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听说姥爷田魁和舅舅田俊闹了起来,还破天荒地暴打了小舅一顿,几乎要断绝父子关系,连忙回来想要帮忙劝上一劝。
元溪和李昙还没到家门前,远远就听到里头姥爷田魁的声音还在破口大骂,骂田俊脑缺,脑子有问题,神经病了云云,门口心心姐小宇哥躲在一边,元溪拉着李昙就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啊姐?我听说姥爷打小舅了?姥爷不是最疼小舅,从来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吗?”元溪好奇地问着心心姐。
姥爷偏心眼最疼小舅,是李家小两辈里人尽皆知的,元溪他妈妈那一辈儿里,除了小舅田俊,几乎没有不被姥爷田魁狠抽过的,连元溪他们这一辈也是,上到大舅李瑞李丽葵李丽云,下到心心李晓宇元溪,几乎都多多少少被田魁打骂过。
听说田魁年轻时打孩子更是狠,李丽葵他们小时候是对田魁都又恨又怕的。
李晓宇没精打采地瞥了元溪一眼,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是诸事不顺,梦里老有狗追着他咬,一旦喜欢上某个女孩时,梦里就会梦到对方,只是这仿佛是妖怪幻化来折磨他的梦,只要他心猿意马有所行动,对方立刻就变成枯骨腐尸趴在他身上,掉他一身蛆或糊他一脸恶臭腐肉,接连几次,李晓宇都被折腾出问题来了……是真的有了点心理性的“小问题”,于是他最近很是抑郁,轻易不爱和人说话。
心心听到元溪问,一副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的样子,满脸八卦地对元溪道:“这事还得从康子说起。”
“康子?他怎么了?”元溪疑惑。
田康是小舅的儿子,和元溪他们年纪差的有点多,跟着小舅住在城里,也就逢年过节偶尔见上一面,元溪和田康并不算熟悉,不过印象中是个挺乖巧的小男孩,是姥爷田魁的心头肉,怎么康子还能给小舅惹什么祸吗?
“他、要、出、家、了!”心心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字地说着,仿佛在讲什么鬼故事。
“啊!?”元溪呆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出家?是我想的那个出家吗?”
“就是出家当和尚的那个出家!”心心肯定地道。
这事说来也怪,日前有个老和尚正巧到小舅家中花园,不知怎么看到了田康,就说田康与佛有缘,想要渡他去修佛做小和尚。
而田康一个才九岁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得不对,竟然真的吵着闹着要跟老和尚走,非要去寺庙里当小和尚。
家里千娇万宠锦衣玉食的他不要,一个化缘的和尚竟然就要把他给忽悠走了,而更更离谱的是,田俊这个一家之主脑子也不知道抽什么筋,竟然还真的在儿子的缠磨下同意了。
田康他妈,也就是田俊的妻子,元溪的小舅妈,听说在家里已经闹翻天了。
姥爷田魁听说了这惊人的消息,这不立刻将田俊给传唤了回来。
田魁从小都没打过田俊,那是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怕化了,就指望田俊能给自己把姓氏传承下去,让他这个上门女婿能够不辱家族门楣,没想到到田俊好好地给养大了,小时聪明伶俐,大了也能干能拼,挣下一番家业,算是小辈里最出息的,本来很是让田魁面上有光,让他回他们老田家那边祭祖时,都不用再躲着藏着,没脸见人。
田魁本以为自己的耻辱在儿子这里终于要淡去,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小孙子这里又出了茬子。
和尚!
当和尚!!!
还是剃度出家的那种和尚!!!
田魁气得将一根笤帚啪地打断在田俊的背上,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怒指田俊:“你就是让他去当道士也好啊,你让他当和尚,你让他剃度出家,你这是要断了我老田家的根啊!”
“爸,康子与佛有缘,听大师说这孩子我们留不住,他注定是要修佛……”田俊跪在青石板上,有点鼻青脸肿的,田魁打人的时候可不避着脸,田俊现在的样子看着有点凄惨。
田魁愤怒扔掉扫把直接抬起了铁锨,一副你再说看我会不会夯死你的架势,“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什么狗屁和尚,随便忽悠你两句,你还当了真,什么叫我们留不住!?什么叫注定修佛!?他一个小小的孩子,他懂什么狗屁佛不佛的,他只知道吃喝玩乐!只应该好好学习。”
“你那是遇到的什么妖僧!?是人贩子吧!?你挺大一个人了,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长了个猪脑子!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别人叫你去吃shi你去不去吃!?吃了就能立地成仙!你给我去吃!”
