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的情话说完后,楚黎脸颊如红彤彤的晚霞。他垂下头,这才注意到陆烬左右肩膀受伤了,制服破开两个口子,鲜血浸出黑色制服,形成一大片深色阴影。
“怎么受伤了?”
他连忙问着话,伸出手想要触碰陆烬的肩膀,又怕伤到他,小心翼翼缩回去。
口子看起来像是枪伤,应该是宋连拿枪打的,他脑海下意识想象出出当时厮杀的场景,胸中涌现出一股涩意。
这人受了伤居然一声不吭,任由他抱着他。
陆烬看着对方粉嫩的鼻尖和眼神里浓浓的担忧,鬼使神差道:“不……严重……”
楚黎皱眉问道,轻轻咬住一截唇瓣:“子弹呢?取出来了吗?”
“嗯。”
“止血了吗?”
陆烬点点头。
一个谎话说出来,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只为短暂的温存。
前段时间他受伤,楚黎对他很温柔很体贴,两人度过一段蜜月期,感情如胶似漆,后来他伤好后,楚黎便暗示要和他分开睡,晚上还是想多照顾孩子。
楚黎现在的心思大半都分给了孩子。
陆烬知道不能跟孩子吃醋,就没说什么,只不过心里很不平,他们是伴侣诶……
他们应当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人。
他无时无刻不想和楚黎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楚黎就在身边,却依然那么想,那么爱,情感根本填不满。
是谁说的?感情就像一杯酒,倒掉后会慢慢变少。
可他却觉得他对楚黎的感情,就像是倒在毕达哥拉斯杯里的酒,怎么也倒不满。
楚黎不知所措,他不敢动陆烬,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温声道:“先回去吧,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看,太丑了。”
“……”楚黎。
联想到他先前也没有让自己看胸膛上的伤,楚黎没作多想。
“行,那不看了。”
“小黎,我失血过多,现在头有点晕。”陆烬软软靠着楚黎。
此刻,路涛安慰完宋栩后,从舷梯上下来,看到陆烬半边身子偎着楚黎,又听到陆烬说失血过多四个字,嘴角不由抽了抽。
烬哥怎么撒谎撒得如此丝滑,都不像他以前的性子了。
只是可怜了楚黎,还被蒙在鼓里,估计要被吃干抹净。
楚黎小心翼翼搂住陆烬的腰,让陆烬半边身子靠着自己,扶着他回小洋楼。
陆烬眉眼里尽是得逞的愉悦,又享受到楚黎的温柔和体贴了。
晚上,当楚黎再次提出要跟孩子睡时,陆烬忧愁着脸,装模作样问道:“小黎,那我晚上被子掉了怎么办?”
楚黎喃喃:“你胳膊都断了……晚上应该不会把被子弄下去吧。”
“……”陆烬。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假如我的被子掉了,那我捡不起来,就只能熬到天亮。”
楚黎想到那个场景,莫名有些心疼他,胳膊断了,什么都做不了,连捡被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便道:“好吧,那我晚上睡外面,帮你看好被子。”
“嗯。”
楚黎关掉灯,穿着睡衣躺在外面,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很浅,近乎于无,边上alpha的呼吸却略显沉重,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响起。
忽然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在他耳畔上方。他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夜里看不到什么,但能感受到对方眸光含着火炽热看他。
楚黎沉默了一下。
陆烬喉结滚动:“小黎,现在房子已经隔音了。”
“……”楚黎有点无语,“你胳膊断了,不行吧……”
黑暗遮掩住了alpha的厚脸皮,“你坐过来。”
沉默。
再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声。
