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在墓园待了一下午。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停,他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起初他是蹲着的,到后来腿酸蹲不住了,就干脆靠着墓碑坐下来,说着等不到答复的话。
嗓子干涩,眼睛通红,似乎整个人都盛满了痛苦。
以前他每一次来墓园看简寒都是这样,一待就是一整天。
人是难受的,但心里也会感受到一丝安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隔了一会儿汪.洋把手机拿出来,是助理小松的电话。
他没接,按了挂断键,那边儿再没打过来。
“简寒,我要走了。”汪.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的湿润,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呼一口气,嘴唇轻轻扯了扯自言自语道:“这次我要去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拍戏,可能好几个月都回不来,等我回来……再看你。”
他又想起了几年前情窦初开,凭着一腔喜欢鼓起勇气去医院给简寒告白的场景。
毛毛躁躁不懂怎么追人的他,买了一束红玫瑰花,心里满是忐忑和激动。
那天也下雨了,不是像今天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是瓢泼大雨。
他要告白的花被打散了,他也摔了一跤,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没脸去告白了,坐在医院的花坛边儿上,只觉得丢人和伤心。
让他没想到的是,简寒出现了,还带他回了家。
汪.洋觉得自己被神明眷顾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幸福的不得了。
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将来,要报考医科大,为了他的简医生而努力。
可是后来,简寒再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在雨天,像那天一样把他带回家里去。
他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子。
汪.洋靠着墓碑,陷入回忆里,通红的眼睛里全是眷恋和舍不得。
又坐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起身,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起身时身体僵硬地差点儿跌倒。
似乎浑身都没了知觉,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好。
“简寒,再见……”
即使再不舍,告别的话也终究说出了口。他向墓园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放着一大捧火红玫瑰的墓碑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看守墓园的老大爷看了一下午的电影,以为这年轻小伙子早就走了。
等汪.洋快要走出墓园,他随意转头一看,才在窗口处看到身穿黑衣服,有些略熟悉身影。
老大爷吓了一跳。
这人在墓园待了一下午?
他急忙走出小房间,汪.洋已经出了墓园。
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对方的脸。
车子还停在路旁,老大爷看到从车上急急忙忙下来一个人,拿着大毛巾披在了对方的头上,随即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他看着车子行驶出了老远,才摇摇头准备回小房间去。
只不过刚才还小雨不断的天空,此刻不止雨停了,还隐隐有放晴的趋势。
老大爷抬头看着天空,记得就在刚才都还下雨来着,怎么这一会儿就停了?
“嘿,可真是奇了怪了。”
他自言自语念叨了两声,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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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小松看着汪.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又着急又有些生气。
他把准备好的干衣服拿出来放到后面的座椅上,嘱咐汪.洋去换。
汪.洋没出声,小松抿抿唇,边发动车子边说:“洋洋哥,你眼睛痛不痛?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汪.洋的眼睛不太好,吹不得风,平日里更是流不得泪。
他还记得汪.洋以前拍戏,是一场哭戏。汪.洋演技好,哭戏自然不在话下,可关键的是直到哭戏拍完了,汪.洋哭的都停不下来。
他也不是哭,就是眼泪流的根本止不住,去了医院做了检查,用了药才好。
刚才他从车上下来,看到那通红一片的眼睛吓得差点儿叫救护车。
“还好。”汪.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也没换衣服,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洋洋哥,你快把干衣服换上啊!咱们过两天要去外地拍戏了,您如果病倒了可怎么好啊。”
小松着急坏了,平日里汪.洋好相处的很,可就来墓园的这一天,汪.洋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跟了汪.洋两年了,也知晓了一些事。知道汪.洋去墓园里看的,是他因事故过世的挚爱。
每次他陪汪.洋来,汪.洋基本都是待一整天或者一下午,不让他打扰。
今天他忍不住打了电话,还是因为这鬼天气一直下雨,他实在是等不住了。
“嗯,没事,回去了再说吧。”汪.洋似乎有些疲惫,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你别担心,我不会延误拍摄的。”
小松还要劝说,可他知道汪.洋性子倔,不会听的,只好把车子提速,尽量快的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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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这次拍戏的地方在北方的一座小县城,拍的是一部古装戏,要进山里取景。
北方气候不好,山里的风特别大。
几天下来,剧组里的女明星脸都粗糙了不少,一片的怨声载道。
汪.洋那次淋了雨,身体还没好全,顶着风拍了一天戏后感冒隐隐有加重的趋势,眼睛也发疼,淡妆都遮不住他苍白的脸颊。
跟他对戏的女明星看不下去了,趁着休息的时候给他说:“汪.洋你也太拼了,今晚收工后去城里的小诊所看看吧,不然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谢谢。”汪.洋对他笑了笑。
女明星是个嘴巴长的,给他说了小诊所的位置后又拉着他说起了八卦。
“我昨天去那里买凡士林见到了小诊所的医生,对方还挺帅的,就是腿有毛病,一直坐在轮椅上。”女明星拄着下巴,“听说是前年的时候为了救邻居家的小孩,大雨天从山坡上滑下去了。”
汪.洋对这些没兴趣,不太懂得该怎么回应。
女明星倒是挺兴致勃勃,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汪.洋你知道吗?那医生好像是你的粉丝,我无意中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册,里头是你的照片,应该不是真的照片,就是明信片之类的吧,总之是你。”
汪.洋没去诊所,晚上收工吃了饭后吞了几片药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感冒似乎好了很多,就是眼睛还是很疼,比前两天都要疼。
今天天气不好,汪.洋强撑着拍了两场戏,眼睛里刺痛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眼泪也止不住了。
他不得不叫停,让小松拿来温热的毛巾敷一敷。
敷了半个多小时不见缓解,导演也急了,生怕他的眼睛出什么事儿,赶紧让人把他往诊所送。
汪.洋没让其他人跟着,就叫了助理小松陪着他。
小松比他还要心急,一路上一直问他的情况。
小诊所就在小县城的中心,下车后汪.洋是被小松搀扶着往诊所里走。
眼睛被毛巾遮着,眼前一片漆黑,刺痛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穿过门槛,他闻到了轻微的中药味儿,不刺鼻,很好闻。
“医生!医生在吗?!”小松在外间看不到人,着急地伸长脖子往拐角处的内间里瞧。
“稍等。”清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轮椅在地面上滑动的声响。
汪.洋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耳边乍然响过的声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扔下毛巾,使劲儿睁大眼睛,去往声源的方向看。
隔着通红的眼睛,汹涌的泪水,他看到了那抹温润如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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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汪.洋,汪是汪.洋大海的汪,洋是汪.洋大海的洋,医生你呢?
简寒,简单的简,寒冷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