元溪他们在外头探头探脑地偷听着,心中感叹不已。
田魁看来真的是快要气疯了,骂人都不带重样的,一口气将小舅田俊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梗着脖子跪在那里接受教训。
田魁稍微骂缓了口气后,田俊又忍不住嘟囔道:“爸,可是康子真的与佛有缘,我都梦到了,梦到我下了地府,下头人告诉我时间到了……”
外头偷听的元溪,听到这里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了李昙一眼。
李昙注意到元溪的视线,点了点头,似乎也想起了他们小时候追着田俊下地府听审的事。
当时李昙倒是没有随着元溪一起在堂上听审,但是事后也听元溪说了全程,现在两人一回想,当年地府审判中,那个被小舅田俊失手打死的康阳,难不成就是小舅现在的儿子田康?
地府里说康阳福报不够,和小舅田俊只有十年的父子缘分,待花够了小舅的钱,拿回了小舅欠他的债,就会和小舅田俊了缘,到时候会以某种方式离开田家。
好多年过去,元溪都差点忘记这事了,此时听田俊说起什么地府,什么时间到了,仿佛福至心灵一样才突然间回想起来一些。
当时地府大官还说了什么了?
元溪和李昙正眉来眼去地回顾着过往,那边又被田俊气懵的姥爷田魁,“哐哧”田魁拿起的铁锨,就直接要朝着田俊的肩头砸过去,那真是差点就往死里砸了,顿时就将元溪的回忆给打断了。
元溪他们听到动静不对,赶忙伸头看去,就见小舅田俊已经动作麻利地一扑,躲过了田魁的铁锨。
“什么地府,什么时间到了,再在家里给我整这封建迷信,我马上就去报警抓你!”田魁挥舞着铁锨,仿佛真的想要弄死这个不孝儿子了,田俊抓住铁锨把头,“爸,你冷静点。”
见田魁铁锨都动了,元溪下意识就想往里冲去拦住姥爷,怕他真给小舅打死了,不过李晓宇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元溪。
李晓宇:“别去,你去干什么?你要是进去,我爷肯定更生气了,小叔这么大人了当我们面挨打,脸估计也挂不住。”
心心也犹豫道:“是啊铁头,我们还是在外头看着吧,反正姥爷也不可能吧小舅打死,我妈和大舅他们都躲出去了。”
正说着,那边抢不过铁锨,又拿起断头扫把敲打田俊的田魁,开始满院子追着田俊继续打了起来。
元溪闻言觉得也对,看小舅情况并不危险,索性停下动作,窝墙角继续偷听。
“爸你听我说,康子这事,真的……”屋里被追打的田俊一边躲一边想要解释。
“有什么话好说?你还要说什么疯话??”
“总之你敢让康子去出家当和尚,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
田魁追着田俊追打了满院子打后,气喘吁吁的他再听这话,顿时气急攻心,说着说着,忽然捂住胸口,猛地一口气上不来,忽然像是找不到舌头了一眼,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脸也有些歪着正不过来,站在那里,长着嘴好像控制不住面部肌肉了。
田俊见情况不对,赶忙伸手接住田魁,“爸?你怎么了爸!?”
田魁的口唇快速变得发紫,歪着嘴说不上话来后,竟直接晕了过去。
“爸?爸!?”田俊着急大叫起来,此时外头的元溪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也赶忙都冲了进去。
田魁明显是急症发作,田俊他们正要掐人中什么的急救,元溪这一看,刚刚被打断的回忆忽然完全想起来了,地府大官似乎还说过,姥爷会因为断子绝孙,气急攻心,脑梗偏瘫。
元溪急忙将田魁可能脑梗的情况一说,田俊等人顿时手忙脚乱,不敢拖延,立刻将田魁送去了医院。
·
三天后,田魁的病情终于控制了下来,急性脑梗发作后,田魁虽然被及时送医,救了回来,但是身体也偏瘫了,半个身体似乎没了知觉,行动很是不便,嘴巴也歪歪的说话含糊不清。
田魁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但是还是执着地抓着田俊让他承诺,“不准,让康子,当和尚!”
