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屏住呼吸,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从诡异的静谧中猜测到自己可能走错房间。
陆烬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楚黎,怎么了?”
楚黎顿了顿:“我想去洗手间。”
陆烬闻言目光向下游弋,看到楚黎只穿着白衬衫,站在门边。露出在外的两条纤细的腿在走廊暖黄色的灯光和书房昏暗的光线之间,若明若暗,似乎脆弱到一只手便能折断。
他走向楚黎,握住抵在楚黎脑袋附近的枪口,黑暗中的男人见状快速收回枪,身影无声无息从窗外跃走。
“你走错地方了,我扶你去。”
“好……”楚黎试探性问道,“上将,我没打扰你工作吧?”他推门的那一刹那好像听到有交谈声,现在却没有一点声响,屋里只余一股墨水气息。
“没有。”陆烬眼睫下眸色带着些晦暗,“怎么会走错地方?”
楚黎喃喃解释:“听管家说走廊尽头左拐是洗手间,可能我记错话了。”
陆烬脸色沐在阴影之下,握住楚黎的手腕,向前带路:“我带你去卫生间。”
alpha的手指很长,手掌很宽大,突然覆盖住他的手腕时,有微热的温度传过来。
过近的接触,让楚黎有一瞬怔愣,本能的想要甩开陆烬的手,刚一动作,陆烬的声音便响起。
“到了。”陆烬收回手。
楚黎的手腕处依然残留着淡淡的热,他耳根莫名有些红,没说话,摸索着走进卫生间。
上完厕所,他才感到有丝冷,刚刚起来的急,没有穿裤子,走出卫生间时穿堂风吹过走廊,露出在外的两条腿被冻的拧在一起。
陆烬视线低低看了一眼:“走吧。”
他再次握住楚黎的手,楚黎看对方举止自若,似乎没有别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忸怩。
回到房间门口,陆烬沉沉叮嘱:“早点睡。”
楚黎扒拉着门:“嗯,你也早点睡,上将大人。”
房门轻轻关上,一寸寸遮掩住对方的视线,也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一同关上了。
楚黎缩住肩膀,冷得连忙藏回被子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也静了,世界很安静。
他躺在床上,却有点失眠,怎么也睡不着,想楚爷爷了,想着想着,思绪忽然回到那晚在星盗船上,被陆烬陆烬抱着的场景。
身后火光漫天,火屑翻飞,戴着黑色军帽的男人,优越的侧脸线条在在火光中时明时暗。
“北区,上将,陆烬。”他喃喃念着这六个字。
陆烬是袁竞最为得力的手下,也是帝国实际上的第二位有权势的人。
次日,管家不知缘何没有来给楚黎送早饭,楚黎睡过头了。
等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太阳的光线炽热浓烈,透过未合严的窗户散落进来,照得地板像被大火点着了似的。
等等……阳光……
他一骨碌坐起身,伸出手,瞳仁焦距慢慢凝聚,视线由模糊转清,看到一缕阳光照在手背上。
他似是不确定,又从床上下来,站到更亮的地方,再次看着自己的手。
他真的能看见了!
虽然视力还未彻底恢复,但已经能将眼前的物体看得大差不差。
本来以为还要休养几日,没想到眼睛这么快就好了!
他连忙套上衣服,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陆烬,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刹那,愣在原地。
失明的时候,他对自己所住的地方没有太大感觉,只是觉得卧室很宽敞,浴室也很大,此刻推开门,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宏伟壮观。
宽阔的圆形中庭八面通风,四方拱形门一望无际,门前缀着黑金晶石,低调却又奢华,足有三层楼高的水晶灯垂下来,照着莹白墙壁。
只是这里没有一个人影,寂静的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陆烬的住所,他会以为这里是某个被时空遗忘的古堡,无人无息。
他顺着楼梯下来,黑色的影子被白色地板拉长,过于安静的氛围让他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乱出声。
这时,一旁地下室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东西打碎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窖内传来,细弱如蚊,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他站在楼梯口,张望片刻才慢慢走下去,地下室的铁门拢着,声音应该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试探性的推了下门,结果门没锁,一下子就推开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地下室光线很暗,仅有两个小窗户透着光,但也足够将里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奇形怪状的各类刑具悬挂在半空中,一排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挺直身板,手持激光枪,站在两侧。
而正中间,是被绑在木桩上已经被飞镖扎成血人的中年beta。
中年beta看到楚黎出现,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身旁的黑衣人却一只手捏住中年beta的脖颈,不知道捏到哪儿,中年beta脸色呛红,瞪大双眼,胸腔颤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黎眼神顿住,下意识想要逃跑,身侧一只黑漆漆的枪口不知何时顶在他太阳穴。
他心跳如擂鼓,好在站在门下,大半张脸被阴影遮盖住,异样的神情没有被发现。他站立不动,心思转了下,立即装作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
角落里,一张极其英俊冷冽的面容一点点从阴影中露出来。
漆黑的目,挺致的鼻、深邃的轮廓线条以及一身挺拔的黑色制服,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这是楚黎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看见陆烬。
陆烬神色晦暗,指间把玩着一只飞镖,慢慢走过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楚黎。”
楚黎伸出手,茫然摸着空气:“是陆上将吗?”