楚黎刚一翻身,便被滚烫的温度吓到,他怀疑要煮熟了吧。
熟香蕉。
时隔多年,两人再一次毫无保留融为一体。
心脏也随之起起伏伏,没一会儿,陆烬感觉楚黎热了,身上都是汗,香香的汗水落下来,落满他的小腹。
陆烬胸腔闷哼一声,很想伸出手扶住楚黎的腰肢,纤细的腰握在掌心之下,揉揉捏捏一定很舒服。
可转眼想到自己现在双手行动不便,只好忍了下去。过了会儿,楚黎身体微微前倾,俯下身欲解开陆烬的衣领,陆烬怕被识破“枪伤”,连忙阻止。
“小黎,咳咳,我……我想碰碰你的脸。”
“……”楚黎。
身体动不了,花样倒是挺多的。
楚黎只好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喃喃道:“我看了下你受伤的位置,应该是手臂不便,不至于完全动不了吧。”
陆烬又咳咳两声,手指抚摸着楚黎的下巴:“是,手指头还可以动,就是整条手臂抬起来有点费劲。”
楚黎蹙眉:“明天去军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陆烬怕露馅,正要拒绝,又听到楚黎道:“正好,可以再看看阮阮。”上次答应过阮阮,说是有空了再去看看阮阮。
陆烬气息顿了下:“好。”过了会儿,他似乎有点不开心,声音沙哑道,“这个时候,还是专心点吧。”
陆烬的手顺势向下,装作是惯力使然,落到楚黎的腰上。楚黎笑了下,没再提别的,两人的呼|吸都很粗,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直到,压制不住,一同结束。
楚黎累趴了,倒在陆烬胸膛上,还没有分开。
陆烬的手还摸着那截细腰,哄道:“不擦了,先睡吧。”
楚黎摇摇头,喘过气后,起身找来热手帕,将两人都清理了一下,尔后才靠着陆烬沉沉睡去。
劳动过后,果真容易睡觉。
两人都睡得很香,直到第二天天亮。
楚黎起来的很早,昨晚他掌握节奏,所以身体不那么难受,他走下楼去,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忙碌声。
陆烬听着楼下的声响,闭着眼,窗户的微光从高挺的鼻梁上越过,嘴角扬起满足惬意的弧度。
休息了会儿,他坐起身,下意识还在装胳膊不能动弹,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目光朝楼梯口望了一眼,才伸出手支撑身体下床。
两个孩子也早就醒了,大宝操控着扭扭虫逗小宝玩,小宝大抵是玩累了,扭扭虫在它腮帮子上动来动去,它也是垂着眼皮,有气无力看着。
陆烬觉得,大宝似乎在把小宝当成小猫咪逗了。
他伸出手将扭扭虫拿开,俯下身去,摸了摸小宝的腮帮子,尔后转身看向大宝,大宝嘬奶嘴的动作一顿。
父子俩相互对视十秒钟后,陆烬还是伸出手,捏了捏大宝的脸颊。
不能偏心。
尽管他看到大宝时,会因为大宝和他出奇相似的长相,而觉得有一丝古怪。
原先照顾孩子的机器人,已经被放到角落里,自从陆烬回来后,就没有它存在的必要,他每次看到它,莫名有危机感。
也当初是想靠机器人刷存在感,却没有想到后来怕机器人抢他的存在感。
楚黎煮好粥后,端上三楼,看到他已经醒了。
“这是猪肝粥,补血的。”
“谢谢你,小黎。”陆烬坐到餐桌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左右肩膀,楚黎便很识趣的将椅子挪过去,喂他喝粥。
谁让他现在是星际大功臣。
他得照顾好这个大功臣,所以昨晚,他才没有拒绝。
“有点烫。”
“……”
执拗不过他,楚黎便每次喂他之前都先吹吹,忍不住嘀咕:“我看你才是大宝宝吧。”
陆烬忍着笑,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假装咳嗽来掩饰心情。
“咳咳。”
楚黎担忧的看着他的肩膀,他不让他看伤,他也不知道枪伤到底有多严重。吃过饭后,他便和陆烬赶去军医院。
他先送陆烬去拍放射科片子,不让看伤口,那总归能看片子。
科室内,陆烬和医生面面相觑。
医生推着鼻梁上的眼睛,咽着口水道:“上将大人,我们不能造假……”
“不是让你们造假,你们只要如实拍下来就行了。”
医生看着陆烬在肩膀上放着的两枚合金材质的圆币,沉默了,片子拍下来后,圆币所在的地方形成两个银色圆圈,乍一看倒挺像是伤口的。
楚黎看着片子,拧眉道:“伤口怎么这么圆?”