田俊现在都内疚死了,早知道他爸会这样,他一定不那么刺激他爸,听到田魁一醒来就这样要求,连忙点头答应,一定不让康子去当和尚。
这边田俊承诺完,田魁总算放心下来,打算好好养病,然而这边田俊松口气后一看手机,就发现手机不知何时静音了,家里给他打来了一堆电话,大概有一百多个未接来电,田俊立刻回拨回去,没多久老婆那边接通电话,就带着哭腔骂道:【你这几天死哪里去了,没点音信,康子不见了!】
田俊顿时一懵,“什么,康子不见了?怎么不见了,去他同学家玩了?”
【没有!我到处都找过了,昨晚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你快回来。】
听闻说田康不见了,不止田俊快傻了,连周围还在埋怨田俊把田魁气出问题的李瑞等人,也都呆住了,李翠月赶紧开口让田俊回去,甚至要李瑞和田俊一起去找人。
……
屋漏偏逢连夜雨,田康真的丢了。
田康他知道爸妈都不同意他出家去当和尚,竟自己抽风地悄悄离家出走了,要去山上寻找他的和尚师父,结果半路被人贩子摸清路数,直接给人药倒拐走了。
得亏田俊他们找得及时,元溪又找了黄黄等妖精们帮忙,给了田俊他们指点了方向,很快堵住了带走田康的人贩子。
找到田康,一家子的鸡飞狗跳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偏瘫的田魁也终于能平复内心的谴责,安心养病了,元溪给田魁找来了一些灵药,暗中让他服下,田魁虽然一直没能好好养病,但是后续恢复却也远超逾期,慢慢的虽然还是有些行动不便,但是不至于嘴脸歪斜,不能自理。
至于田康,在及时把人找回来后,这下田俊之前说的田康与佛有缘,时间到了,不走会出事的话,大家也不敢再不当回事了,不但田俊老婆一反原来态度,连之前一心执着要传宗接代的田魁,在孙子的人身安全上,还是选择了妥协。
田康最终还是上了山去修佛去了。
田康出家了,对田魁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对田俊和他老婆也是,辛苦养大的儿子去当了和尚,这找谁说理去?
一年后,田俊和老婆努力造一胎无果,生意也开始一落千丈后,开始大力投入了慈善事业,为孤儿院捐款,为山村失学儿童补贴,修学校。
在为福利院捐助的过程中,田俊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男孩,田俊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这男孩就热泪盈眶的,仿佛见到了什么熟人,简直比看他亲生儿子田康都要感情充沛,于是铁了心要领养那个男孩。
这个男孩比田俊亲生儿子田康还大两岁,已经快年满十四岁了,再大点就不能领养了,据说他从小没有父母,颠沛流离,当过乞丐,做过小偷,最后偷东西被抓后,被送到福利院才算能吃到饱饭,如今刚在福利院待了两年。
田俊老婆倒是也愿意领养小孩,但是死活不同意领养这么大的孩子,觉得养不熟什么的,而且她也比较嫌弃这男孩之前做过乞儿和小偷的经历,怕他小时候养成的不良习惯,很难改正过来。
田俊不管,就非要领养这个孩子,和老婆差点闹到离婚,最后还是妥协,将男孩领养回来。
对了,这个男孩的小名叫大毛,大概是流浪之时,养了他一阵的捡破烂老大爷,根据三毛流浪记给他起的名字。
田俊领养了这个男孩后,也没有给他改名字,就给他上了户口叫田毛毛。
田毛毛这孩子人虽然精神,但是眼神总是跟个小野兽似的,盯着人的时候,仿佛跟什么看到虫子的小公鸡般,一副随时想要叨人的样子,在福利院时是很不讨喜。
不过田俊和他有缘,田毛毛被田俊领养回来后,已经好转了很多,尤其看着他爸田俊时,眼神会多出三分依恋。
元溪悄悄瞄着小舅带回来的男孩,悄悄和李昙嘀咕道:“昙昙你看,那就是大毛,我怀疑他就是当初小舅的那只大公鸡转世,你看他像不像?”
