想单独跟我聊聊,你就在客厅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找你。”
闫泽缓慢地松了一口气,但神态不免紧绷着,看上去实在算不上友善。他握住徐皓的伸过来手,低声询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吗,你爸会不会为难你?”
“不会,就是单独聊聊。”徐皓回握了他一下,让他放心,然后开门进去。客厅没人,徐皓拍了拍沙发的靠垫,一副分配任务似的模样,“你就在客厅负责搞定我妈吧,她待会就出来了。你自己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行了,不要有负担,她很好说话的。
闫泽一听要搞定徐皓他妈,又吸了口气,勉强把气势收敛得差不多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点头,“行,那我在客厅等你。”
闫泽略有克制地落了座,徐皓继续往里走,发现他妈正在厨房烧开水泡茶。徐皓冲他妈抬了抬手,他妈则冲他往屋里使眼色。徐皓知道什么意思,是说他爸在屋里等他呢。去之前,没忍住补了句,“妈,你别……”
徐皓妈妈对他扬下巴,说,“行了行了,妈知道,你进去吧。”
于是徐皓继续往书房走。
敲了敲书房的门,没人回应,徐皓说了声,“我进来了。”然后打开房门。
徐皓他爸顶着个啤酒肚站在书柜旁边,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见徐皓进来,抄起柜子上一本书就往他身上摔,暴怒道,“徐皓,你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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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腰板得笔直,跟坐军姿似的。听闻拐角处有人走动的声响,他条件反射一样,倏尔站起身来。
徐皓妈妈端着个茶盘从厨房走出来,闫泽快步走上前去,“阿姨,我来吧。”
徐皓妈妈也没跟他客气,把茶盘递过去,然后往沙发上招呼道,“来坐来坐,你想吃点什么吗?水果,瓜子?”
闫泽端着茶盘放在茶几上,闻言愣了一下,他已经做好了任由对方父母打骂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徐皓他妈竟然跟没事人似的。他弯着腰一顿,说,“阿姨,不用了。”
“没吃饭呢吧。”徐皓他妈从抽屉里翻找零食,“他们爷俩一时半会也聊不完,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好久没住了,家里什么也没有,晚上下馆子去吧。”
“阿姨,真不用……”闫泽不太会处理这种场面,半抬着手,说话都显得僵硬,“您是不是……”您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我?都不对,这怎么想也该是对方先问再交代的事。于是硬着头皮接过徐皓他妈手的茶杯,“阿姨,还是我来吧。”
徐皓他妈坐在沙发的斜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闫泽僵硬地坐在一旁,又招呼起来,“喝呀,这茶不错,你尝尝。”
闫泽慢半拍拿起茶杯,双手拿着,有片刻走神,只能盯着茶水看,等旁边这位先开口说点什么。可她一直没切入正题,开了包瓜子,问闫泽吃不吃,闫泽微笑着摇了摇头,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有风度,有教养,有礼貌。
直到书房传出冲突的声音,有砸东西的声音隐约传出来,然后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听不清楚说什么,但是情绪能感觉得到。
而他做梦都能认出的那个人,却一声不吭,独自承受着父亲的怒火,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
闫泽一下子怔忪着抬起头,他猛地看向书房的方向,又转头看着眼前这位女人。这位母亲的眉眼安定,又沉静,五官与他的爱人有三四分相像,几乎能穿透岁月看得到他幼年一路成长而来的痕迹。
这是他的家,这是他血浓于水的母亲。
闫泽无意识收紧握着茶杯的手,而后几乎瞬间理解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服从安排,肯安静得在客厅等徐皓,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说服母亲会是一个难题,而徐皓也是这样转达的。
可其实不是。
眼前这位母亲没有该有的愤怒和失望,有的只是沉淀下来的情绪。显然徐皓早就跟他妈妈说过他们的事了。可父亲还没有。
父亲还没有。
