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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男宠

燃骨 余三壶 3011 2024-08-12 23:36:52

谢燃终于把视线从棋盘上收回来,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有不习惯的成分在,但的确输的也算心服口服。

在两人续局之前,黑白两方正是平手,续局时自己先下,按理还合该让几目,算是彻底输了。

他终于抬起茶盏,低头想抿一口。却忽觉手背一暖,被人按住碰了一下。

“凉了,喝了胃不舒服。我给你倒了换一杯。”赵浔说完,才意识到肌肤相触,简直好像自己一把抓住人家的手似的,只觉对方动作一僵,

他仓促收回了手道:“……抱歉,失礼了。”

若有宫女仆从此刻侍奉在侧,恐怕要惊吓不已,一国之君竟然会连茶凉这点小事对自然而然地为人考虑到,还为了这点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而道歉。

谢燃却没注意到,他略微有些失神,觉得那一小片手背肌肤,竟然有些暧昧的灼热,他抬头间,视线又无意间落到那凌乱不堪的床帏上,只觉目光像被刺了一下,仓促间苍白的肌肤上都泛起了点奇异的红。

他不愿让赵浔发现,自己抢先提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仓促一饮而尽,十分牛嚼牡丹,只为提神醒脑,清热降火。

赵浔:“…… 李兄,是渴了吗?”

谢燃面无表情地又干了一杯茶:“的确心燥发渴。这什么水?挺好的,能降火……唔,普洱么。”

赵浔:“……对。云南的普洱新茶。李兄觉得此茶如……何?”

他话音未落,就见对方又灌了一杯。

赵浔:“……”

他忽然有些后悔,应该先喝茶再下棋的。

其实赵浔本身是不爱喝茶的,只是他知道谢燃这种公子哥喜欢。

从前谢燃在的时候,他每年会默不作声地提前几个月去探各地茶农情况,好摘第一批新茶回宫,送给谢侯尝一尝。

只是他到底是个外行,开头连黑茶和红茶也分不清,也不知道谢燃喜欢的味道,总是弄错。

而谢燃死后,他除了公务政事实在没什么好做。这标本寝殿里的茶也不可能真的一放几年。

于是,陛下便多了种新的爱好。

他开始研究茶,自己却很少喝,只是看、闻和研习茶礼。

久而久之,陛下倒真的在茶艺一道很有了些自己的见地。包括茶礼也学了齐全,刚才从择茶洗茶,到分壶冲泡,皆一应周全讲究,原想着不动声色秀那人一脸,却没想到对方一心下棋,怕是根本没注意到。

但说起来,棋术一道也是一样。

那局棋他能赢,并不真的因为棋艺如何精湛,而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这几年,数千个日夜,赵浔只要合上眼睛,梦里都是这最后一局棋。

谢燃当时执子的手指,垂眸的神态,饮茶的唇色……赵浔靠吸着足以让人疯癫的安魂香,在梦中一次次、上百次、上千次地重温。

谢燃又喝了两杯,终于将体内翻滚的邪火压了下来,脸色渐渐变回了冷白,唇色却更为殷红,竟多了种让人触目惊心的艳色。

“……陛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谢燃无奈道。

赵浔这才反应过来,将视线从谢燃唇上撕了下来,低头垂眸道:“抱歉,李兄方才说什么?”

谢燃:“说茶挺好的……以及我愿赌服输,问你想要什么。”

赵浔微微一顿。他当时提出赌约,其实主要是为了能诱对方陪他下完这局,并不是真的想从那人身上得到什么。

但对方这样一问,他心中却忍不住跟着遐想起来。

想要什么?那自然有。而且太多了。

首先,赵浔想要那人坦诚回答他真实身份,让这么久以来,他内心既愿且怖,虽然感性上认定,理性上却始终悬着一线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另外,赵浔想那人好好配合他的复活阵法,让谢燃归来。

他还有更多祈愿。

他想要谢燃爱他怜他,永不离开。

他想要天长地久的誓言,矢志不渝的陪伴。

但赵浔也知道,不行。

若提出这样一个愿望,那他便配不上与谢燃朝夕相处的多年光阴;

若对方答应了,也不可能是宁折不弯的定军侯谢燃了。

赵浔还没来得及想好,就听对方道:“或者,陛下想再来一局吗?”

谢侯爷现在看起来已没半点方才苦恼的痕迹,十分好整以暇道:“咱们重来一局。若我输了,我欠你两件事。若陛下赢了,我只要刚才那个赌注。”

刚才的赌注,即为告知谢燃遗体所在。

赵浔微微沉吟,笑道:“李兄,那我可没占着什么便宜啊。”

谢燃只道:“那陛下还下吗?”

