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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伊墨前传之人间(三)

遇蛇 溯痕 2546 2024-09-25 23:08:29

伊墨的第二次雷劫如期来临。

第一次是在无名山,天雷劈毁一座山,也是他的故乡。

伊墨不知道这一回躲在人间有无有用,心里颇为忐忑。

人间的这座小城临海,海物丰盛,养活了一城人。

又因海水盐碱,不利耕种,居民并不多,也不是他以为的大城。

反倒是徐夫人那句“穷乡僻壤”十分精确。

这座穷乡僻壤的小城,有个好听的名字,唤“鹊夷”。

这一片海域也称为“鹊海”。

鹊海生红蚌,蚌中产珠,珠色各异,夜里有光,幽微如萤。

世人称此珠为“鹊珠”。

鹊珠或方或扁或棱角分明,唯独与“珠”搭不上边,偏偏占了“珠”的名,便有商旅来贩。

商旅如梭,便聚了更多异乡客,鹊夷城便十分热闹。

只是再热闹也是穷乡僻壤,和所有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样,规矩松泛,容得下许多异类。

听说街市上救人的蛇妖要渡雷劫,一群好事之徒索性都跑到徐家宅里凑热闹。

一大清早,他们便自带桌席入了徐宅,晒干的小虾和毛蟹做吃食,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仿佛从来没见过打雷似得,要看热闹。

伊墨跪坐在桌席前,原有的一点忐忑硬生生被这伙子人类消磨没了。

晌午过后,晴朗天色逐渐变阴,人也越来越多。

徐家宅子不大,坐不下这么多看新鲜的人,他们便将桌席一路铺到街上。

莫名变成酒水流觞的欢庆。

海水翻涌,天空如鸦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无数鹊珠被人类从家里翻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摆在席间的空地上。

幽微萤火汇聚在一处,便是黑暗中耀目的光。

有幼小孩童在席间穿梭,大声喊寻自己的阿耶,给他们递上蓑衣,送完又噔噔噔地跑回家。

雷云凝聚,雷电翻滚在云里。

大风乍起。

呼啸而过的狂风刮跑了屋顶上的茅草,雷尚未落下,茅草飞扬。

有敞胸露怀的散发郎君,被自己长发呼了一脸,他也不恼,甩了甩头哈哈大笑,呼喊着:“此风甚好,再来!”

行罢。

大风一股接一股,吹翻了桌席。

桌席倾塌了,没有一个人跑。他们索性聚的越发紧凑,摩肩擦踵,彼此挡风。

风来了,他们“哦哦哦”地惊叫着,弯腰低头。

风走了,他们“哈哈哈看把你吹成甚妖精样了”,彼此拉扯衣袖笑成一群傻子。

伊墨站在宅院门口,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天,觉得天上吹风打雷的神仙可能要疯。

人群里有不怕事的汉子,扯着嗓子大喊:“雷呢?雷来!”

“轰——”地一下,惊雷炸响天空。

人群里静了静,先前汉子“哇”地一嗓子惊叹:“我都能招雷了!”

人群炸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雷是谁招来的,怎么这么听话。

伊墨:“……”真是一群看热闹不怕死的人。

打雷的神仙不一会儿送了一场雨过去。

雨水如豆,砸在人身上噼啪乱响,打的那位先前敞胸露怀的郎君像落了水的鸡,长发也不飘逸了,缩头搭脑地喊疼。

蓑衣在上方被撑开,三四只手一起顶着,郎君“嘿”一声,扯了扯袍袖,也抬手撑着脑门上的那一块蓑草,重新气宇轩昂。

雨越下越大,几十个穿着蓑衣的半大孩童打开屋门,提着热腾腾的瓦罐挨个送过去,瓦罐不同,所装之物也不同,有些是鱼汤,有些是蟹汤,有些是菜草汤,还有些家境富裕的人家,瓦罐里是热腾腾的水酒。

他们放下手接过瓦罐饮两口,便递给身旁的人,自己搓搓手,重新撑起蓑衣,让旁边人也能吃上两口。

一时间满城上空飘逸着雨水也冲刷不净的凡间烟火气。

雷柱终于开始劈下来,却轰轰烈烈乱劈一气。

徐家宅里的老树被劈开,徐夫人晾衣的草绳被劈断,空荡荡的房屋无一幸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伊墨所在的徐宅厅堂里却没有一道雷柱落下。

雷光一道一道,闪电不歇地照亮黑暗天空,伊墨饮着热酒,听席间热闹的人声,觉得这约莫是自己渡过最热闹喜庆的雷劫。

喜庆的雷劫来的迅猛,走的仓促,很有两分尴尬的意思。

半夜就收了声势,悄悄地散了雷云,露出璀璨星空。

人群嘻嘻哈哈地笑着,找到自己的桌席,也不管泥水邋遢,胡乱卷了卷踏着烂泥跑回家。

“过了?”厅堂里不知谁醉醺醺地问:“这就过雷劫了?”