闫泽听着书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每一声冲突都像砸在他的耳膜上,砸得他振聋发聩。他望着眼前的母亲,忽然膝盖顺着沙发往前一倾,毫无征兆,腰身笔直地跪到地上。他声线又低又沉,勉强稳住语气,道,“阿姨,这事不怪徐皓,是因为我,是我强迫他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优秀,也很爱你们。家人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阿姨,你能不能跟叔叔说一声,别打了,真的别打他了,要打打我吧。”
说到最后气息都不稳了,徐皓他妈被这一跪惊得茶杯差点摔了,连忙起身去扶他,说,“你这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闫泽没起来,眼睛硬是红了一圈,忍着气低声说,“阿姨,你能不能跟叔叔说一声别打了,我现在能进去吗?让我做什么都行,徐皓没有做错什么,别打了。”
闫泽这辈子尚且没有跪过一个人,可眼前这两位夫妻是徐皓的父母。他就算再混账也不可能跟他父母来硬的,他眼下甚至都没什么能做的。
徐皓他妈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拉起来,她语气无奈,细听下去和徐皓还有两分相似,说,“哎呀,你先起来。他爷俩出不了什么事,你看我都不操心。”
书房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摔打声一直没停。闫泽听得跪不住了,左手指骨节攥得发青,心脏更像针刺般疼得蜷缩起来。他喘了口气,不堪忍受地扶着茶几站起身,就要往书房走去,说,“我去看一眼行么,我不想让他自己在那里。”
被徐皓的妈妈拦住,好言劝道,“你先坐,先坐,我跟你说两句话,不着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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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徐皓脚边散了一地的书,书柜上则被抽取的参差不齐,歪斜着摆放在上面。
徐皓他爸极其愤怒地指着他,手指头都在抖,“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人家可以玩玩,你呢?搞同性恋搞到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小时候我和你妈怎么教你的,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着又气得一本书砸过去,正砸在徐皓的侧脸上。
徐皓从进门后一下没躲,书砸在脸上,无非就是闭了下眼。片刻后他睁开,捡起地上的刚甩过来的那本书,轻声说,“爸,没有人在玩。”
“你还犟?”徐皓他爸脸色难看下来,忍不住道,“儿子,你跟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他逼你的?爸爸妈妈不怕得罪人,他们家大业大没事,大不了我们全家搬到国外去住。”
徐皓闻言只是笑了一下,目光直率,说,“爸,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我是会被强迫的那种人吗,还是因为这种事?不可能的。我是认真的,他也是认真的,不然我不会带他回来见你们。”
见他爸愣了一下,徐皓又道,“你说我搞同性恋搭上一辈子,不全对。让我搭上一辈子的其实是这个人,和性取向没关系,和别的什么都没关系。咱们家以前没什么钱,后来有了,也没见你和我妈离婚出去乱搞吧。一样的。”
“你少拿我和你妈说事,我俩的事跟你这个能一样?!”徐皓他爸音调又拔高起来,抄起一本书又向徐皓砸过去,“我不跟你多废话,你赶紧想办法把这事解决了。这么大人了,不想着成家立业要小孩,光在这胡闹!”
徐皓没有说话,任由书本砸到下巴,泛起一阵迟钝的疼痛。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说,“爸爸,不可能了。”
这下徐皓他爸彻底愣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那双眼睛显露出来的情绪坚定又坦荡。他的人生中曾数次出现过这种目光。16岁决定考常春藤,21岁决定在美国创业,25岁决定回国,
每当做出重大决定时,他的儿子都是这样坚定又坦荡,走出去一步,就不会再回头了。
他是他的父亲,其实不必问,他一眼就知道徐皓做出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正因为足够了解,才让他觉得这样痛心。
“你真的、真的想清楚了?”徐皓他爸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无力。
“想清楚了。”徐皓说。
“不后悔?”
“不后悔。”
“你先别把话说这么死,万一有一天你俩闹翻了呢。”徐皓他爸语气缓和下来,打算曲线救国,“你们还年轻,人生有那么多的变数。我和你妈可以先不插手你的感情,但是以后呢,你怎么知道人会不会变?”
