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在公司见到霍凛已经过了五天,温知日子照常,上班下班,路上买菜回家练习厨艺,温林上高三,明年六月高考,饮食营养得跟上,温知撸起袖子剁菜板,大葱砍掉一个头,客厅的手机响起。
温知洗洗手去拿手机,来电显示是温林的高中同学贺俊维,温知眉心跳了一下,划开接听,对方慌乱的声音立刻从里面蹦出来。
“温知哥你快来!温林和李孙子打起来了!谁都拦不住!再打下去得出人命!”
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温知踉跄从里面下来,进了校门一路跑到政教处,不大的一间办公室里站满了人,里面声音嘈杂混乱,李家早就来了人,李鑫源躲在位珠光宝气的贵妇身后,他们带来的保镖压着困兽一样挣扎的温林,少年盛怒下的力气很大,保镖抓不住,从后面锁着他的肩,温林蹬着腿朝李鑫源的方向踢。
屋内狼藉一片,不知所以的老师,东倒西歪的座椅,满地的碎纸片,还有年轻贵妇刻薄的尖叫:“看看!看看你们都招了什么低等学生!”
“温林!”
温知一声惊叫,在这间狼藉的屋子里莫名突出,温林最先反应到,赤红的眼睛慢慢清明,停下腿上的动作看向门口:“哥,你、你怎么来了?”
温林上前,推开压制温林的保镖,把他往自己身侧圈了圈:“我不来,让你继续在学校惹事?”
“我没有!”温林红着眼睛反驳:“那孙子就该打!”
“你给我闭嘴!”温知头大,他刚刚看到李鑫源,青一块紫一块的面容,右眼高高肿着,这幅样子爹妈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温林还当着人家家长的面大放厥词,有理让他放没了。
果然,对面的贵妇气的脖子上的珠宝都在抖:“主任,你们都听到了吧,他刚刚说的什么?他打我儿子还有理了?”
教务处主任从角落里走过来,他三十多岁,长得和蔼可亲,此刻头发乱成一团,衬衣扣子被扯掉一个,眼镜斜在一边,他扯了扯白衣袖,遮住手臂上的抓痕,慢条斯理的说:“既然两位家长都来了,我们来解决一下问题。”说着,拉来了两条板凳:“先坐。”
贵妇是李鑫源亲妈,大名夏丽,她接到通知,来到学校后认出了自己儿子,心疼的不行,宝贝儿子被打,对着学校领导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们可不敢坐,和那种人坐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狂犬病犯了,扑上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李鑫源在她身后使劲点头,小声说:“就是就是。”
声音虽小却没逃过温林的耳朵,温林当即要越过他哥:“我撕烂你的嘴!”
李鑫源头一缩又藏起来了。
夏丽手指头恨不得戳到温家兄弟脸上:“都还在呢!就敢威胁我家孩子!”
温知一把将温林按回去,低声说:“再动一下,今天别想进家!”
温林敢气不敢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李鑫源。
“抱歉,李夫人,温林打人不对,我等会收拾他,”温知诚恳的说,“现在先带孩子去医院,多少医药费我们都……”
夏丽鼻子哼出口气:“不知道怎么赚来的钱,我们嫌脏!”
温林一听又怒了,暂时忘了他哥的威胁,两步跨到夏丽面前,眼底的血丝未褪尽:“你再说一遍!”
目眦欲裂的样子像个凶神,夏丽也有点怕,挨着保镖才有点底气,仰着脖子:“你、你想干什么……还要打我不成?”
温知在后面使劲拉着温林,教务处主任连忙卡在中间打圆场,苦口婆心的劝:“无论怎样,孩子的伤是最要紧的,只吵不可能吵出结果,这样,我们先去医院,路上问问孩子们事情的经过。”
“算了,”夏丽后退两步想到了什么,攥紧手里的小皮包:“什么经过经过,都是借口,这次我们认倒霉不追究了,”她转向温知,不知是警告还是担心:“也管好你们的嘴别再提!”
