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帝国军医院。
楚黎躺在病床上,身体发热烧得难受,哼哼唧唧扯开衣领,后颈腺体溢出一股股低劣的信息素味道,甜的齁人。
整个病房好似被浓郁的蜜糖浓浆包裹住,将来给他治疗的医生熏得几乎站不稳身体。
特制药剂通过冰凉的针管送入他的体内,假性发.情很快退下去,难闻的信息素味道也被压制。只是他意识仍然混乱,大脑如生锈的齿轮吭哧吭哧转动着,现实与虚幻交织出无数梦境。
一会儿是艾文斯扭曲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又是在飞船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他和一群被捉住的omega困在一起。
再然后是炮弹震裂的声响和弹火掠过的光芒,世界陷入到混乱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说得救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冗长混乱的梦过去。
病床前,医生说着话,说了一大堆,他只模模糊糊听到“假性发.情”、“抑制剂辅助治疗”等字眼。
回答医生的是一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嗯”。
他的思绪聚焦到那声“嗯”上去,听声音像是个alpha。
他茫然睁开眼,眼睛又酸又痛,瞳仁找不到焦距,像是置身在另一个维度中。
恐惧瞬间如可怕的野荆迅速蔓延,包裹住空落落的心脏,他伸出手抚向半空,胡乱摸着,却摸不到任何东西。正要喊话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
对方骨节纤长,指腹粗糙,看起来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士。
对方似乎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发现不对劲后,立即沉声唤来医生。
很快,处在浑噩状态中的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状况,又被拉去做全身检查。
嗡隆隆的仪器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他躺在冰凉的检查台上,神情迷惘,陷入到意识混乱中。
一个多时辰后,报告出来了。
“这是催.情药剂产生的副作用,随着体内药效的褪去,他的眼睛也会恢复光明。”
“嗯。”
原来他没有死,也没有瞎,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短暂失明了。
“醒了?”
陌生的男声刚刚还在同医生说话,转而便在他耳边响起。
他愣了一瞬,眨着长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对方的声音中辨别出他的方向,问道:“是你救了我?”
“嗯。”
“你是……”
“陆烬。”
楚黎下意识想要说谢谢,在听清楚这个名字后,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
陆烬……帝国唯一的3S级alpha上将?
“你认识我吗?”楚黎喃喃问道,没记错的话,昨晚他烧得稀里糊涂时,有个人在边上帮他降温。
他不认为这位萍水相逢的alpha上将会对一个陌生beta如此上心。
对方一字一顿回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的爷爷,楚钦,在战场上牺牲了。”
……
陆烬这次是休假回拉特尔星,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医院人多嘴杂,保密性差,他便将楚黎从军医院接回星云照顾,由专门的私人医生团队照料。
楚黎在得知爷爷的死讯后,便躺在床上恹恹无神,眼眶浸着泪,对外在的一切都没了反应。
晚上,陆烬叩响房门,没有听到声响,便唤了声他的名字,才推开门走进去。
床上的被子中间凸起一小团儿,楚黎缩在里面。
陆烬掀开被子,迎上一双通红的眼睛,对方浓密的眼睫因为突然窜入的冷气而瑟瑟垂下。
他低着头没说话。
陆烬也没说话,沉默着将耳塞放入他的耳朵中。
骤然失明的人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一丁点声响都会给耳朵带来巨大的负担,不戴耳塞,晚上恐怕无法入睡。
楚黎没有挣扎,任由着对方将耳塞塞到自己的耳道里。
陆烬看了一眼边上丝毫未动的餐食,并未强迫他进食,而是吩咐管家拿来几只营养剂,对着楚黎的手臂注射进去。
大抵是被针管扎得痛,楚黎瑟缩着要收回手臂,陆烬却微微叩住他手腕,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