田毛毛虽然小时候颇受了磨难,但是并没有养成畏缩的样子,身形习惯性挺直,看起来颇有精神。
李昙感觉耳朵有点痒,不过没有躲开,顺着元溪的眼神望过去,很快肯定道:“他就是。”
哇哦。
元溪顿时眼前一亮:“这么说来,小舅还真的找到大毛了,真好啊。”
“是啊,真好。”李昙点头。
元溪当年就对小舅和大毛的事颇为感慨,后来黄黄的事曝光后,元溪莫名觉得小舅和大毛,跟他和黄黄很像,现在两人能得个好结果,元溪自然是颇为欣慰的。
元溪站起身来:“我有些想黄黄了,昙昙走,我们去找黄黄玩吧。”
李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起身顺着元溪拉扯的力道就站了起来,元溪前头开路,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开心就人来疯似的蹦蹦跳跳,拉着李昙的手一摇一晃的,李昙跟在后面倒是走得很稳,不过被元溪抓着的手跟个秋千似的被元溪晃得摇来荡去。
两人还跟小时候没长大时一样。
元溪他们现在都已经上了大学,他们村里几个小伙伴中,成绩最好的就是天天说要相信科学的小天沈泰清,考上了知名的大学,学物理,只是学到量子力学后,原本还想要读博的沈泰清竟然放弃了学业,转而去考公去了,如今做起了村官,已经升职了。
壮壮洪英鹏的经历倒是更有趣,他在8岁时,被他家里人送去了少林寺学武,从小开始练,还真的练得有模有样,如今考上了国防大学,经常见不到面。
还有小石头池明磊,因为小时候作业的事后吓到了家里人,对他疏于管教,所以考试成绩并不怎么好,大学没考上上了个职专,现在已经毕业去做小生意去了。
至于元溪和李昙,一路没心没肺的从小玩到大,忙碌时看书上课,在学校里做题考试连轴转,闲暇时游山玩水,到三霄观修行吐纳练练剑,在网上开了个账号到处探险,寻找一些没被发现妖魔鬼怪,有趣之地,江湖人称作死一人组,时不时在险地救救人,或帮一些找上门求助的有缘人,解决一些奇怪的问题。
冰雪城里还还当年一样,年年都有越来越多的疫魔填充到冰雪城的大阵里,倒是让冰雪城一直运转良好,城里的小妖精小妖怪的也越来越多,好像还如当年一点未变。
“黄黄,我来看你啦~”元溪找到黄黄府,人未进门声一先喊了进去。
元溪一喊,黄黄府里顿时冒出一些小黄鼠狼一条条挂在墙头看他,这些跟着黄黄从老家过来的小黄鼠狼们,到了冰雪城就有些乐不思蜀不愿意回去了,不得已被叫回去,也要年年过来玩上几个月,都已经和元溪混得很熟了。
黄黄现在重新改名回黄青一,重新坚定了修行信心的他,如今修行进度很快,加上当初吸收了上辈子的金身遗骨,他现在已经能稳定化为人身,只是劫难颇多,时不时会遭雷劈两下,所以他每年要下山去找有缘人做一些好事,来化解身上的业力。
黄黄仍是当初黄衫少年的模样,见元溪来,挥手招呼他和李昙进来。
元溪蹦跶着拉着李昙进了黄黄府。
……
等元溪从黄黄府回来,已经是吃饱喝足玩得精疲力尽,到了家,直接在院子里的露天沙发上一坐,就起不来身了,看到李昙也在旁边坐下,元溪脑袋一歪躺在了李昙的肚皮上。
似乎是有些犯困了,元溪眼睛迷迷糊糊地眯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来,元溪强行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日历上是2023年6月13日,再过一个半月就是他的生日了。
元溪又把头放回到李昙肚子上,打了个哈欠感叹道:“时间过的好快啊昙昙,我总感觉我们昨天还是六岁的样子,一转眼我们都这么大了……”
“是啊,”李昙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元溪的气息变得平缓起来,小声地叫了元溪一下,元溪Zzz没有回应,竟直接枕着李昙肚子睡着了。
院子里太阳挺大的,李昙伸手遮住元溪的半张脸上,给元溪挡太阳的同时,也眼睛微阖地靠在沙发上似睡非睡。
天还是太热,没一会儿,睡着的元溪就开始出汗,睡得不是很安稳。见状,李昙睁开眼睛,挪开元溪的脑袋,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元溪背起来,在元溪的咕哝梦话中,李昙一路将元溪给背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