教务处主任一看这么容易松口,马上点头:“行行行,保证不会有人再提!”
夏丽又使劲瞪了温林一眼,小包一甩,拉着李鑫源,踩着小高跟,啪嗒啪嗒走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教务处主任抹了把汗,刚刚找来的小板凳他和温知一人一个,接了水递给温知一杯,温林罚站一样靠着墙,低着头一言不发。
温知道了谢,说:“主任,我弟弟我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在处罚温林之前,请先了解事情的起因。”
主任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件事不提了,温林同学不会记过,高三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知不想让弟弟莫名其妙扣上随便打人的帽子:“可是……”
“不是我们不想查,”主任叹了一口气:“李鑫源父亲是学校董事长的朋友。”
一句话,温知立刻懂了。
温知带着温林回到家,天色擦黑,温知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解释解释吧。”
温林直挺挺的站在灯光下:“他该打!”
“这不是理由!”
温林闭上嘴,一副要杀要剐随便,我就不说的样子。
温知来气,抽出温林书包里的书,往他身上招呼:“打架!我让你打架,这都第几回了!你想气死我吗?还有没有一点学生样,你知不知道你高三,你是想以后住监狱吗?你让我怎么跟爸妈交待,你是想让我晚上梦见他们都不安生吗?”
早秋穿的还不厚,书棱打在身上很疼,温林就这么受着,腰背都没弯一下。温知手里的书一时没拿稳,弹在地上,他弯腰去捡,也许是提到了父母,压抑已久的心态在这一刻骤然崩塌,手背落下一滴滴水渍。
“哥,你别哭,你别哭……”温林慌着手不知所措:“你打我,我不还手的,哥,你别哭……”
温知暗恼没在温林面前控制好情绪,他抹掉眼泪,说:“别叫我哥!找一个能管你的人叫哥!”
再不说点什么连哥都没了,温林咬咬牙:“今天他说,他说、你和霍凛哥、是皮/肉关系……”
温知一愣,想到夏丽说他们的钱脏,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上次找霍凛帮忙,现在李家可能都认为霍凛包了他,小情人吹枕头风,让金主出头。不过能让温林下那么狠的手,李鑫源当时说的怕是比这个还难听,说他是卖pi股的都有可能。
无论换什么词汇,人家说得也是事实,温知不大在意:“你就因为这点小事?”
“不是小事!”温林大声说:“霍凛哥喜欢你,你也喜欢霍凛哥,你们不是!”
温知突然让温林的纯情逗笑,拿书敲他的头:“屁大点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温林认真极了:“我知道!喜欢就是你和霍凛哥这样的!”
温林说完这句话,屋内彻底安静,空气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温知把书扔他怀里:“你就知道吃饱不饿!回你房间面壁去!”
温林哦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又惹了他哥,见温知哭了那一下没再哭,也就放心了,夹着课本,听话的回屋思过了。
温知去了厨房,拿起菜刀继续切葱,咔嚓咔嚓,用力之大,像是在砍谁的脑袋。
天际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整个世界陷入幽黑的夜色,李家别墅亮着灯,私人医生在给李鑫源上药,酒精棉球刚加在镊子上,他就哭的昏天黑地气壮山河。
夏丽看着直着急,帮不上忙便骂医生:“你不会轻一点?”
医生心里也叫苦,我还没碰到他呢,还要怎么轻?想归想,嘴上还要说:“是,夫人。”
李庆林在一旁看报,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让他哭!不长记性!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招惹姓温的!”
李鑫源嘴一抿,不敢再哭,医生拿准机会压下棉签。
“你吼什么!”夏丽从学校回来也憋着气:“我儿子被一家卖pi股的欺负了,怎么就不能把事情闹大了!”
李庆刚:“给我住嘴!都是你在孩子面前乱教,才让他学着到处说,事情闹大,霍家那边怎么交代!”