“别动。”
楚黎没有再动了,打完营养剂后,下颌被人捏住,不待他反应,一颗酸甜的话梅糖塞到他嘴巴里。
“……”楚黎。
有种哄小孩子的感觉。
陆烬站起身:“早点睡。”
楚黎睡不着觉,思绪还被浓烈的情绪占据住。
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从小便和楚爷爷爷在贫民窟相依为命,二人颠簸流离,尝过各种辛酸苦辣,虽然日子很穷,但像是生在沼泽中的杂草,生命力顽强,精神世界足够快乐。
而现在楚爷爷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甚至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楚黎越想越难过,半梦半醒间,好似穿越时空,来到启王星的战场上,看到无数弹痕划过夜空,连绵炮火响彻天际,残肢断臂,翻飞碎屑被赤红色沙子掩埋住。
耳边是机甲战士、猎字兵们的厮杀怒吼声。
他漫无目的飘荡在战火中,寻找楚爷爷,终于看到穿着黑色军服的楚爷爷。
楚爷爷神情异常冷静肃穆,开着战舰冲向虫海,巨大的爆炸火光在虫海中生生辟出一条血路。
最后一刻,像是感应到什么,楚爷爷忽然转过身,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
“小黎,好好生活。”
尔后,楚爷爷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火光中。
楚黎瞬间从刺目的光中清醒过来,静谧的夜,无声的风透过窗缝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在这一刻,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爷爷真的离开了。
他闭上眼睛,眼眶湿湿的。
爷爷让他好好活着。他会带着爷爷的话,好好活着。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会辜负爷爷的希望。
他知道,爷爷这次上战场,不仅仅是为了洗去多年前的逃兵骂名,也是想要立下军功,给他换取进机甲部的机会。
他会带着这份希望,成为一个优秀机甲兵。
难过了一日一夜,他调整好情绪。
次日,管家照例送来早餐,他喝了几口粥。
这几日他的身体一直靠营养剂吊着,虽然能补充基础的营养和体力,但整个人精神萎靡,面色透着一股病态的白。
-
管家将楚黎早晨喝粥的事情告诉陆烬,陆烬此刻正在办公,闻言将目光从光脑上移开。
还不错。
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起身去看楚黎,恰好看到楚黎从房间里走出来,扶着墙壁的骨节泛白,一双红肿的眼睛被密睫半掩住,嘴皮似乎咬破了,血渍衬得唇心艳丽。
大抵是听到脚步声,楚黎试探性开口:“上将?”
“怎么出来了?”
“我想洗澡。”
楚黎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先前被星盗团抓住,关在地下室里,汗水和X-T药剂的劣质香水味交织在一起,熏得他人臭烘烘的。
后来被救出来,因为爷爷的事也没顾得上洗澡,这几日折腾下来,他感觉自己臭得像一只发酵的咸鱼。
陆烬嗯了声,领他进了浴室,宛如对待小孩子般叮嘱道:“管家会在门外守着你,有事喊他。”
“好。”
楚黎眼睛看不见,连带着动作都变得迟缓,比以往要废了些力气才将身上的衣服脱掉。
他踩着冰凉的地板,心不在焉打开混水阀,霎时间冷水迎头而下,如冰刀子般砸在脆弱的后颈和脊背上,吓得他大叫起来。
“啊……”
门外,陆烬还未走远,突然听到楚黎的惊吓声响起,没做任何犹豫,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
楚黎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将水流开得更大。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门外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响起。
他本能的伸手捂住身体,瞪大眼睛,隔着水帘看向来人。
瘦到近乎薄成纸片的脊背微微拱起,脊骨突兀分明,黑发浸透着水珠,沿着白皙的脸向下坠落。
陆烬撇开头:“怎么了?”
“水太凉了。”楚黎如实说道,声音穿过水帘时仿佛也被水浸湿,透着绵绵的软意。
“……”陆烬。
声音仿佛消失片刻,陆烬才开口:“会调温度吗?”
“会的。”
陆烬转身,只是刚走到门边,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啊”,接着是一声“砰”,他看到楚黎踉跄跌出布帘隔间,迎面摔倒在外上。
“……”陆烬。
楚黎身体平衡度把握不好,地板又湿滑,刚刚不知道踩到什么,踉踉跄跄拽着布帘跌了出去。
陆烬折步回去关掉混水阀,扶起他:“摔伤了吗?”