赵浔目光流连过他执棋的修长手指,缓缓笑开:“难得你主动邀我,虽然看着有所图谋,我也不能拒绝。”

谢燃当作没听见赵浔话里的意味深长,只随手将上一局棋子收了,而后径直继续拿了黑子,对赵浔道:“上局我输了,陛下请先。”

赵浔便似笑非笑道:“的确是该我先。李兄执黑原本便是主场,棋艺又当为我师,合该多让一让我。”

赵浔的棋自然也是谢燃教的。这话原本又是一句试探。偏生试探的又不那么清楚,很有几分暧昧不清,让人反而不能正面反驳。

话里话外,又更带了几分追捧,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任对面是谁,恐怕都生不出太多火气。

谢燃一面非常了解赵浔的套路,一面又觉得好笑又心软,索性不回答,只是凝神下棋。

毕竟,他是的确想赢——去弄清楚自己的尸体到底被赵浔藏在什么地方。

而这一局,果真顺利许多,顺利得谢燃竟然有些心生感动了。

感动完了,他为自己感到十分悲哀。

下棋么,本来也算桩闲情,从前他和赵浔下棋,虽然也有输,但总归赢的多,而且输了大半是因为心不在焉,或者故意哄一哄赵浔开心的。

他向来觉得,下棋若是太认真,倒是本末倒置,失了雅致。贺子闲曾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原来竟没错。

棋局过半,赵浔忽然笑道:“难得看你这么认真,看来是真的很想知道谢燃的身体在哪呢。”

谢燃看着棋盘,依旧十分滴水不漏:“陛下说笑了。我们先前从未下过棋,谈何‘难得’二字。”

赵浔哈哈一笑:“下过啊,怎么,你忘了?出宫前,我逼你和我下棋,你说不会,把棋子在格子里排队玩呢。这么一说,我该称赞卿棋术突飞猛进,还是感叹卿当时童心别致?”

谢燃:“……”

赵浔下棋的确比少时又难缠了许多,谢燃虽然占了上风,一时半会却也解决不了他,很有些要通宵达旦对弈的意思。

赵浔提起茶壶,想给两人再倒上一盏,却发现天寒,壶中茶已凉的差不多了。

他轻轻抚掌,殿门敞开,宫人鱼贯而入,将茶温了。

赵浔又道:“公子畏寒,拿个手炉和皮袄来。另再多烧些炭。”

他话音落下,宫人们守规矩地低头称诺,却也有偷偷用眼角瞟那位“公子”的。

毕竟,实在是太稀奇了。

当今陛下,一国之君,没有皇后也就罢了,后宫竟也就这么空着,连个嫔妃侍妾都没有。自然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只是没人敢说出口。

而其中,最常见的猜测自然是怀疑陛下好南风了。

但本朝文人好雅,民风也算开放,甚至还有边陲之地有男妻之风。

因此,若皇帝真好这口,也不算过分离谱,总会有风声透出去。

但这位陛下看着不羁,竟连半点风月传闻都无。

纵使是西园那些,传说是男宠,但殿内侍女们都清楚,陛下该是去都没去过的。

因此,眼下坐在这里,和皇帝下棋的年轻人,就显得格外稀奇。

更稀奇的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陛下似乎对此人格外体贴关照。光说皇帝亲手侍茶这一项,换了旁人,早就一个鲤鱼打挺跪下谢恩了。

反观那年轻人,竟然也毫不惶恐,也没说什么,只是垂眸看着棋盘又落了一子。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对这种相处模式早已习惯成自然,竟无一点觉得不对。

几名宫女将一件长银狐裘、镂花金制手炉,并上一些银骨炭一并屈膝呈上。

一名侍女跪坐着从漆盘上拿起狐裘披风,准备侍候谢燃披上。

赵浔却起身,拿起那披风,站在谢燃身后,亲自将那狐裘披在他身上,还帮他系了个漂亮的结,笑道:“这颜色果然衬你。倒不是说脸,主要是衬你这幅如冰似雪的神情。”

这位陛下举止体贴到了极点,偏偏动作又极讲分寸,半点也没蹭到谢燃肌肤,倒是莫名其妙地君子起来。

他这多变的路数实在让谢燃有点难以招架,又拿不准赵浔是不是话里有话,索性一律不做回答,低头战术喝茶。

而这一低头,他正巧看见了奉茶宫女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那宫女也同时和他意外对视了一瞬,宫女的反应却比谢燃大许多,看清谢燃脸后,她竟是脸色一变,手腕发抖,失手将半壶茶都泼了出去,把棋盘都冲湿了大半,还有几颗棋子都移了位。

谢燃看着本快赢了的棋局:“……”天意。

赵浔第一反应是看他有没有烫伤,却见对方只看着棋局叹道:“可惜。”

那宫女连连跪地请罪。被掌事大宫女带下去按宫规律例小惩。只是赵浔还特意说了句,不必调走,惩处完还留在这寝宫里侍奉。

谢燃抱着手炉,打量那宫女容貌,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又见赵浔竟还特意关照了句,眸光微顿,敛神喝了口茶。

棋盘都湿透了,自然用不了了,棋位置也乱了,谢燃虽心里记得,却知道自己已经很可疑了,不会这时候卖弄记性。

谢燃:“还要不要重下一轮?”

赵浔刚想说话,钟声响起,已到亥时。

“今夜便罢了吧?”赵浔转而道:“你先前还病着,回京路上又折腾,若是现在开一局,夜里恐怕也不必睡了。”谢燃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当他目光无意间滑过棋盘时,心中微微一怔,想道:竟又是个残局。

一个时辰前,此处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局棋,如今赵浔将他召回来下完,求的自然是个圆满。但巧合的是,下完之后,又开的新局,竟然又成了新的残局。

仿佛某种轮回般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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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更~

大概还有几万字完结~

作者感言

余三壶

余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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