抵在他脑门上的那把枪,咔哒一声,扣动了扳机。
他心跳猛地跳动,一双眼睛竭力放空,盯着前方,装作什么也看不见,而衣衫下冷汗直冒,汗毛几乎都要树立起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眼睛刚一复明就撞到凶杀现场。
“怎么下来了?”
“到了用餐时间,管家没来找我……”
“管家以后都不会来了,他死了。”
陆烬说完话,忽然转身,手中飞镖如箭矢般直直扎入中年beta的胸膛上。
中年beta眼睛瞪大,胸腔痛苦抽搐着,
又是一记飞镖扎向中年beta,beta的身体近乎被扎成刺猬,鲜血沿着伤口汇聚在一起,流了一地。
楚黎已经猜测出对面中年beta的身份了。
他是管家。
为什么会被被捉起来受刑?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管家……他怎么会死了……”
“意外。”陆烬似是玩够了,擦拭着手,手上明明没有血渍,却拿着白色手绢慢条斯理擦拭。
箍住管家的黑衣人,扯着管家上前,来到楚黎跟前,似是在试楚黎到底看不看得见。
楚黎眼神不敢乱动,咽了下口水:“那……上将,节哀顺便。”
“嗯。”
这时,黑衣人一拳打在管家腹部上,管家瞳仁剧烈颤抖,疼痛难忍,可却发不出一点嗓音,只有一口污血吐了出来,迎面洒在楚黎脸上。
刹那间,地下室所有人的目光在无声的气氛中,如刀光剑影般落在他的脸上。
他吞了下口水,摸着脸上的血渍:“上将,天花板好像漏水了。”
“……”
陆烬闻言,一时没说话,眼神落在楚黎身上,静静打量着。
半晌,他抬手,黑衣人立即将管家拖到角落去。
陆烬走到楚黎跟前,嗒嗒军靴声让楚黎心脏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就在楚黎以为还有什么关要过时,陆烬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天花板等下让人来修理,我先带你上楼用餐。”
楚黎“嗯”了一声,转过身目光掠过一眼地下室的场景,阴森的氛围,可怕的刑具以及遍地的血,这一切让他对陆烬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肠”形象分崩离析。
这才是真实的陆烬吗?
昨晚那个让他觉得体贴温柔,好说话的老好人,原来是失明后,给看不见的救命恩人蒙上了一层滤镜。
上楼时,好在陆烬顾虑到他看不见,步子走得慢。
“管家出了什么意外吗?”问出口,楚黎就后悔了,他在问什么啊。
万一不小心露馅了,被扎成血人的就是他了。
陆烬声音平静:“意外摔死了。”
这个“意外”多亏了楚黎,因为楚黎的那句关于香薰的话,让他心生怀疑,查了下花匠苏诺的过往,发现苏诺曾在元宫担任园艺管家,元宫的下人们受苏诺的影响,或多或少会调制同样的香薰。
他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才发现一直以来照顾他起居的管家,曾服务于元宫,是苏诺的手下,十五年前,管家被袁竞安排到他身边做卧底,一直行事缜密,没有被陆烬察觉出异样。
直到楚黎的话,才让他阴差阳错发现这件事情。
昨晚楚黎走错房间,也是管家故意为之,想要借楚黎之手查探他当时的对话。
陆烬:“楚黎,我先换件衣服。”
他衣服上并未沾惹到血渍,只是在地下室待久了,身上被那股阴暗潮湿的气息攀附住。
“嗯。”楚黎站在卧室门边,不敢乱动。
陆烬背对楚黎,解开黑色军装外套,露出裁剪得体的白衬衫,他一边扯着衬衫的领子,一边走进更衣室。
楚黎还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抓着墙壁的手指骨节发白。
刚刚那一幕带给他的冲击还未消散,心绪乱乱的。
过了一会儿,更衣室的门打开,陆烬走出来,楚黎假装是听到声响才抬起头,眼神腾地怔住。
陆烬竟然只穿了一条贴身短裤就走了出来!