“唔,膝盖有点疼……”楚黎红着脸道。
陆烬看向他的膝盖,膝盖磕破皮瘆出点血渍,除了膝盖,怀中的人手肘、后背、腺体等地方也擦伤了,看伤口的情形,应当是先前在星盗船里受的伤。
陆烬:“你不要动,我抱你起来。”
楚黎很轻,陆烬轻而易举便将他抱了起来,失明加上失重的不安感让楚黎两只手下意识揽住陆烬的脖颈。
陆烬将他放进浴缸里,调试好水温,水流慢慢升起遮盖住他的身体。
他曲起双腿,虚虚遮掩住隐秘,红着脸出声:“谢谢你,上将……”陆烬是个alpha,他是个beta,两人虽说不像AO那样注重隐私和忌讳,但是这般赤身裸体相见,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声客套的感谢里,也带着“逐客”的意思。
陆烬平静道:“我去找擦伤的药给你。”
“嗯。”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他紧绷的情绪才放缓,将身体悉数埋到温热的水中,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浴缸上。
身上的每根毛孔仿佛都打开了,感受着水波柔软的抚摸。
洗完澡后,管家给他找来换洗衣服,衣服不知道是谁的,尺寸有些大。
上衣是个款式简单的衬衫,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长度几乎到他的膝盖。他将衬衫塞到长裤里,长裤也很大,便卷起裤脚,穿好衣服后推开门走出去。
陆烬站在门外看着他,他头发湿湿的,柔顺贴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尽,身上穿着的是大了两号的衣服,衬得身形看起来纤细可爱。
陆烬不动神色道:“你身上有伤,我帮你上药。”
楚黎本想让beta管家帮自己上药,但见陆烬语调平稳,说完话便牵着他进卧室,他也不好再忸怩什么。
他坐到床上,长裤撸到大腿,露出红肿的膝盖,陆烬微微俯身,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涂到伤口上。
他有些吃痛,眉心慢慢凝起,鼻间那股属于陆烬身上的清冷气息越发浓郁,和膏药的薄荷味胶着在一起。
他故作平静和陆烬聊着话:“上将,我怀疑星盗团在贫民窟里有贩卖人口的暗线。”不然他不会这么顺利就被艾文斯卖给星盗团。
“嗯。”陆烬在捣毁星盗船后查到了些线索,只不过背后牵扯甚广,不好轻易动之。
膝盖上的伤涂完药后,楚黎红着脸将衬衫褪至腰间,露出后背和手肘的伤。
陆烬目光落到眼前人的后颈上,腺体微微凸出来一小截,粉粉的,上面有针孔留下来的伤痕。
兴许是打了抑制剂的缘故,低劣的信息素味道被压制住,腺体上没有任何味道,不过却极其敏感。
每次他手中的药膏巾拂过腺体时,楚黎的十根脚指头便会蜷一蜷,甚是可爱。
“如果不是上将你,我和那群omega恐怕会……”楚黎的话没有说完,戛然而止的语调里藏着微不可察的轻叹。
他们一行人虽然幸运被救下来了,但不知道贫民窟里还有多少个omega被当作牲畜卖掉。
在拉特尔星球,身份地位从一出生就被牢牢固化住。
主城五区的上流社会的人们,掌握住拉特尔各行各业的命脉,享有无尽的财富和至高的地位,而被主城五区用铁壁铜墙拦在外面的火城,是贫民窟,被视为跗骨之蛆,根本不被主城区当做人看待。
想到这,楚黎忍不住偏过头再次向陆烬道谢:“谢谢你,上将。”他看不见,不知道偏过头时离陆烬只有咫尺距离,浓密的长睫几乎要与陆烬的鼻尖相触。
骤然拉近的距离连带着将时空也扭曲了,无声无息的空气充斥着说不出的旖旎气氛。
陆烬垂下眼,看着眼前这张挨得极近的脸,眼神微乎其微动了下:“你已经谢过了。”随后,沙哑的男声又忽然响起:“多大了?”
楚黎茫然回道:“十、十七了。”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陆烬气息凝固住,手中涂药的动作也莫名僵住。
楚黎又小声道:“不过还差一个月就十八了。”
听到这,陆烬周身的气流仿佛才流动起来,继续给楚黎擦药。
过了会儿,楚黎不知道想起什么,捏着衣角小声问道:“上将大人,我穿的衣服是谁的?”
“怎么了?”陆烬反问楚黎。
楚黎咕哝道:“味道挺香的。”
香?
陆烬垂目看向楚黎,那套衣服是他的。
他很少有便服,入军部以后穿的都是特制的军装和大氅,所以这套便服还是他学生时代的衣服,已经过了很多年,上面不可能留有信息素。
况且,就算留有信息素,楚黎是个beta,闻不出信息素,怎么会觉得香?
