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天气闷热,乌云积压在头顶,却迟迟不落雨。
太阳快要下山时,院落里传出尘燃的暴喝声。
“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少年像一头炸毛的未成年雄狮,对面的Alpha无动于衷,表情没变,眉头也不皱一下。
果然,不出一会儿,茧绥从屋子里出来,见两个人对立着,连忙说:“不要吵架。”
他像个幼儿园大班的老师,熟练地横插到两人之间,左瞧瞧右看看,一时间犯了难,最后还是先对着尘燃说:“是我叫他来的,你不要发脾气。”
尘燃显然不信,冷哼一声,把头别开了,小学生一样闹别扭。
茧绥又去看岑骁渊,朝Alpha眨动眼睛,用口型向对方示意:你先走。
岑骁渊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沉声道:“你确定?”
尘燃敏感地回过头:“什么确定不确定?我确定你现在就给我滚蛋!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真当自己是整个C区的老大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越界了!”
茧绥连忙又转过身来劝,尘燃是一定打不过岑骁渊的,偏偏嘴上不饶人。若放在以前,Alpha不会就这么忍了,还是看在茧绥的面子上才不发作。
茧绥也很头疼,自己弟弟对岑骁渊始终抱有莫大的敌意。
岑骁渊来到C区也有些时日,按照C区的规则,每一片场域都是不同的领地划分,如无特殊情况,轻易不会踏入对方领地。除非是想吞并或者谈合作。
尘燃认定岑骁渊侵犯了他的场域,让Alpha赶紧滚蛋。
岑骁渊则表示,好,但他要把茧绥也带走。
尘燃当然不干,大声说,那是我哥!我哥!!
岑骁渊在心里想了几种解决方式,最为简单粗暴的就是把眼前叽叽喳喳的烦人精解决掉。
但是不行。
这是茧绥的弟弟。
alpha为此也很恼火,而岑沐这个狗头军师,净会出些馊主意。
有天半夜,茧绥睡着睡着,突然察觉到颠簸。
一醒来,正在一辆黑轿车上,吓得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再定睛一看,开车的那人有点面熟,自己枕的大腿,气息也很熟悉。
他爬起来,对上岑骁渊的脸,一阵无语。
“你这是干什么?”
“想你了。”岑骁渊言语很直白,他近来越发直接地表达自己,连茧绥也有些承接不住。“接你去我那边住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
岑骁渊垂下眼,“等你想回来。”
“你就会送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回来。”
“你这样一声不响就把我带走,尘燃只会以为我被劫了……”
岑骁渊脸上分明写着“那又如何”四个字,回答却是:“我特意留了可以转达的人。”
茧绥好奇:“谁?”
“来人啊——”
“快来人啊——”
茧绥走后五分钟,江宜晚奔走于各处,一把鼻涕一把泪,“茧绥被那疯狗Alpha绑走啦!”
茧绥从岑骁渊口中得到答案,沉默一会儿,“我怎么觉得事情会更不妙?”
岑骁渊说:“是吗?”
岑骁渊:“不管。”
茧绥:“…………”
因为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很任性,这其中也包括茧绥自己。
他也不好太过指责Alpha。
毕竟两个人确实有好些天不见,思来想去还是跟司机要了通讯器,想给尘燃打一通电话报个平安。
谁知道,电话打不通。
这下完了。
茧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要司机调头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达岑骁渊的地盘,如果现在再回到尘燃那里去,便可公然认为,是挑衅。
各个场域之间不互通,尤其是到了岑骁渊这种身份,更会有人随时提防。
茧绥一个头两个大,岑骁渊倒是气定神闲,说:“没关系,让他来,我的人不会拦他。”
尘燃自然不能像岑骁渊那么随心所欲,贸然闯入他人的领地,会被视为挑衅,到时候如果被抓住,就只能任人处置。
况且岑骁渊确实不会对茧绥做什么危险的事。
尘燃只能又气又急,边跺脚边咒骂。
茧绥向岑骁渊形容了一下那个场景,alpha勾起嘴角,满意的微笑。
好吧,又让他给爽到了。
“我们很久不见面,就不要谈论其他人。”
隔离挡板缓缓下降,将两个人一齐隔绝在车厢狭窄的空间内。
岑骁渊的信息素无形缠绕上Beta,“茧绥,你一点都不想我。”
“我没说不想,不然我就直接跳下去了。”茧绥早就习惯了Alpha的那一套,“你可是大半夜把我抓来的。”
如果是寻常人早就抓狂大叫了,但茧绥不一样,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范围内的淡定。
“如果我弟弟联系你的人,你一定如实转告,就说我很安全,需要的话找个可以通讯的地方,我随时能联系他。”
岑骁渊勉强地应了声,茧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双腿主动攀上Alpha的腰,歪过头,“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后来,茧绥后悔了。
他不该在那个时刻勾引Alpha。
动静闹得太大,司机将车子停靠在隐蔽的乡间小路,并在两小时后才回到车里。
茧绥一辈子都会记得那股从远处飘来的麦香和唇齿间的檀香。
他浑身发着抖,眼前一片白光,汗水湿润了发间,也湿润腿窝,其中一只脚踝被alpha攥着,也免不了摇晃。
是狂风里飘荡的树枝,偶遇雨点打乱,啪啪地落在车窗上,他的指印也留在上面,拖出长长的一道。
茧绥在岑骁渊的地盘待着整整一周,一周后尘燃坐不住,派缘余来要人。
缘余在岑沐的安排下,也在此地待了一周。
原因无他,岑家的场域里有一大片草原牧场,养了不少的活物,其中不乏珍惜品种。
缘余的确喜欢和动物相处,和茧绥见了一面,见茧绥没有任何不情愿和被强迫的痕迹,便欣然留下了。
尘燃在通讯器里:“叛徒!缘哥你是叛徒!”