浅蜜色肌肤包裹住偾张的肌肉线条,肩膀宽阔,腰腹紧窄,两条腿笔直修长充满力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明明张力四射却偏偏透着股禁欲压制的气息。
楚黎耳根发热,本能的想转过头,但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瞎子”,又只得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目光虚虚落在前方。
陆烬大抵是觉得他看不见,没有顾忌,走出来喝了杯水。
身后窗外光线照过来,越发清晰的勾勒出他身上的线条,就连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楚黎感受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能觉得满室都是alpha的气息,伴随着雄性荷尔蒙,肆意招摇,无所畏惧。
他视线悄悄低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
陆烬喝完水后,似乎想跟他说话,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低着头,露出两只耳朵,耳尖红红的。
诡异的红色在少年白皙的脸庞两侧尤为明显。
陆烬握着杯子的动作一顿,盯了楚黎片刻,就在楚黎以为陆烬可能怀疑什么的时候,陆烬转身进更衣室。
再次出来时,他换上居家便服,深咖色高领毛衫配着黑色长裤,短发拢在脑后,露出凌厉分明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干净俊朗,与先前在地下室里的阴冷模样截然不同。
他牵住楚黎的手腕,如贴心的大哥哥般询问着话:“昨晚失眠了?”
“有点。”楚黎心跳很快。
陆烬将他扶到餐椅上坐着:“先吃饭,等下让医生给你开助眠药。”
“嗯……”
管家意外死了,现在由保姆暂代管家的职责,保姆是个中年女beta,名字叫做艾莉,很快便为二人布上菜。
楚黎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
其间,地下室那群黑衣人拖着生死不明的管家,从边上离开,血腥味只停留了一瞬,便被风吹走。
他垂下眼睛,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
对面的陆烬,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扎成血人的管家。
……
吃完饭后,医生来给他做日常检查。
医生在和陆烬聊着检查结果,没有避着他。
他听到医生说,他短时间内不会二次分化,只是会时不时产生发.情假象,用药物抑制住发.情假象非常伤身,最好的方法是药物和临时标记搭配使用。
beta虽然不能被永久标记,但是可以被临时标记。
楚黎听到这,皱起眉,他绝不会允许陌生的alpha来碰自己,正想拒绝这个提议,听到陆烬的声音响起。
“他的眼睛怎么样?”
“视觉神经没有太大问题,这两天应该就会恢复。”
楚黎想要说的话,戛然而止,悬着的心砰砰乱跳,差点以为医生看出来自己装瞎了,还好,没有被发现什么。
医生离开时,楚黎听到陆烬说他明日就要回军部处理事情,他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努力抿唇,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对面的陆烬似是有所察觉,突然朝他睨了一眼。
他慌忙低下头。
只要再假装失明一晚就好了,第二天装作赖床,等陆烬走了他才起来,这样两人就碰不着面。
他默默在心里安抚自己。
晚上,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下来和陆烬吃饭,喝了两管营养剂便躺在床上睡觉。
他蜷缩在被子里,被子中间拱起,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结界,任何妖魔鬼怪都看不到他,陆烬也看不到。
只是没一会儿,身体的温度上升,皮肤上渗出细密汗水,狭窄的空间隐隐散发出一股劣质香味。
他意识已经有点涣散,迷迷糊糊掀开被子,不舒服的扯掉身上的衣服。
身上那股劣质香气突然浓郁起来,像是破开结界,沿着空气飘出房间。
不行。
还是好热。
不仅热,身体好像还缺少什么,得不到满足,每根毛孔都在渴求着要满足。
这时,门外响起来敲门声,陆烬的声音传入耳道,询问他怎么回事。
他想说自己没事,张开唇,说出来的字却成了软糯的咿呀声。
门外静了一瞬。
下一秒,陆烬推门而入,伴随着一股冷冽的威压靠近他。
他吓得连忙起身,却被被子绊住,踉跄跌倒在地,还剩最后一点意志,没忘记要装失明,于是在陆烬扶起他时,他怕露馅,干脆直接闭上眼睛。
“我……唔,我没事……”
“楚黎,你假性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