楚黎:“这衣服应该是用紫鸢花和小雏菊混合制作的香薰熏过,香味会随着时间的流动逐渐发生改变,现在衣服上只剩下淡淡的紫鸢香基调,这衣服应该保存有五年以上。”
陆烬闻声,脸部绷紧的线条放缓:“你的鼻子很灵。”
原来指的是香薰,他还以为在说信息素。
在帝国,贸然评论alpha的信息素味道,无异于在讨论对方的性能力,而夸赞对方的信息素香,就好似在说对方那方面不错。
刚刚那一瞬,他还以为beta在故意勾引他。
“苏诺叔叔是花匠,我也耳濡目染,对花制品有所了解。”楚黎摸索着衣扣,小声嘟囔道,“而且这个香薰还是苏诺叔叔创制的……”
陆烬早已查过楚黎的关系网,知道苏诺是个瘫痪在轮椅上的老beta,同楚家祖孙二人是邻居,关系不错。
只是没想到这个香薰会跟那位beta牵扯上关系。
陆烬看了一眼白衬衫,眼神微沉,刚要说话,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上将,医生来了。”
陆烬将楚黎的衬衫穿好,一粒一粒帮他扣上扣子。
几位医生围着楚黎,检查楚黎的身体状况,末了,还抽走一管血液。
半个多小时后,血液检查结果出来。
“楚先生眼部聚集的毒素已经在慢慢消散,过几日应该就能恢复光明。不过楚先生体内的‘锭’元素这几日依然处在紊乱的状态中,还会有发情迹象。如果后续没稳住的话,甚至还会产生二次分化。”
“二次分化?”陆烬翻着手中的报告,“会有什么伤害?”
“通过药剂,尤其是X-T这种黑市药剂进行的二次分化,会给身体留下严重的副作用,轻则损伤生殖腔,重则丧命。”医生说这些话时,并未避讳一旁的楚黎。
楚黎坐在床上,眼睫垂下遮住了瞳仁。
陆烬看了一眼楚黎:“那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
医生面露难色:“二次分化是无法逆转的事情,唯一可以做的是在分化的时候,尽量有伴侣的信息素来引导,这样能减小分化失败的几率。”
“嗯。”陆烬应了声。
医生又说了些嘱咐的话才离开,去调配抑制剂和营养剂,卧室内只剩下陆烬和楚黎。
陆烬继续翻着手中的报告,除了X-T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外,楚黎自身身体也有不少问题。
营养不良,骨质病变,心肺与一般的人类相比大很多。
他合上手中的报告,看向楚黎,楚黎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青涩的眉眼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陆上将,二次分化也没关系,而且也不一定就会分化失败。”他宽慰自己,能从星盗船上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烬道:“不会分化失败。”只是需要伴侣的信息素安抚而已,到时候真的二次分化,就给beta找一个伴侣。
想到这,他望向楚黎,楚黎低着头,后颈衣领处未藏住腺体,露出小小的一个粉色凸起。
不知道beta喜欢什么样的。
是alpha还是omega?
“谢谢你,上将。”
陆烬已经听到楚黎说好几次谢谢了,其实该说谢谢和抱歉的人是他,如果不是他,楚钦或许就不会死。
陆烬心里自觉亏欠:“不用那么客气,以后需要什么可以跟我提。”
楚黎闻言,暗暗咂了下舌头,还以为像陆烬这般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身居高位的人,都是冷漠矜贵,难以接近的性子,但没想到陆烬很热心。
他收留他,照顾他。
虽不能说是纡尊降贵,但也算是有三分体贴。
晚上,当楚黎将“陆烬是个热心肠的人”的评价告诉管家时,管家难以置信反问道:“你觉得上将大人热心?”
“嗯。”楚黎点头。
管家意味深长道:“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评价上将的,恐怕在帝国,只有你觉得上将是个老好人。”
毕竟外人对陆烬的评价都是杀伐决断,薄幸冷情,是被万丈冰渊淬炼出来的帝国最冷硬的武器。
“嗯?”楚黎不解的问向管家。
管家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楚黎喝了碗粥,吃完后睡意便来了,睡得很安宁。
只是半夜时,骤雨疾袭,夜风裹挟着冷意穿过半掩的窗户呼呼而来,将他从睡梦中吹醒。
他迷迷糊糊扶着墙将窗户关上,手落到小腹上,小腹胀胀的,想要小解。
他一边打着哈切,一边穿上衬衫。衬衫长度到膝盖,该遮的都遮住了,他便懒得穿长裤,摸着墙壁走出去。
走廊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走了几步,旁边忽然传来一声门响,是管家走了出来。
管家似乎也才睡醒,声音模糊:“楚先生,你是要找卫生间吗?在走廊尽头左拐的地方。”
楚黎道了谢,摸着墙壁一直走到尽头,摸到门把手,门把手很有质感,是铜制玄纹铁,入手凉凉的。
他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内,原本杂糅在雨中的交谈声随着开门动作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成无数线条,擦过他的耳边,四周静到落针可闻,连带着窗外雨声也仿佛听不到了。
楚黎察觉到不对劲,僵在门边。
咔嚓。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道不合时宜的扣动扳机声,似乎就在他的脑袋附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