夏丽:“霍凛不都要和魏家结婚了,那小情人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李庆刚揉揉太阳穴:“妇人之仁!”
医生终于给李鑫源上完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去了,李鑫源忍着满脸的疼痛上了楼。
李庆刚和夏丽也正准备回卧室,这时佣人慌慌张张走进来:“董事长,外面有人来访,要求……”
还未说完,夏丽不耐烦的说:“大晚上的,让他们回去!”
佣人急得要跺脚:“董事长,那是霍家的车!”
两分钟后,霍凛坐在李家客厅,双腿交叠,面色看不出喜怒,助理周洋将一张支票放到李庆刚前的桌子上,便退到霍凛身后。
李庆刚瞄了一眼,两百万,他摸不准霍凛的意思:“霍先生,您这是?”
“内子的弟弟打了令郎,”霍凛淡淡开口,“我来赔个不是,医药费不知够不够?”
李庆刚一听差点没坐住沙发,忙把支票推回去:“霍先生,您客气了,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霍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在我看来,有关内子的事都不是小事,”霍凛毫不客气的客气:“收着吧,这钱不脏。”
谁敢说霍家的钱脏,李庆刚只想回去堵住夏丽的嘴,拿着支票干笑:“劳霍先生费心。”
霍凛没回应他的客套,背靠着沙发,神情淡淡,姿态放松,李庆刚莫名感到一股压迫,他手心冒汗,听到霍凛说:“我今天来还想向李先生请教一件事。”
李庆刚:“不敢不敢。”
“听闻李先生各种场合八面玲珑面面俱到,”霍凛目光直视李庆刚,逼人的寒光刹那间尽泄而出:“不知有人言语侮辱霍家主母,这事该怎么解决?”
李庆刚彻底坐不住沙发,神经反射似的站起来,心脏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霍凛提到李鑫源被打这件事,称呼温知是内子,意思是以一个寻常家人的身份来道歉,这是私事,是单单用些小钱能解决的事。现在霍凛用上主母这两个字,相当于直接抬出了整个霍家,侮辱了霍家主母等同于侮辱霍家,这是霍家的脸面,他们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李庆刚话都连不成串,结结巴巴:“霍、霍先生,这、这……我们、我……”
霍凛眼睛看过去,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李庆刚表情像是要哭,开始细数自己打拼半辈子的家财,说一句就挖他一块肉,大半个家业赔进去了,霍凛也没喊停。
等到李庆刚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串数字,霍凛笑着说:“李先生真是客气,我先代内子谢过。”
李庆刚汗水浸透整个后背,陪着笑,心里盘算,没了就没了,全当换出去图个心安,他们目前正和霍氏有个大项目,多多少少能赚回来一些。
霍凛站起来说天晚要回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李庆刚:“我记得李家和霍氏子公司有合作,这件事还是算了,”他摇摇头笑,像是想到了件无奈的事:“内子现在不高兴,不怕李先生笑话,他不高兴就爱折腾我,我怕回去只能睡客厅。”
李庆刚脚底发软,彻底瘫在沙发上。
深夜起了风,霍凛出了李家大门,头发被吹起一片,周洋跟在后面,想到李庆刚的心死念灰的脸色,心里吐槽活该,还有人敢让温少受委屈,他们霍总还只有低声下气顺着人,一个个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吗?
黑色的车子启动,霍凛小憩片刻,睁开眼,对周洋说:“明天下午的行程全部推掉。”
得,老板要去哄老板娘了,甩手江山要美人。周洋点头:“好的,霍总。”
车窗外路灯极速闪过,霍凛收回视线,手指在膝盖处点了几下,又问:“你们觉得,他瘦了没有?”
这是道送命题,回答有和没有都不合适,周洋和司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神交流你来你来。
霍总大发慈悲,出声给他们解围:“给厨房的人说一声,做些小知爱吃的,饭也不会做,才几天,瘦了多少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