“嗯,不会变的。”徐皓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书,语气自始至终没怎么变过,对他爸道,“爸,我只知道这事儿发生得有点突然,你不接受没事,可以以后再说。
不过这次见都见了,出去打个招呼,我们再走吧。”
客厅。
徐皓把书插回到柜子上,往客厅走时,听他妈一边嗑瓜子一边跟闫泽唠嗑。
“我们家这条件吧其实还行,就是徐皓他从小主意多,非要自己单干。哎对了,你们家是干什么的呀?”
对面闷了一会,声音略有些沙哑,开口道,“我爸在政府工作,我妈……身体不太好,不太工作的。”
徐皓他妈继续打听,“哦,公务员啊,挺好挺好,你也是独生子吗?”
闫泽说,“我还有个哥哥。但是平时不太来往。”
徐皓他妈一听来劲了,“哟,两个儿子啊,那挺好的。哥哥也是公务员吗?”
闫泽说,“是的,也在政府工作。”
“呀,公务员世家。那你老家哪儿的呀?”
“不是很……应该算是北京的。我从小跟着外公在香港长大,后来在北京上中学认识的徐皓。”
“哦,这个他说过,你俩高中同学嘛。”徐皓他妈瓜子磕得贼溜,“哎呀,我一开始也是接受不了,后来他跟我说起来两年前的车祸,说要不是你及时送他去医院,他都撑不过来。然后我就在想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随他开心去吧。人生这么短暂,开心比什么都强。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哇?”
“做些家里的生意。”
“哎呀,那你家这条件也不错啊,又是北京又是香港的,还一家子公务员。挺好的,以后你俩好歹饿不死了。”
徐皓脚步一顿,简直听不下去了,于是快步往外走。他过年那会光跟他妈说起过闫泽这个人,但是为了避免误会,没说他的家世。他爸刚刚在路上估计光生气去了,也没跟他妈提起。谁成想他妈会心血来潮直接跟当事人打听起来。而闫泽来他家后也是反常,跟个三好学生一样,有问必答,以至于越聊越离谱。
“妈,你这都聊哪去了。”
闫泽听见徐皓的声音,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他走去。他仔细地看着徐皓的脸,侧脸上和下颚有两块明显的红肿。闫泽气息顿了一下,接着呼吸都哽了起来,强撑着稳定的语气道,“你爸是不是打你了,他打你脸了?还打哪了?”
徐皓还没说话,他爸已经从书房里走出来了,脸色还是很凝重。闫泽从徐皓旁边走出来,看见徐皓爸爸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在徐皓身前挡了一下,然后膝盖顺着一滑就要往下跪。徐皓反应很快,一把就给人拉住,几乎是惊怒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闫泽喘了口气,很仓促,又带着异常的决心,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一起跟你进去,你爸是不是不同意?不同意可以让他打我。”
徐皓拉着他用力往后一扯,让他站直了,“他不同意……!”不同意你也不能跪啊!这句话没说出口,徐皓忍了忍,对他说,“他为什么要打你,你爸都没有打过你。”
这时闫泽不堪地偏过头,眼周都红了一圈,哑着嗓子说,“可是你爸打你了。”
徐皓有些发怔,望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徐皓他妈绕过茶几和沙发,走到徐皓他爸跟前了,趁他爸愣神之际使劲推了他一把,“老徐,在车上你怎么答应我的,还跟儿子动上手了?你要再这样,以后你就自己过吧。”
徐皓他爸不甘示弱,小声回道,“我身为他老子,出这么大的事,我说他两句都不行吗?还有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被打过的吗。我不就拿书扔了他两下,这么大个小子还能让书打坏了?”
