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雾消失了。
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他不在c楼,陈宇把整个九局翻了个遍,都找不到他一丝踪影,监控看了几百遍,除了陈宇自己留存的公寓影像,他仿佛就像是陈宇的执念演变出的魔障。
九局气氛沉闷,阴郁到让人喘不上气,连古行都有点难以待下去,像呆在电闪雷鸣的阴雨天,压的人浑身难受。
“局、局长……”工作人员颤颤巍巍地汇报:“南、南区的异形……更多了……”
陈宇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过了会儿,才转身,坐在沙发上的古行看着他,站着的小方看着他,门口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工作人员等着他的回答。
旁人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古行知道,不是老局长的存在激发了陈宇,而是压制了陈宇,用身份,用地位,用道德,用各种,让他收敛,成为绅士有礼,文质彬彬的男人。
又是会议室。八局局长直接站起身,感到荒唐和无语,暴躁使他丧失理性且傲慢蛮横:“你他妈算老几,也配和老子说话!”
坐在主位上的陈宇一言不发。
八局局长背手冷笑:“还有,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少来烦我。”
他呸了一声,开门就走,陈宇目不斜视,微微偏头,下一秒,枪口抵着后颈,古行微微挑眉,对上对方错愕震惊的目光,耸耸肩。
“你、你们……”
“我总是在祈祷。”陈宇突然开口,神色平淡,玩着一枚硬币:“不要让我这种亡命之徒,想要得到什么。”他语气平缓,尾音带着一丝玩味,像疑惑,又像嘲讽:“你确定,拒绝我。”
他站起身,理理衣服,从容优雅地走到八局局长面前,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他妈算老几。”八局局长冷笑:“我呸!”
陈宇点点头,抬手,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
“你!”
啪——又一巴掌。
古行钳制着对方,任他嘴角流血的奋力挣扎。
“疯子!你是个疯子!”局长暴怒着叫嚣:“我他妈杀了你!杀了你!”
陈宇笑笑,抽出腰间别的枪,上膛。
“等、等一下!”局长混乱地叫停,发现他来真的,惊恐压过愤怒,咽口唾沫,语气生硬,神色错乱:“同意!我同意!”
陈宇抬眼看他,用枪拍拍他红肿的脸颊:“感谢配合。”
大量训练有素的哨兵前来支援,有效遏制南区异形的渗入。
但他的哨兵还是杳无音讯。
陈宇和古行站在天台上,看着运转有序的九局,一言不发。古行知道陈宇心情极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嘴。过了会儿,小方有些踉跄地来了,扶着墙喘了喘:“陈、陈局,古医生、那个……”
古行笑了:“没事,慢慢说。”
小方扶着腰,深吸一口气:“慢、慢不了……前,我们在前局长的家里,发,发现了,实验室……里面……好多人……”
陈宇和古行对视一眼。
那是一间非常小的地下室,却最大限度的容纳了各种各样的人体标本,有男有女,她们嵌在墙里的罐子中,挂在倒勾上,被折叠起来放入地下,用一层玻璃覆盖,更多的被折成膝盖弯曲,抱熊的姿态被放在全透明的柜子里,少说得有百十号人。
“没有福尔马林……”古行皱眉:“她们……应该是被放血了,只剩一副躯壳,再把所有的空气抽走,纯真空放置,你看,她们身上有淡淡的银色粉末,应该是抹了什么……”
“可、可是为什么?”小方捂住嘴,忍住干呕问:“这些人是哪儿来的?又有什么用?”
“人体实验。”陈宇走到墙边,伸手抚摸冰冷的玻璃罐,抬头看这些实验品。
“对,应该是这样。”古行摸着下巴沉思:“前局长,是人体实验的狂热支持者,这些人应该是用于人体实验的失败品没错了,他没地方处理这些人,就把她们放到了自己的地下室,但他没想到……”
他死的那么快。
陈宇皱眉,甩甩脑袋,太阳穴忽然传来针扎似的疼,让他恍惚一瞬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是错觉。
他垂眸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陈宇!”古行突然大声喊他:“你快来!”
陈宇莫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愣住了。
那是一个玻璃罐,罐子上用鲜血画了一只呲牙咧嘴的兔子,长长的耳朵垂在脚边,看起来奇怪又邪性。
垂耳兔。
陈雾?!
他来过这儿?!
陈宇瞬间环顾四周。
“他怎么会来这儿……”古行问:“局长带他来的?想对他做实验?那他人呢?他怎么出去的?这是什么时候画上的?太离奇了……”
陈宇冷着一张脸抿唇,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他扭头看那只罐子,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诞生:“他回去了。”
古行愣住:“回去?回哪儿?回你们公寓?”
陈宇摇摇头,拿着罐子走了。
陈雾知道的,应该远比自己了解的多得多。
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小孩儿。陈宇看着罐子,那狰狞的,张牙舞爪的兔子,简直是陈雾本人,表面一副乖巧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一个混世魔王。
他迷晕自己,出现在九局地下室,又失踪。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画兔子,是告诉陈宇他平安无事,但不联系他,是不想让陈宇找到他。
总是会被他的外表蒙骗,忘记他是3s等级的哨兵。
陈宇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欣慰,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实验室,小方问古行:“古医生,你是医生,你对人体实验是什么看法呀?我感觉陈局好像很排斥。”
“他是很排斥。”古行点点他的头:“同样,我也很排斥。”
“可是没有实验,文明就没有进步呀。”小方挠头。
“那你去做啊。”古行嘲笑他:“这件事,我和陈宇聊过,在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了一句话:‘伟大的不是实验,是献身者的自愿’。”
小方重复了一遍,豁然开朗,喃喃道:“是啊,被迫的实验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古行点头:“孺子可教。”
“那古医生...”小方小心翼翼开口:“陈局的哨兵...还能找到吗。”
“能。”古行说:“哨兵这种属性的人,像一种有些偏执的动物,他的伴侣在这儿,他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方摸着心口:“不然陈局得多难过。”
“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古行说:“在黎明来临之前,所有人都会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