伊墨坐在门槛上,回道:“过了。”

“唔。”那吃多了酒的醉汉踉跄着爬起来,歪歪倒倒地往门口走:“那我得回家了。”

后面醉醺醺的徐阿耶一摆袖,热情挽留:“不走不走,继续吃。”

又有醉汉口齿不清地小声:“吃什么吃,尽顾着吃酒了,都没看清雷劫是甚稀罕物。”

伊墨倚着门,笑着看他们醉的稀里糊涂,走一步绊三步,最后谁也不曾爬出屋,全部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他生命里第二场雷劫,便在一群凡人凑热闹的好奇里,在泛着鱼虾鲜汤和水酒溢洒的红尘人间里,没有一丝苦难地渡过去。

他带着两分醉意,醺然地想,若人间尽如是,做妖修仙也没什么意思。

告别那天,徐家人聚在一起为他送行。徐阿耶取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他。

不规则的羊皮纸上是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懂的东西,伊墨懵懂地接过,看了又看,问她:“这是字?”

“你往南行,有大城‘扈’,住着扈姓大族,你拿着这个递过去,自然有人请你入内。”徐阿耶拍了拍他的肩:“愈往南去规矩愈多,你往后人间行走,要多学些有用的东西。”

徐阿耶所谓“有用的东西”是学识。

伊墨并不知学识又是什么东西,估摸着就是认字,他想着我一个妖精识来字做什么,做个老先生么。

然徐阿耶一番好意,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便点头应下。

离开鹊夷上路,这一回伊墨认得清东南西北了,晓得日出的时候,太阳升起的就是东方,太阳落下的便是西方,夜里从星空的北斗里分南北。

他每天通过太阳升起的方向调整自己的路程,夜里则从星星里找南边。

不曾刻意赶路,同普通人一样双脚并行,终于很是熟悉了方向,觉得再也不会把自己跑丢。

他想到这里,自然地想起家乡的大榕树,颇有两分不舒坦地想:我如今认路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点捋不清的惆怅很快被他丢在脑后,他回忆起山里惫懒的自己,觉得恍若前生。

扈家是世家贵族,与其说它是一座大城,不如说是扈家的城堡。

伊墨谨言慎行,递上羊皮后入了城。

城池方正,道路井然,满城尽铺青石。

扈家主不曾露面,使人将他送进了族学。

伊墨蜕皮两回,看起来也就十八少年,他一字不识,被送进了“萝卜”堂。

萝卜堂里一水儿萝卜,矮萝卜们一个个也就到他腰身那么高,稀奇地围着他观望,让他觉得自己是插进了萝卜地的大黍。

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进了屋,矮萝卜们呼啦散开,各回其位。

伊墨走向最后一张桌,席地而坐,瞪着竹简发呆。

老先生进屋便看见一位披头散发的少年,顿时气红了脸,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拎着竹板训斥:“岂有此理,你是哪家子弟,生而为人却不知人理,仪容不整也敢进学堂么!”

竹板落下,伊墨闪身躲过,一溜烟跑出萝卜坑,从此再不曾回来。

他觉得学识这种事,学不学也没什么干系,只是白费了徐阿耶的一片好心,有点对不住人家。

一转身又跑回鹊夷,将羊皮纸还了回去。

徐阿耶问他:“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去?”

伊墨这才想起自己下山的目的,他原本是寻仇顺便渡个劫,而今渡完劫,寻仇才是正事,怎么就跑去学字了?

连忙又再次告别。

这一次找了两年,便在人间找到了当年坑他吃下一瓢灵酒的老道士。

老道士已入轮回,变成了青嫩的小道士。

他仗着自己本事比人家高强,又不曾做过坏事,小道士没法收拾他,背后灵似的缠了小道士二十年,将他捉弄的险些上了吊。

小道士这一世经他磨砺,反而大道得成,顺顺当当修了仙。

仙家自有道场,成了仙的道士在苍茫北海,以岛屿为道场,布了法阵和结界。

岛上众多生灵听他布道,开灵智无计。

其中有竹叶青一条,修炼成人形,被仙人看见,忆起昔年被背后灵折磨的旧事,一恼之下放界石入自己道观正中。

界石上书:妖精止步。

很多很多年后,“背后灵”化作枯骨,有一子遗世,其子半妖半人,登岛半日,被界石所拒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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