背后两口子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徐皓抓着闫泽的手臂,用力攥紧了一下,然后回身,缓声道,“爸、妈。我们今晚先回s市了,有事你们就电话我吧。”
徐皓他妈说,“一块吃个饭再走吧。”
徐皓说,“下回吧,飞机这么方便,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徐皓和他妈在说话,所以一时间听上去相当和气。两人前后脚走出家门时,皓月当空,不见一点云。
徐皓租的车委托别人去还了,往返机场的路上,碍于有陌生的司机在,两人也没说上什么话。
直到回到s市的家里,时间已至凌晨。两人并肩走出电梯,再进入玄关时,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明明走了不过几天,却感觉像离开了好几个月似的。心情松懈下来,久违的熟悉感漫上来,说不上什么感受。
徐皓脱力地往柔软的沙发上一坐,感觉疲惫,头脑却很清醒。
月光洒落进窗内,将人脸映得柔和且明亮。闫泽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不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散了一地。
片刻后闫泽伸出一只手,胳膊肘搭在靠背角上,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徐皓的侧脸,问他,“疼不疼?”
徐皓回头看他,说,“不疼,真不疼。”顿了顿,又道,“说实话,还没你咬的疼。”
闫泽从消沉的气息中笑了一下,仰过头去靠在沙发背上,说,“那你咬回来吧。”
徐皓也笑了,“算了吧,我又不属狗。”
两人又静坐了一会,闫泽左手顺势拿起徐皓的右手,放在腿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对方手指,指腹摩挲过圆润干净的指甲,还有手指关节,被徐皓轻轻回握。他问,“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闫泽说,“没什么,就是拦着我没让我去找你。”
徐皓舒了口气,感慨,“还得是我妈。”又道,“她是不是还挺好说话的?”
闫泽一时间没说话,忽然他翻过身,阴影遮住落地窗前的月光投放下来,单手撑在徐皓的耳边。身体没有接触,只是以贴身的距离,用身体的阴影把他压在沙发上。闫泽声音有些丧气,意义不明,说,“下次你能不能叫着我一起。”
徐皓自下而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稍一用力呼吸就会交错在一起。他知道闫泽指的是什么。下午从书房走出来,在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的一瞬间,他的心就跟着收缩起来,又有种无意义的胀满。
徐皓抬手,就着对方这种半压制的姿势,单手拉着闫泽的后脖颈往下压了一压。如此两人几乎额头抵着额头,徐皓看着他,放低声音说,“你总是想给我最好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他们之间的相处有时惨烈,有时激昂,有时又心照不宣得过了头。这种感情常年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对抗中,而后两人又必须在对抗中学会妥协。其实徐皓至今也不明白两个保护欲都过剩的男人该怎么谈感情,想了想,或许只有并肩而行才是唯一解决之策。
闫泽垂头靠在徐皓肩膀旁边的沙发上,用另一只手轻轻攥着徐皓的手指。
他听徐皓这样说,一时间没讲话,于月光中看得见一抹黄昏,浪潮声中玫瑰色的天空,莫奈笔下盛放的花蕊,如同陷入盲目热恋时的深吻。
有人伸手轻触他的梦境,最好的梦也没有这样沉烈过。
闫泽骤然感觉到心被捏紧了,一阵接着一阵疼痛,意识随浪浮沉,逐渐吞没全身。从交握的双手中只传过来一个信息,他爱他,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坚定。
他忽然发力拥抱住他,将他的全身一同紧紧抱在自己手臂中,有些不忍地问,“徐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这个声音又低又沉,掺杂着仓促的呼吸声。徐皓任由他抱着,仰着头说,“是的,我爱你。你想确认几遍都可以。”
身上人手臂收紧,力道不加克制,像是确认他还活着那样发了狠,只有呼吸声愈发混乱。徐皓静坐了一会,抬起手回抱住他。
早在他从海崖边握住对方伸过来的一只手时,死亡就已经被战胜了。那时徐皓才意识到人活着原来可以不止为了活着,对抗庞杂的命运时,他也并不是在独自前行。
往后无数个明天,无论有什么,黑夜,斗争,毁灭,一切事物的终结。
哪怕面临末日,那里也会是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