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墨念大学前就参加过好几个国际大赛，拿过好几个奖，将他千请万请弄过来的学生会长自己，也知道他有多大牌——对于一个校级文艺汇演来说，是够重量级了。
于是节目安排在压轴，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场馆里竟然还有半数以上人没走，到处都是人，挤挤攘攘。方知墨接连被好几个不知道哪院的学长学姐抑或是同级生堵过一遍，几十米的路程几乎走快半小时。
回到后台时他已经耗光所有力气，整个人近乎一种晕乎状态，又累又饿，还困。
于是只匆匆脱了西装挂在晾衣架上，就带着挂在门背后小背包走，连妆也没卸，打算回了寝室再问孟宥借卸妆水洗洗了事。
本部跟信部本就隔得远，到了这个点，横跨三个校区大循环校车也早已停摆，方知墨快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起先道路两边还亮着路灯，到后面连路灯也全熄了，只隐隐有更远处居民区灯光透过楼房的间隙传过来。
然后方知墨就看到自己背后跟着一道修长的影子。
通过两人影子长度对比，方知墨辨别出那应该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头发很短，两手插在上衣衣兜里，不紧不慢地跟在方知墨背后。
方知墨余光瞄着那道影子，下意识地加快步伐。
那影子也跟着加快。
方知墨慢下来，那影子便跟着变慢。
方知墨：“……”
到一个拐角处，他特意挑了个从这儿回信部男生宿舍更远的路绕进去，然后就看见那道影子在路口的地方停顿两秒，竟然也跟着拐进来了！
方知墨：“！！”
顿时，他浑身汗毛直竖。
海大治安管理还算可以，但社会闲杂人等想混进来倒也容易，而且海大本就依山伴湖，大大小小的树林子很多，学校三令五申让大家到晚上尽早回宿舍不要在外逗留，就是因为以前出过一些不好的事件。
方知墨毕竟是男生，倒不觉得自己就那么倒霉会遇到那种事，心里想的只是会不会是小混混想抢钱。
而且那男的一看就比自己高大，万一真对上了，自己肯定弄不过对方。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不露声色地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而那男的身高腿长，闲庭信步似的跟在他身后，始终留在方知墨视野范围内，莫名让他生出一种自己是他射程范围内猎物的错觉。
好容易到宿舍楼下，方知墨看见楼管大爷的房间里亮着的黄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三两步爬上台阶，探过头去跟大爷说好话，解释自己晚回来的原因。
等待大爷掏钥匙过来开门间隙，方知墨这才有胆子回头望了一眼。
那男的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因为他已经到了宿舍楼下，所以再没胆子跟上来。
影影绰绰光影下，那男生侧对自己站着，正握着手机靠在耳边，在与谁通话。
似乎是感觉到了方知墨目光，对方略有些滞怔地抬眼看来，很快往前迈了两步，将身形没入树荫里。一副明显心虚的样子。
而方知墨也在与他对上目光的前一刻心有余悸地缩回脑袋。
……看侧影，好像还蛮帅，身材也好。但怎么干这种事情啊？
另一头，楚洵握着手机走远，四下安静，听筒里郑杨嚷嚷声清晰地传出来，问他晚上打牌怎么不来今天又没什么事难不成是跑去看文艺汇演。
楚洵：“没去看。”
郑杨就又问：“你现在在哪？”
楚洵报了个地方，那头就道：“保研路啊？你大晚上跑那去干嘛？”
楚洵脚步轻快地往回走，最后又看一眼那边的宿舍大门，收回视线道：“散步。”
郑杨：“……”
6.