江宜晚也在他身后撺掇:“叛徒!叫他别回来了,只让茧绥回来!”
缘余坦然:“茧绥在这里没有危险,我也没有。”
江宜晚:“谁担心你!赶紧让茧绥回来!”
缘余:“你小心一点,岑骁渊也很防备你,你最好不要惹到他。”
江宜晚瞬间偃旗息鼓,过一会儿又别别扭捏地问:“那你们就永远不回来了?”
缘余一顿,“当然不,会回去的。”
回去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之后尘燃便派更多的人驻扎到院子,小灰为此得到了一名同伴——尘燃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动物幼崽。
茧绥有些恍惚:“它好小啊,比小灰当初还小、还像狗。”
缘余盯着那幼崽看了两秒,“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直到两天后,尘燃抓狂:“哥!你怎么让小灰带它,也不怕小灰把它吃了??!”
倒是没吃。
茧绥分外茫然。
缘余指着小灰,讲解道:“狼。”
又指那小崽儿:“狗。”
茧绥:“…………”
而最先受不了的人,是江宜晚:“这只狗一看到我就狂吠!”
这简直和小灰当年如出一辙。
缘余下判断:“因为你穿得太花了,下次别穿就好了。”
江宜晚难得聪明一回:“你少胡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狗是色盲!”
日子如此鸡飞狗跳地过。
然而无论尘燃怎么防,岑骁渊总是有办法。
比方说,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于是便出现开篇的那一幕。
岑骁渊说完那句“你确定”全程不再吭声,他确实不该出现在此处,如果被尘燃上面的人知道,就是一件棘手的事。
可这个院落是尘燃安排给茧绥居住的,平日里他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那些打死也种不活的菜苗,也会帮尘燃的小弟们看看病。
茧绥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的支配权,于是,他和尘燃说:“等天一亮,他就走了。”
尘燃问:“当真?”
茧绥点点头,他身后的岑骁渊也没吭声。
“一个晚上,只一个晚上。”尘燃气哼哼地说,“如果让我再看到他……”
“你就把我一齐驱逐出去?”茧绥试探地问了一句。
尘燃沉着脸:“美得你。”
茧绥干笑两声。
天还是闷热,即便太阳下山,也没有一丝凉爽的风,乌云黑压压地,好似要亲吻大地。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茧绥看着岑骁渊,岑骁渊也在看他。
“你不该出现在尘燃面前,天黑来找我也是一样的。”茧绥说。
“为什么?”岑骁渊的声音很冷,“我以为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原来我们在偷情?”
茧绥一哽:“尘燃也有他的难处……”
“我来找你,仅仅是我,想找你。”岑骁渊到他的面前,“和其他人、其他势力、场域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吗茧绥?”
茧绥眨了下眼睛,“关键不在于我怎么想,而是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不会单纯认为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为了我。”
天上落下雨点,一滴、两滴……
起初茧绥没有注意,直到雨点落在岑骁渊的面颊,顺着那道浅淡的疤痕滑落下去,
天空在哭泣,闷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乌云压得更低。
茧绥抬手把Alpha脸颊上的雨蹭下去,扬起下颌,吻上岑骁渊的嘴唇。
“你要我先走。”岑骁渊说。
“应付一下尘燃嘛,我会给你留窗……喔,这样是很像偷情。”连茧绥自己也意识到了,然后他说,“偷情不好吗?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雨下大了,没人提出要进屋子。
两个人呆呆站在雨里。
“不好意思啊。”茧绥忽然道歉。
岑骁渊蹙起眉头,不明白茧绥为何道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生怕他是下了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抉择。
茧绥却说:“你爱我这件事,好像在让你受委屈。”
岑骁渊刚想开口说话,茧绥手指盖在他的嘴唇。
Beta有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
岑骁渊想到他不该站在雨里,雨会淋湿他的小狗。
他攥住茧绥手腕的力道放轻,想要带他进屋。
茧绥却坚定地站在原地,“我一直都逆来顺受,所以这次,想要任性一点,应当也是可以。”
雨落下,Alpha的掌心炙热包裹住他腕骨的痛处,湿冷的雨钻不进去。
“今晚过后,”茧绥轻声继续,“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