陆烬哄道:“现在的子弹,打出来的形状都挺规则的。”
楚黎还想仔细看着片子,医生在陆烬的眼神下,抽回片子,不住咽着喉咙道:“这个……伤吧,不是很严重,嗯,好好养伤就像了,就是不太方便动弹。”
“好。”楚黎放下心来。
没有什么大碍就行。
拍完片子,看完医生,他和陆烬去看望阮阮,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阮阮的声音响起。
“真的假的?当时那么凶险吗?”阮阮抱着枕头,下巴抵住枕头,一脸惊愕的问向对面的秦谕。
秦谕也参加昨日抓捕宋连的行动。
“嗯,”秦谕点点头。
“还好,你没事,大家也都没事。”阮阮天真无邪的笑了下。
楚黎叩响房门,阮阮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即从床上下来,激动地冲到楚黎跟前。
上一次楚黎看到阮阮,他还不能下床,现在都能蹦蹦跳跳了,恢复的真好。
应该是离开不秦谕的照顾。
“小黎,你来看我了啊。”
“嗯。”
“小黎,我看到新闻了,你……你的孩子是陆烬上将的,原来你和他是一对啊……”阮阮话刚说完,看到那个只在电视里出现的陆烬,站在了病房门口。
阮阮瞬间憋了口气在喉咙里,脸色涨红。
有点害怕,又有点尴尬。
楚黎咳嗽一下:“嗯,我当初不是有意瞒你的,因为当初还不确定能不能一直在一起……”
说到后面,楚黎看了一眼陆烬。
陆烬回望他,面无表情。
阮阮拉着楚黎的胳膊,走到病床边,压低声音悄悄道:“小黎,你真的太会骗人了!”
“对不起啦。”楚黎无奈道,那个时候他谁都没说,不过苏诺叔叔和钟老头看新闻和模糊的背影照片大差不差猜出来了,只有小笨蛋阮阮还蒙在鼓里。
“嘿嘿,我没有要怪你啦,看你现在过得那么好,我很开心。”阮阮眼角扬起,笑出温柔的弦月形。
楚黎又和阮阮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两个alpha则绷着个脸站在一旁。
确切来说,自陆烬出现在病房后,作为下属的秦谕简单打过招呼,就不敢乱动乱说,甚至眼神也不敢乱飘,本能的摆出军人模样。
聊了些话后,楚黎要离开,临走时,陆烬扫了一眼秦谕,再扫了一眼门外,秦谕很识趣的走出门去。
房间里转眼只剩下他们三人。
陆烬朝阮阮走过去,阮阮身体一凛,紧张的揪着手指。
陆烬看了一眼阮阮的机械右手,眼皮垂下,声音沉沉道:“对不起。”这一次他跟着过来,也是想要向阮阮道歉。
除了楚黎外,他还从没有这么正式向别人道歉。开口那一瞬,发现并没有特别难,反而说完后,心里舒服了些。
一直谴责良心的巨石变轻了。
“啊?”阮阮茫然看向陆烬。
陆烬看他这个表情,大概猜到楚黎没有将那些腌臜的事情告诉阮阮,他淡笑了下:“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嗯。”阮阮糯糯道。
走出病房,秦谕站在外面,向陆烬行军礼,陆烬颔首回应。
走远后,楚黎的声音才轻轻响起:“算你还有点良心。”
其实他今日带他来看阮阮,就存在一点私心。
他欠软软一个道歉,陆烬也欠阮阮一个道歉。
陆烬抿了抿唇:“嗯。”
两人没再说话,离开军医院后就坐上飞船回去。
飞船内,楚黎将水倒好,小心翼翼喂陆烬喝下去,陆烬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孔,心脏软软的,想着这次装伤值得了,然而他没料到不过短短一分钟,他就会跌入谷底。
楚黎掏出光脑,登录上星网,随意看着新闻,现在星网上到处都是宋连被杀的报道,头条上更是公布出来捕捉到的在帝国上空战斗的画面。
楚黎点开视频链接,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栩受伤了?你放开他,我来做你的人质。”
“你来做人质?可以,不过,你要先废了自己的一双胳膊。”
数秒后,就听到砰砰两声枪声响起。
一旁的陆烬脸上血色仿佛被人抽走,想要阻止楚黎看下去,可惜来不及了,最关键的对话已经被听到。
楚黎抬起头,定定看着他肩膀:“你的伤是为宋栩受的?”