他早说了，人单身久是会日渐变态。
如此热闹元旦之夜，全世界的人不是在玩就是在玩，你特么独自一人在保研路上散步。
-
是过了好几天之后，方知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包零食落在那个体育馆后台的储物柜里。
里面有好几样零食都是他爱吃的，但海大太大，那个体育馆本就老旧，平时轻易没人往那边去，方知墨在本部课也没有刚好顺路去那边，于是也就一直没有特意去拿。
但当时替他化妆那个学姐宿舍离那挺近，方知墨给对方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拜托对方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帮忙拿一下，如果还在的话也不用给自己送来了，可以留着自己吃。
学姐爽快答应，没半天就给他回了电话过来。
“哎，不用去看啦。”学姐说，“我打开门瞄了一眼，那些柜子门都开着呢，里面也全是空了，压根没东西，我问了下门卫，然后合计了一下，估计是保洁阿姨收拾的时候收走了。”
方知墨：“啊……”
“算啦！”学姐安慰他道，“不就一点零食，也不值钱，回头我让戚总再补给你！”
“谢谢学姐。”
一袋零食而已，方知墨也真没那么惦记，只是怕浪费。
-
魏明轩从床上翻身下来冲到水房吐完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楚洵也从床上下来了，开了盏台灯，窗户都开着，他则站在阳台旁边，冷着张脸，靠着栏杆吹风玩手机。
估计是嫌弃屋里都是味儿。
魏明轩推门进来，看了眼这个从大一入学起就关系挺一般的舍友，兀自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喝了口凉水醒醒神。
可一清醒，就还是想到这几天来自己做出那些傻逼到离谱的事。
他虽然浪，但实际上每次谈恋爱都是别人主动，别人来勾搭他。
他觉得顺眼就回应，觉得不顺眼就笑笑地扔个“你觉得呢”眼神，对方识趣就不会再纠缠，纠缠他就冷脸。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
就算表达好感的方式的确那个啥点，可心意被当成彻彻底底的垃圾揉成一团，还是让他觉得像被打了一闷棍，一下就清醒了。
可给了次暗示，对方视若无睹且践踏，就已经是魏明轩能做到的极限，再去死缠烂打，那不是他风格，也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这么失败经历，魏明轩不想跟任何一个人说，可什么都不说，又实在憋得慌。
魏明轩余光见自己那舍友眼神不善地扫了自己几次，终于转过头，看了楚洵一眼，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兄弟，影响你睡觉了。”
楚洵不咸不淡“嗯”声，没有要与他搭话的意思。
魏明轩也没想这个舍友能会怎么安慰人，只是知道他话少，估计就算听到了也不会乱说，而他恰好需要一个木头桩子可供倾诉而已。于是他后仰靠到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算是信了，他是真的高冷。但我他妈也不差吧，就至于这么……”
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间提到了某个名字，还是因为他絮絮叨叨的实在太吵，那一直懒得正眼看自己舍友终于转过了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只是也没说话。
楚洵只是站那看着魏明轩一会儿念念叨叨，一会儿又把手盖在眼睛前面装死，手机里内容再也看不进去。
半小时过去。
关键信息听得差不多了，再多的就是废话，楚洵垂下眼，回到桌前，预备摸个耳机塞上。就在这时，魏明轩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摇摇晃晃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去信部。”魏明轩醉意朦胧地说，还打个酒嗝，“我找人打听了方知墨宿舍号，我当面去问他看不上我哪儿。”
楚洵：“……”
他上前几步就拽住了魏明轩衣领，硬生生将人从门口拖了回来，然后关上宿舍门。
“你不是说他都拒绝你。”楚洵说，“那就没必要再问了吧。”
说完，又似是也觉出自己这话说得指向性太明显，顿了顿，放平语气道：“你不是说他很高冷？现在大半夜，你找过去，人家会更烦你的吧。”
魏明轩被他拽得差点一个趔趄，抬起头，似乎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位向来话少的舍友居然会突然说这么多话来安慰自己失恋。
而且还说得挺有道理。
“谢谢啊兄弟啊。”魏明轩大脑空空地撑着头想会儿，“我觉着……也是。啧，算了，不想了，我是有点傻逼，下个肯定更好。”
楚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漫无目的刷着手机，闻言翘翘嘴角，“嗯，不用谢。”
大约是今晚的夜谈第一次让魏明轩觉得这个舍友还是能聊的，安静了片刻，魏明轩忽然问他：“楚洵，你有喜欢的人没？”
“有的吧。”
不仅有，他还甚至比他更早领教过那人有多难以接近。像轮天边月，吸引人归吸引人，可笑一下都难。更多的时候，他好像很难注意到有自己这么一个刻意出现在他不远处的人。
甚至当自己停留在他身后叫住他时，他也懒得看自己一眼。
“哦。”魏明轩捏捏眉骨，随口就问，“那怎么不去追？”
楚洵头偏了偏，微扬下眉梢，“他要是对我有感觉，我就去追。”
“……”魏明轩笑了声，“你倒也挺傲？”
楚洵没再答话，收起手机上了床。
傲可能也有点儿吧，他想。
到此刻为止，楚洵已经肯承认那是喜欢，但他仍没觉得恋爱是什么必须品。
只必须到楚洵总是想办法去往他在的空间，必须到失眠的背景音变为他奏鸣曲，必须到担心他走夜路所以远远跟在他身后，但没必须到立刻去表白。
“嗯。”楚洵低声地，用魏明轩大概听不见的声音道，“不然被拒了，不是很丢脸？”
此时此刻，他宁愿暗恋，但不保证时间。
作者有話要說：
“宁愿暗恋，但不保证时间”的意思是这款嘴硬bk攻会先继续嘴硬一阵子，但会随时憋不住不再暗恋开始孔雀开屏。
这两个男的都不是那种说感觉自己喜欢谁就立刻跑去哐哐当舔狗的那种攻，其实某种程度上都挺装的，还傲。当然，洵哥比魏狗要正常很多很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