陆烬哑口无言,在这一刻总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自受。本来只是想要装伤,从楚黎这里找回关系,现在却是将自己打入无底深渊。
楚黎站起身,看似平淡的表情,却让陆烬心中警铃大响。
“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
“小黎,你听我解释……”
“你是不是心虚?”
“我没有心虚。”
“你对他不一样。”
“我也没有对他不一样。”
“那你怎么会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对着自己开两枪!而且开枪后,你还瞒着我?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此时恰好飞船落地,楚黎瞪着他说完话,转身要下去,陆烬一时情急,上手拽住楚黎,将楚黎紧紧摁住,解释着话。
“我没想要骗你,因为对于我来说,不管那个人质是不是宋栩,我都会这样做。他在我这里,没有那么特殊。”
“小黎,我说过,我和他之间只是同盟、朋友、战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而他……也有喜欢的人。”
楚黎推开肩膀上的一双手,正想要问什么,口里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陆烬的两只胳膊愣住。
他肩膀没事?
陆烬抿了抿唇,没有再躲闪,双手又再次搭上楚黎的肩膀,认真解释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之所以救他,是因为我身上早就装了血包,所以我才会对着自己开假枪。”
“……”
楚黎盯着他的肩膀,沉默下去。
原来不能进食是假的,拍的片子也是假的。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他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红,“那你昨晚……”竟然还那样哄骗他。
他气得恶狠狠踩了陆烬一脚,推开陆烬的手,转身离开。
混蛋。
真的是混蛋。
结果因为太生气,没有注意脚底下的路,突然摔倒,膝盖结结实实磕到地面上,痛得他泪意瞬间涌上来。
陆烬连忙从身后扶起他:“疼吗?”
“不管你的事。”
似是怕楚黎再次摔倒,陆烬拽住他的手腕。他愤怒甩开,他又拽过去,有士兵走过来,陆烬才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挺直身体,和士兵们打招呼。
打完招呼,他再次拽住楚黎的手腕,用着仅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
“等回去我帮你擦药,小黎,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装受伤,我只是想要你关心我。”
楚黎沉着个脸色,没说话,走到小洋楼下,他忽然顿下脚步,没好气问向身后,“你刚刚说宋栩有喜欢的人?”
“是。”
“是谁?”
“嗯,一个……beta。”
楚黎眉头动了下,脸色和缓下去。
一个beta……既然有喜欢的人了,那就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他抿了抿唇,大步走上楼去,不管身后的陆烬。
陆烬跟在后面,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能感受到他情绪好了些,不过还是不想理自己。
楚黎坐到椅子上,掀开裤子,发现膝盖已经破皮,渗出淡淡的血渍。
都怪陆烬,把他给气得摔倒了。
“罪魁祸首”从药箱里拿出膏药,俯下身,要给他擦药,他抬腿欲踢开陆烬,却被陆烬精准握住脚踝,下一瞬,丝丝凉凉的膏药涂到伤口上,淡淡的、熟悉的清香味自膏药上散开。
楚黎口里的“走开”两个字顿住口腔中,怔怔嗅着这股香味。
这是陆烬身上常年的“香味”,他也曾在宋栩身上闻过,以前还觉得两人是不是……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淡淡的清香味,来自于擦伤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